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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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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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这个胆子。
  然而就是有人敢了。
  从此她和李珺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她也知道李珺有时喝醉了酒时,反倒比清醒时候温柔,也会对第一个无人留意情形下小产失去的孩子怀有歉意。但每当沈寒香想起被他殴打、丢弃、不信任的场景,就再难回到新婚燕尔那时,那时李珺的脸还不是狰狞的。时光没有改变一个人的五官,却改变了她的心。
  沈寒香的回忆到那个没有幸运被生下来的孩子时,就戛然而止。她坐起来,向外要了个手炉。
  披头散发的三两将热滚滚的手炉包着给了她。
  “姐儿怎么还不睡?”
  “有些冷了,有这个就能睡了。”沈寒香拨开包裹手炉的绒布,卍字纹让她心里好受了些,加上温暖总是让人贪恋。她手指摸着热度,笑道:“去睡吧。”
  再躺下之后,大概是怀中手炉的温度催生出睡意,沈寒香很快就着了觉。
  十月,孟良清奉旨出京,沈寒香为他送行。包下整个春风得意楼第三层,站在面南的廊子上,风吹得她脸蛋疼。
  “记得写信回来,药得按着时辰吃,缺什么在信里交代清楚我好叫人去办。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即刻就要请人问诊,别逞强。”沈寒香端起一只金镶玉的杯子给他,“酒不许喝,一切都多保重,等你回来。”
  孟良清看着她,连饮三杯,才微笑着说:“都记下了。不敢抗命。”
  孟良清确实不是她最合适的良配,但就在他随军出城,从她的视野里消失的那刻,沈寒香分明感觉到了,她已在盼望他归来。
  朝中整顿军务,查出一大波欺上瞒下的污点,皇帝雷霆震怒,从严处置牵扯其中的官员。
  连陈川都忙得脚不沾地了,他闲时会去找沈寒香喝茶,本来预备等混熟了脸,站住脚就可以查邹洪的下落,却不想这场动乱持续到了来年夏季,按着忠靖候新荐举的名单,站在大殿之上的官员几乎都换了面孔。
  “严相老了,不过也没太让忠靖候占便宜,这场仗太艰难了。”林文德拿苞谷粒逗弄鹦鹉,鹦鹉一只脚抓金属横杆,一只脚提起,翅膀张开摇摇晃晃勉力维持平衡。
  “你们说这些,我听不懂。”沈寒香给他二人注茶,“不过我听说,监察的官员快还朝了。”
  林文德放下茶杯,揶揄道:“知道嫂子不会让我白喝这茶,罢,谁让我就是个跑腿的命。”
  孟良清担心信被截查,总先借着身边信得过的副将名义,将信送到林文德处,林文德再送过来。
  沈寒香收了信,就转回屋里去了。
  陈川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今儿这晚饭怕讨不到了。”
  “无功不受禄,我却是有功之人,不如陈兄弟先告辞回去,这顿饭我是一定要吃到嘴的。”林文德笑道。
  他二人本是来这里时碰上的,性情却相投和,又都在朝中为官,林文德便就交了这个朋友。陈川办事漂亮,功夫又俊,连捉了几名颇有门道的贪官,已从主事做到了侍郎的位子,正是新起之秀。连着礼部尚书也认识了认识林文德这位朋友。
  “那成,你记得给我捎一只油鸡回来。”陈川起身告了辞,从门口乘一顶小轿回去。
  他知道沈寒香与孟良清这门婚是跑不脱了,光禄大夫的女儿做了妾,沈寒香怕也不会是嫡妻,只不过他还是想要隔三差五去见一见她,但凡看着她高了兴,他心里也高兴。
  甚或想到沈寒香次年要进孟家的门了,他犯愁的也是到时候一年还能见得上几面呢?一生又有几个能见得着面的一年呢?
