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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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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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良清这二十几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她想起他常年没有血色的脸,四季不离身的手炉,生怕什么时候会死拼命带她遛马,寻常百姓人家最平实朴素的幸福,在侯府中竟成奢侈。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的声音像一根细针,让沈寒香猛然清醒过来——
  “听说妹妹受了寒,我来看看,你们这些丫鬟拦着做什么,小心我禀了夫人把你们这起子没眼色的都脱下去打他个三四十板,你们那个簟竹才被打了,这几天还瘸着呢吧?”郑书梅说话声里,就进了屋,手帕按在鼻端,收了张扬跋扈走来。
  “别起,我来看看你,怎么一场风寒弄成这样,你看你脸白得,我看了都心疼。”郑书梅扭头,后面站着个拘谨的小丫鬟,丫鬟手里拎着个食盒。
  早有另两个婆子端了小桌上来,郑书梅看她一眼,将汤盅打开。
  “我亲手熬了点汤,给你补身,一滴不剩全给我喝干了。别的我不行,药膳最在行,之前夫人身子不舒服还是我亲手侍奉的。你来试试好不好喝。”
  浓浓的猪肝味和葱香从汤盅里溢出,郑书梅亲手勺了,递到沈寒香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

  沈寒香愣了愣,嘴唇抿着尝了口,就摇着头推开些,“你手艺是好,我这刚吃过早,喝不下了,不如放着罢,我待会再喝。”
  郑书梅也没勉强,叫下人端到厨房去,握着沈寒香的手同她说话:“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有了身孕自己还不知道。”
  沈寒香面色一僵。
  “唉,一早去给夫人请安,没见着你,又听夫人说了此事,我就忙忙来看你了。缺什么药材吃食都告诉我,我叫人去办。”郑书梅得体又大方地笑了笑,“身外之物,要用在刀刃上才好。”
  沈寒香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支着头说:“昨晚没休息好,想睡会。”
  “嗯,等你好些,咱们姐妹再好好说话。”郑书梅起身辞去。
  不片刻,彩杏带着白瑞进屋,沈寒香正闭目养神,听见说话声,张开眼叫白瑞坐。
  彩杏给白瑞去沏茶。
  白瑞看着神色憔悴,眼圈乌青,一副没休息好的样。
  “听说昨日白大哥喝醉了?和福德闹了一宿,待会跟着彩杏去喝碗解酒汤。”
  白瑞点了点头。
  “怎么昨日你们俩都喝醉了,喝的什么酒?”沈寒香神情淡淡的,她失血过多的脸色发白,精神头也不足。
  白瑞面有愧色,“属下平素酒量尚可,昨天也是奇怪,不知道为何,只喝了两三碗,就觉得身发软,想睡觉。福德又坚持要喝,就一人各喝了大半坛,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酒是谁弄的?”沈寒香掏出手炉握着,她手指冰凉,指端发麻。
  “属下也不知道,府里侍卫都聚在一起玩乐,酒是福德拿来的。”白瑞声音顿了顿,“姑娘是觉得,酒有问题?”
  沈寒香道:“你们喝醉了,可是醒来就在自己屋里,昨天喝酒的地方都打扫干净了?”
