《侯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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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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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吃过了饭,孟梓光才眼神恍惚刹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严肃的脸孔上显出些感慨,唏嘘道:“一晃清儿也到娶妻的年纪了。听说你们打小便就认识,少年人感情最真诚,年少夫妻老来伴,最是难得。”
  一听这话沈寒香脸都红了,口中讷讷不好答话。
  “是。”偏偏孟良清还在旁接口答应下来,轻轻握住沈寒香搭在膝上的手。
  忠靖侯咳嗽了两声,沈寒香想抽出手来,孟良清却并不避讳。
  孟梓光笑了起来:“还不快松了手,将来过了门,有你们亲近的时候。只不过有一事,想必清儿不肯说,只好由我这个当爹的来说。”
  沈寒香抬起眼睛来,那双一灰一黑的眼并未激起孟梓光任何多余注意。
  “太后做主将光禄大夫的女儿赐给清儿做侧室。”
  孟梓光再提起方才被打断的话,惹得孟良清忍不住喊了声:“爹……”
  “这事你确实不好说,但若是因此你夫妻二人添了心结,却是不值。”孟梓光大手一挥,做了决定,“最初清儿提及要娶你为妻时,我确以为他是受了什么不当的蛊惑,也怕他是一时兴起,便就都由着他,却存了一份考验的心。现看来,你也有些本事和胆色,想必能助我儿一臂之力。老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管你们将来日子怎么过,但孟家不能亡。孟家的血脉必须延续下去。”
  打从进门就语气和缓的孟梓光,骤然肃容。沈寒香抽出被孟良清握着的手,他二人离得近,察觉到孟良清身一僵。
  “侯爷的意思,民女明白。”
  孟梓光放心地一点头,见沈寒香听明白了,知道孟良清同她或许还有话说,便就先走了,临出门拍了拍孟良清的肩。
  孟良清则呆坐了半日,才张嘴想说话,见沈寒香已在系来时穿的斗篷。
  “要走了吗?”孟良清苦涩道。
  沈寒香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一双眼珠动来动去,仔仔细细看孟良清。
  他脸色那样不好,让沈寒香有些板不下去脸了,才走去握了住他的手,他的手那样凉,像两块滑入通红炭火的冰。
  “怎这么凉,小侯爷的手炉呢?”
  门口白瑞听见了,进来回说:“今儿没带出来。”
  沈寒香系好了斗篷,回来在孟良清身旁的椅中坐下了,幽幽叹出口气:“我没怪你。只不过你这人年纪越大,也学得越坏了,从前小时候腼腆又诚恳,遇事沉静也肯对我说。自年初你回来,就多长了几个心窍,什么事都能自个儿兜个密不透风。”
  “我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孟良清声音很轻,饱含内疚。
  沈寒香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她总被这双黑得像寒夜一般的眼珠吸引,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眼角,又被火烧了手似的收回来,咳嗽两声。
  “对不起。”孟良清轻声说,“委屈了你。”
  沈寒香嘴角勾起,眼光撇向别处,喃语一般低声而快速地说:“侯爷的意思我明白,我不过是个商人家的庶女,既然光禄大夫的女儿都只能做你的侧室,将来我也给你做个侧室,怎么也算是抬举了我。”
  “不是……”孟良清上身动了动,被沈寒香一把按住肩头。
  她捏住这男人的肩膀,眼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陡然间她笑了,“这两年做的买卖不少,凡事商人都讲求个利字。这还没嫁给你,我便已受了你不少恩惠,依仗着孟家的面子,也亏你事事帮衬,沈家算枯木回春了。我爹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没什么好给你的。”
  沈寒香在孟良清的眼睛里,忽然靠近,犹如乍来的一场春风,骤然化雨。
  红润的唇停留在他面前,咫尺之间,她身上苦寒般的香气袭来,孟良清轻轻闭上了眼睛。
  “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孟大哥。”
  孟良清浑身一颤,那声音柔软,却又锋利。
  “不因为别的,只不过在我心里你再不是一个兄长,一个挚友。”沈寒香停了说话,话说得太多,她脸孔已通红。此刻嫣然一笑,“至于是什么,你就自己想去吧,反正这单买卖,管保不让你亏本就是。”
  沈寒香猛然起身,大声招呼道:“彩杏,我们走。”
  白瑞进屋一看,孟良清还在椅中愣着,一边嘴角忽而勾了起来,宛如一丝涟漪浮现在静湖上。
  “少爷,何时回去?”