  就在这种忧虑之中,孟良清回来了,陈川再去沈寒香那里小坐,已是守孝第三年的开春,他给她送年礼。
  别院中阳光充足,沈寒香叫人在园子里搭了两架长椅,她坐在石桌边,趴着描一朵花样子。那是富贵牡丹,她神情专注,陈川只看着,也不敢出声,不想惊动她。  
  直至那招展的花枝落成,沈寒香方才捏着肩,叫丫鬟把东西都收起来。
  “这回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陈大哥送的年礼,都够收两口箱子了,明年就别送了。”  
  陈川想,明年大抵沈寒香就在孟家了,他同她有交情,同孟家却没有,要再送怕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陈川“哎”一声答应了。
  一时间二人无话,来问沈寒香过几个月要穿要用的那些衣裳物件的下人来来去去,后来白瑞也来了,陈川看了他一眼,起来告辞。
  “少爷晚上会过来吃饭,请姑娘准备着。”
  “我才懒得准备,叫他来喝西北风好了。”沈寒香撇了撇嘴,嘴角却不禁浮现出笑意。
  白瑞没有搭话,下去找福德说话了。
  沈寒香没想到,今年第一次见到陈川的这一天,也是今年头一次见到孟良清。她愣坐了会,叫人服侍着收拾齐整,写了个菜单子让厨房去做,不到天色转暗那会儿,孟良清的马车已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网络有点问题一直显示不全,重新贴过了不知道会不会正常………………

☆、八十二

  
  日暮饮雪,银色铺展开得满园都是。沈寒香叫人开了两坛去岁埋在梅花树下的好酒,丫鬟捧去热过。
  “怎样?”沈寒香笑着问。
  孟良清抿着唇,将含在口中的酒液咽下去,苍白的脸孔飞快被薄红点染。
  沈寒香连喝了两口,才吐着舌头,笑道:“好像甜了点。”
  孟良清摇摇手,“刚好。”
  二人赏雪、看花,孟良清裹着一袭重黑的貂皮大氅,沈寒香见他没有手炉,把自己的递过去,努了努嘴:“用这个。”
  孟良清笑接了去。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每次碰见你,你就捧个手炉,一副怕冷怕得要命得样子。”沈寒香叹出一口气,漫天雪花覆盖庭前,她话声中颇有些怅惘与怀念,“那会儿你就像个……”她迟疑片刻,忽然嘴角弯翘:“像个瓷人儿。”
  孟良清微笑着不说话。
  两人的脸都发红,沈寒香吩咐人去将最大的一间屋子打扫出来。
  “既吹不得太久风,去屋里再喝。”
  炭火上以青花大海碗装了一整晚的肉,沈寒香拿烧火钳拨了拨,红光映得着孟良清脸上淡淡的神情。
  “今儿都赶着来给我拜年,我连个回礼的封儿都还没来得及写。”沈寒香撇撇嘴,
  “人都在这里了,你想怎么谢我?”孟良清曼声问。
  沈寒香喝了酒,浑身都懒洋洋软酥酥的,他二人分别卧在两张小榻上,火盆摆在中间,底下铺着袁三爷送的大花毛毯子。
  沈寒香愣了会,竟没作答。
  “困了?”孟良清问她。
  她抬起头,火光中,那张温和的,白玉一样的脸,格外温情款款。沈寒香一只手撑着额头,腕上两个玉镯子碰得叮当作响,她摆了摆手,“不困,你可困了?”她又想起来,“药可吃了?”