  白瑞按着脖后,那里尚有些酸痛。
  “喝酒是在戏台那边一间小院里,醒来确实在自己屋里。”白瑞眉峰一扬,“姑娘且先不要轻举妄动,待少爷回来……”
  “要是孟良清一时半会回不来,别说那时再查昨天的事查不清了,就是查清了,他能拿凶手怎么样?”沈寒香眼圈发红,她极少动怒,白瑞只得噤声。
  沈寒香又问得几句,叫彩杏带白瑞去喝解酒汤,又叫来福德问了几句。酒是在院里随便搬的,再要查谁办的酒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不光奴才和白瑞喝了,那院子里的小厮侍卫几乎全都喝了院坝里摆的酒。大家难得能乐一乐,都忘了形了。”
  等人都退了出去,沈寒香躺在床上,身上仍旧有些痛,闭上眼就忍不住想昨天发生的每一件事。
  吃下那些蟹之前,在席上她因心内忐忑,没有放开吃喝,唯独同郑书梅坐在一起时,喝了两杯茶。之后便是那些蟹,但吃下去的蟹都被她吐了出来……理当不至于保不住孩子。
  她想了又想,觉得头疼,昏昏沉沉间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黑了,窗户纸上雨水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坐起身,吃了点东西,丫鬟把手炉拿去换过,沈寒香出了一背冷汗,彩杏替她解了衣,擦了擦身,才又让她躺下。
  半夜里沈寒香睡得迷迷糊糊,身上汗淋淋的,只觉得不舒服,撑起身,眼睛却没睁开。
  “三两……”她叫了一声,有人把水杯递到她的手里。
  沈寒香喝了一口,摆了摆手,靠在床边,“不是要喝水……”
  那人将她扶着,沈寒香脸颊触到一片又冰又湿的布料,才觉不对,睁开眼还没看分明,忽就被紧紧抱住了。
  孟良清按着沈寒香的头,贴着她的耳朵,吐息尽打在她的耳廓上。
  猛然间沈寒香挣扎起来,用力将他向外推。
  孟良清心头大恸,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托着她的背,将人紧紧抱着死活不肯松手。
  “你撒手。”憋了半晌,沈寒香闷声说。
  孟良清松了手,但紧接着抓住了她的肩,低声不住说:“对不起……”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不住发颤,似乎害怕极了。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孟良清浑身被雨湿透,额前还在滴水。
  “接到信……我就往回赶……”孟良清神情讷讷,“我……我该早两天出发,要不是我路上生病耽误了两天……就不会……”孟良清满含悔恨,眼睛通红,忍不住抱紧沈寒香,他胸腔激烈起伏,沉闷的呼吸声犹如抽噎。
  沈寒香眼眶湿润了,深深吸气。
  “你这么跑回来……皇上知道了……”
  “我会让皇上知道,我要让我娘知道。”孟良清哆嗦着咬住嘴唇,下午时白瑞的信鹞送去孩子没了的消息,他几乎难以爬上马去,几度喘不上气。只不过此刻他不会让她知道,他心意已决,要给他亲娘头上猛敲一棒。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沈寒香心酸地、无意识地摸孟良清湿透了的头发,轻声道。
  孟良清身躯一震,急道:“孩子还会有的……”然而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住了嘴。
  沈寒香默默看了他一会,眼珠轻轻动着,片刻后,下了决心,轻声道:“这么冷的天,你快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我不会让你白委屈。”孟良清仿佛发誓一般,紧紧抱住她,才下床去,他走路都有些摇晃。
  沈寒香知道,他在后怕,就在这短短瞬息之中,他的每一寸呼吸,都在害怕她会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她分明有些怨这人的病弱,妥协,鞭长莫及,却在视线触及他丝毫没有血色看着比她更像病人的消瘦脸颊时,心软了。
  同一时刻,阮氏院里灯亮起来。
  “回府也不知道给夫人请安了,少爷先去了那女人那,不知道听了什么小话,怕是连夫人也不放在眼里……”
  阮氏穿一件淡黄色亵衣,靠着贵妃榻,刚被人从梦中叫醒,神色不悦。
  “再怎么样,清儿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同我翻脸,这不必担心。今晚这么大的雨,他马不停蹄回来,别弄出病来。你带林太医过去瞧瞧。”
  韶秀应了声起来。