  孟良清脸色很白,毫无一丝血色,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膝盖顶得笔直。
  “现在。”他斩钉截铁,坐另一辆马车回府,却已不怕太后的懿旨,阮氏的威压,只不过耳根一直发红,那暧昧的潮气,究竟湿润了他的心。
  沈寒香这面,回到别院,就软在椅子上不想起来了,直呆坐了半日,觉得口渴了,刚喝了一口,捉着空杯叫了句:“茶换点热的来。”
  她丢失了所有在孟良清跟前时的尊严和坚韧,这会才觉得心里有点不好受。
  同听说孟良清要娶郑书梅又不是一回事了,这回是彻底确定了,光禄大夫的女儿没做成孟良清的嫡妻,却只是个侧室,想必忠靖侯和孟良清都在其中做了某种妥协。
  沈寒香忍不住想起,有天晚上她娘问她,想要嫁什么样的男人,她说得那般振振有词。什么家世、人品,答的理直气壮,却都是为着两个字,便是合适。
  而孟良清于她而言,才是真正的不合适。
  而孟良清……
  沈寒香不由犹豫了,将茶杯丢开,蜷到榻上去,头挨着墙边,辗转反侧了一下午,终究烦闷得难以入睡。
  “三两。”
  被推开的门里露出丫鬟小心翼翼的脸,三两窥看沈寒香,低声问:“姐儿有什么吩咐?”
  “叫福德备马,我要去骑马。”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赶紧去,我去城外溜一圈,很快就回来,赶着吃晚饭。”说着沈寒香已下了地,从柜子里翻出骑装来。
  半个时辰后,沈寒香已坐在马背上,绕着京郊一座小山包连跑了两圈,又望见京城的界碑,她勒马口中“吁”了声。
  秋天的风吹动漫山红叶,她手挽着缰绳,朝不高的山林中走。
  躺在铺了一层厚厚红叶的地上,湛蓝的天空不时就迷蒙起来,待沈寒香再醒来,已是傍晚了。
  她捏了捏脸颊和眉心,晚风送来的凉意让她浑身一颤,站起身来牵马回去。
  摔打在脸上的冷风,让沈寒香印象里已经非常遥远的前世猝不及防地袭来。她深吸入一口气,放慢马速,浑然不觉双腿痉挛一般地夹紧了马腹。马儿快步向前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一

  那晚上因骑了马,回到别院沈寒香已觉得十分疲惫,沐浴之后,便就倒床去睡。
  脑海中不住更迭旧时情境。那时李珺家中已然败落,除了能做些针黹去换钱,她没有别的法子帮补家用。李珺屡试不第,终于放弃了这条似乎永远也走不通的死路。
  兴许她是唠叨了些,至于怎么唠叨的她也已记不清了,本想拿出嫁妆来给李珺做些小本买卖,加上恩荫下来的那点钱,倒不至于过不下去。
  沈寒香三思四思过了,那晚上携着那点压箱底的八十两银要给李珺,李珺不在家,要做的鞋垫小衣服都堆着,沈寒香心里也是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似乎有一股难言的冲动在推着她往前走。
  “老爷去哪儿了?”