  “还没吃,就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借住一宿。”
  沈寒香眼神凝住,笑一挥手:“本就是你的地方,没有把主人家赶出去的理。”先才喝酒时,她不觉得酒劲大,此刻或许是歪在床上卧着的,竟觉身体格外重,爬都爬不起似的。
  孟良清说话温温柔柔的,在沈寒香听来犹如隔岸观火,朦胧又暧昧。
  “听说你年前回去了,我估摸着该回来了,吩咐了人,要是你回来,就禀一声。今日却巧,报信的人没来,我想着给你带年礼过来,这边院子里总要吃的,不管你多早晚过来。谁知白瑞回来说你已回来了。”
  “你来得是巧。”沈寒香点了点头。
  炖在炭火上的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孟良清遥遥望着对面,低声说:“等五月间,你给你大哥说一声,婚事要重议了。”他搓着手,隐约透露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紧张,声音紧绷。
  “你父母都不在了,如今就算是长兄当家,与他商议是否妥当?”孟良清征询地望着沈寒香,而沈寒香却饧着眼,不知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
  孟良清只得将她掉在一边的手臂往被子里塞,女子的手,又软又腻,摸着温温凉凉,孟良清却颇有些过电一般,将她手放好便就收回手,一脸的通红不知竟是酒醉了还是不好意思。
  只消得一会儿,孟良清看出来了,沈寒香竟是说着话就睡了过去。
  堂堂忠靖侯的公子,就算在军中,也有两个打点日常起居的小兵。此时笨拙地学着方才看来的样子,捉起烧火钳,轻轻拨了拨炭火。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招来丫鬟。
  沈寒香是在几乎勾得她睡梦中都涎水直流的香气里醒来的,屋子里混杂着地瓜的甜香和肉熟了之后的独特香气。
  “什么时辰了?”沈寒香揉着眼,坐起来。
  “没多久,你睡了半个时辰。”孟良清起身将虚掩的窗户推开一些。
  冷风漫卷,红炭滚热。
  “好香,熟了没?”
  孟良清:“再等等。”
  “哦。”沈寒香起来找茶喝,低头见孟良清正在缓慢拨动炭火,那炭每动一下,沈寒香眼睫就轻轻颤一次,火星乍然溅在孟良清手背上,他的手缩了一下,另一手捂着手背,也没吹一下,他的眼神里好像只有这一盆炭火,这几个烤地瓜,这一碗肉,这一屋子的香气,还有……
  孟良清拨出一只地瓜来,他忽笑了起来,兴冲冲地抬头看沈寒香:“熟了!”
  没冷透的地瓜烫得沈寒香不住捏自己耳垂,孟良清伸出手示意:“我来。”
  沈寒香看了他一眼,递了出去。
  “怎么你不怕烫么?”方才被火星烫了也没见他吹。
  “嗯。”
  “怎么你就不怕烫?”
  “我皮糙肉厚。”
  要是孟良清算皮糙肉厚的,天下就没有好皮肉的男儿了,这话沈寒香自不会说。她心安理得地由着小侯爷剥好了半只地瓜,捂着焦酥酥的皮,一边咬一边眼珠都快掉下来似的巴巴儿看着那碗肉:“肉好了没?”
  “没。”孟良清把地瓜全都拨在地上。
  “你也吃。”沈寒香话都说了,才想起来,兴许侯府是不吃这些个的。
  “行军在外的时候,什么都吃。”孟良清吃着烤地瓜。
  “这两年,辛苦吗?”沈寒香打住了吃,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孟良清。
  “还好。”
  “最后半个。”沈寒香接过孟良清递过来的烤地瓜,小声咕哝:“你这是要把我喂成猪呀!”
  “你太瘦了。”孟良清笑道。
  “谁瘦了!”沈寒香不服气地伸出手去,眉毛动了动,示意孟良清也伸出手。
  他二人的手腕子搁在一起,孟良清不比寻常人的体格瞬间就见了分晓。虽说骨骼要比沈寒香的手腕粗些,加上皮肉,却就差不多一般大小。
  “你呀,待会儿多吃点肉,你一定没吃过这个。”
  孟良清老实地点头,手指动了动,他们都坐在脚凳上,犹如都还年纪小。孟良清神思有些恍惚,虽然有妹妹们,他却总是不同的,他吃的要格外仔细,用的要格外精细,晚上聚到这时辰,更是不准的。
  沈寒香却是不知道的,孟良清少有过了戌时还不睡的时候。她吃得肚子滚圆地瘫在凳上,背靠着榻边,嘀嘀咕咕的:“今儿才是大大失礼了,这叫丢了臊了。”
  “无妨。”孟良清笑着拿筷子戳碗里的肉。
  “好了吗?”沈寒香几乎立刻就坐直了背,搓着手上身前倾,鼻子里一阵沁人心脾的肉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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