  阮氏独自坐着,喝了会茶,吁出一口气。再怎么喜欢,不还是个妾。阮氏叫了个丫鬟去请陈氏。
  她上了年纪有些凹陷了的眼睛静静凝望窗外浓浓夜色,漫漫长夜,总不能独享寂寞。
  孟良清很快洗完澡,韶秀带了林太医来,他本气恼得连这韶秀都不想放进院子来。但确实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为长远计,还是由得太医开了方子去煎。
  沈寒香屋里的灯透出窗纸,似乎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昏的。
  他在南边呆了快四个月,日夜兼程赶回,身体早已有些吃不住,进了屋便躺在沈寒香身旁,小心地将手臂横过去。他心头打鼓,直至沈寒香抬起头,顺从地靠在他的胸怀,才觉那颗一直紧绷得发疼的心沉下去回到自己的位子。
  “睡吧。”孟良清说。
  沈寒香闭着眼睛没说话,眼睑轻动,显然没有睡着。
  孟良清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一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将她稳稳抱着。两人都在疲惫不堪之中沉沉睡去。
  天不亮时,沈寒香便醒来,在晨曦模糊的光影中,看见孟良清正在整装。他已穿上朝服,正在挽一条腰带。
  “要上朝么?”沈寒香支起身。
  孟良清到床边抱着她亲了亲,嗯了一声。
  “你私自回京城,万一皇上龙颜大怒。”
  “不会。”孟良清握住沈寒香的手,拨开她的耳发,唇贴着她的耳廓,小声安慰,“别操心这个,好好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接连两日没怎么休息好的沈寒香也正迷糊,孟良清替她掖上被子,便就出去了。
  那天沈寒香直睡到日晒三竿才醒来,伺候着漱口用饭,梳洗后坐在床上,她不好吹风,闷在屋里读书打发时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边。
  孟良清傍晚才回,彩杏替他挂起大氅,叫人摆饭。
  沈寒香中午没怎么吃,这会稍有了些胃口,孟良清不住往她碗里夹菜,吃饭时只听见勺子偶或碰到碗上的声音。
  吃完沈寒香由孟良清抱着,他解去她的外衫,只剩下一件小衣,声音伴随着滚烫的呼吸,触及沈寒香的耳朵。
  “不能洗澡,给你擦擦汗,昨晚你睡得不踏实,做噩梦了么?”
  成亲一年,孟良清多半时候不在家中,在家时也是矜持得如同姑娘家,这么烛火亮着,两人相对的时候并不多。
  “我不记得梦见什么了。”低着头的沈寒香,脖子上渗出汗来,白净细腻的肩背上,孟良清动作很轻替她擦拭。
  “冷吗?”见她肩膀上乍起一片寒粒,孟良清问。
  沈寒香摇了摇头,颈项一片微红,低垂的脸旁也晕染出红云,孟良清看得一愣,觉得嗓子发干,忽然起身。
  他吹了烛火。
  沈寒香才觉得安稳了些。
  “等你身子好些,跟我去南边罢。”孟良清快速地说,手势温柔,帕子擦过她的背脊,转而擦她的腰身,他没做过伺候人的事,难免有些生疏笨拙。
  “看看山水风光,散散心,你喜欢哪儿,我们就暂时住下,呆一阵子再回来。”
  沈寒香能感觉到,孟良清是在内疚,他在以一种柔韧的方式,去解决这次危机。
  可她要的不是这个。
  “我还不想去。”沈寒香嗓音透着僵硬。
  “寒香……”他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廓。
  沈寒香背脊一阵麻痹,孟良清亲吻着她的侧脸,辗转亲在她的嘴角,他看她的眼神那样小心,他的紧张和歉疚几乎把沈寒香湮没了。
  她咬着牙,在孟良清亲上来的时候,给了他一口。
  孟良清皱着眉。
  沈寒香也不好过。
  她阖上眼,不住吸气,神色凄楚,“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害死我孩子的凶手,我要找出来。”
  孟良清拥住她的肩膀,跪在她的身前,专注地看着她,那目光让沈寒香忍不住撇过脸去。
  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见孟良清发亮的眼珠,他这脸上,唯一的神采都在眼睛里,缠绕他小半生的病痛,给了他像瓷器一样一碰即碎的模样。
  “你记不记得,新婚之夜,我说过什么?”孟良清一面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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