  面对这个不大爱说话也从来不理事的夫人的问话,李家的下人没把她当回事,各自该干嘛干嘛,无人答话。
  沈寒香咬紧嘴唇站了会儿,拳头攥紧了又松,却也没有办法。那些下人不听她的,家中管账的也不是她。只得径自去屋里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出了门去。
  她也不是不知道李珺近来都在哪。
  当年李珺手气好的时候,在赌桌上也不乏日进斗金的时候,但风水轮流转,赌博哪有常年东风的。
  意外的是,沈寒香却没能在千金坊寻到他。
  守门的大汉摸着下巴,猥亵的目光将沈寒香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犹如在扒她的衣服。
  沈寒香拢紧袖子,脖子缩在领中,提防地往后退了一截。
  “李大爷今儿不是来的咱们这儿,不过不是在千金坊,就是在万花楼,小娘子赶紧回去吧,这么大风,仔细你这小身板儿受不得。”
  沈寒香走远了,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大汉磕巴嘴唇的啧啧声不住在她耳中回荡。
  那晚上李珺回得晚,沈寒香一开始就没睡着,当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珺从背后伸过手来,撩开她的小衣,又凉又滑的那只手像蛇一样贴着皮肤往上爬。
  一股难言的恶心让沈寒香作出了反抗,把毫无防备的李珺掀翻在地,她坐起身来,靠在床头,鼻息间呼吸着那粗制滥造的香粉气味。摔了一下的李珺醒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坐在地上狠瞪着沈寒香,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之后他动作缓慢,却威势凌厉地爬到她身上。
  直至如今又活过一次,沈寒香还难以忘记李珺当晚在她耳边呼出的,拉风箱一般的粗糙声音。
  她坐在床上浑身一哆嗦,爬起来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屋外的丫鬟听见动静,疑惑地问了句:“姑娘还没睡?”
  “就睡了。”沈寒香高声答,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将被子紧裹在身上,她感觉心脏被人捏住一般的难受。
  后来他们常常吵架。
  再后来李珺没钱去嫖了,陆水双过了门,李家的下人几乎全走光了,还剩下不到十个伺候的。有时候下人忙不过来,沈寒香得亲自给她的夫君端饭去。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娘给她讲过,什么叫做妾。拆解这个字,一个立一个女,便是指站在一旁的女子。
  李珺好赌博而气数不行,似乎李家所有的运气,都在李知县告老之后耗尽。一日陆水双想吃蒸蛋,家里唯一的厨子告假回去照顾生病的老母,沈寒香亲自下了厨,端给这位“妹妹”用。
  鸡蛋特有的腥味钻进鼻子,沈寒香看着黄澄澄的蛋面上浮动的油珠,腹中一阵痉挛,吐了陆水双满裙子。
  李珺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桌上,恶狠狠问她:“这饭还吃不吃?成天摆着副死人脸,给谁看?沈三小姐要觉得咱们家容不得你这大佛,也别拿爷的女人出气,别当我看不出你作怪!”
  沈寒香有出气没进气,她死死抠李珺的手指,李珺抓住她的手按在她的耳侧,抬手还想扇她耳光。
  “老爷消消气,大姐也不是故意的,您回来时不是说饿得慌了,叫大姐再做来就是了。”
  沈寒香回去厨房,灶里的火映得她的脸红通通的,还有几道指痕浮在面皮上。
  也许那时候她其实是恨,并没有自己做出来那副沉默的样子一般大度。她从马氏身上学的就是息事宁人,只不过她自己都忘了,她是个妻。马氏不争不抢,不过是有沈平庆宠着,当冯氏的案子被指到她头上,沈平庆又不在家,她娘就像无所依仗的蒲苇,说折就折了。
  至于李珺输掉的那只手,要是沈寒香知道,没那几十两救命银子,他就会被人斩掉一只手,她兴许还是会拿出来。只不过她没见识过千金坊的手段,加上李珺家里虽不再做知县了,总归他爹余威尚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
  然而就是有人敢了。
  从此她和李珺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她也知道李珺有时喝醉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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