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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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马-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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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当儿,大颗汗珠子已淌了满脸。
    “忍着点儿,死不了……”
    一霎间,秦老人脸上显现出了狡智的笑。
    “有几句话,咱们先得交代清楚了……”
    终是“病”势不弱,说了几句话,秦老人已喘成了一片。孟天笛不舒服,他这边也不是个滋味,张着嘴,吸着大气。
    “哼哼……”孟天笛沉声道:“难道你老人家还疑心我什么?”
    “人心隔肚皮,这个年头儿,对谁都是防着点儿的好,小兄弟,先忍着点儿……”
    孟天笛只觉着全身一个劲儿地直打冷颤,对方手指上传来的那两道“冷电”,极短的一霎间,已经遍及全身,猝然使他想到对方先前所谓的奇异的内功“鱼游清波”,看来真同于鱼一般的滑溜。
    真正“好没来由”。
    “你不是孟寒沙,叫孟天苗,人称‘天岸马’,一向在天山南路出没,是不是?”
    声音里可是透着冷。
    孟天笛几乎想笑,却实在是气不过。
    “只为这个?姓陶的老婆子不是早就说过了!”
    “她是她,我是我!”
    可能是姓陶的自发者妪道出孟氏真相时,秦老人不在现场,所谓的“光棍眼睛里揉不进沙了”,陶妪瞧出来了,秦老头自然也瞧出来了。
    “不错!”孟天笛说:“孟天笛就是我……‘天岸马’只是人家的一句戏称,当不得真……”
    “你不必自谦!”秦老人说:“年纪轻轻,能练成这么一身功夫,极是不易,很是难得……”
    孟天笛哈哈一笑,没有吭声。
    秦老人兀自拿着他的穴路,并无丝毫放松。
    “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我却留意你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
    “不要打岔!”秦老人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接着说:“现在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实话实说,若是语涉支吾,或是交代不清……哼哼,休怪我心狠手辣,你应该知道,在你肚子里的两条小鱼儿……随时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这么一说,再无可疑,便是孟天笛头一回听说过的天地奇功“鱼游清波”了。
    性命攸关,他也只好效金人之“三缄其口”了。
    单看对方问些什么?
    “孟九渊是你什么人?”
    “他……”孟天笛神色一震:“是我早已故世的父亲,你……”
    “嗯!”
    秦老人神色已见轻松,却依然没有松开捏在对方肩上的一双手指。
    “那么说,孟家的轻功‘一丈云’你学会了?”
    “这……”
    孟天笛不大情愿地“哼”了一声。
    “怪道有如此身手……”
    秦老头微微赞许着点了一下头:“方才我见你出战陶妪,身手颇有可取,除了你家学渊源之外,还有别家,你父亲死了以后,你师承何人?”
    照说这些都不能说的,盂天笛冷冷哼了一声,取了个巧,反问道:“你说呢?”
    “‘青城雷门’,可有交往?”
    孟天笛心头一惊,没有出声。
    “说!”秦老头头顶上的几根白毛,一霎间宛若鹦鹉样的支了起来。
    孟天笛知道无法相瞒,便叹息一声。
    “青城雷门堡的雷旭公,是你什么人?”秦老人盯问了一句。
    “他是我的父执前辈!我从他学过两年的内功,却无师徒之谊!”
    “这话可是真的?”
    “用不着撒谎!”
    秦老人没有吭声,一双细长的眼睛,霎时间已在对方脸上转了五六个来回。
    “我姑且信了你就是!”
    他却也非松手不可了。话声出口,两根紧紧拿住对方肩胛上的手指突地松开,脚下一个踉跄,倒退数步,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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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手菩提
    全身上下没有四两肉,人是“滴溜溜”的瘦。却穿着件火红色面子的肥大袍子。
    头上几根白毛“支”着,背还有点驼,那样子真像是个大虾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刮倒了。
    孟天笛心里一动,几乎要叫了出来。
    “秦老人……”
    不是刚才买参自食的那个叫“秦风”老头儿,又是哪个?
    尽管是这副“德性”,秦老头却也有他的威风。
    拿剑的白发老妪,忽然松开了手指,与在一旁的长身少女,不约而同,忽地向两边分开来。
    那样子,分明是“大敌”当前。
    嗖嗖寒风,直打敞开着的窗户灌进来,文牍纸屑,满屋子乱飞,火苗子蛇也似的在盆子里四下窜着,不用说,桌上蜡烛早已熄灭,全仗着一盆炉火,摇晃出满屋的迷离鬼影……
    “陶老婆子,咱们久违了!”
    一丝冷笑,轻泛在秦老人黄蜡似的瘦脸上。服参之后,他已不再气喘。细长的一双眸子,早在进门之始,已注定着对方自发老妪,这一霎更是目不旁瞩。
    “你……是……谁?”
    老婆子显然吃了一惊,一双三角眼里溢满了阴森。
    “嘿嘿……”
    秦老人只是森森地笑着。
    “才只二十年,你就把我给忘了,只当我真的已经死了?”秦老人话声越见阴沉:“我姓秦!那年在天山脚下……”
    白发老妪随即哇了一声!
    “啊!是你……”
    紧接着怪笑了一声:“病龙,秦风?倒是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一霎间,她那张瘦脸上交织出无限感触,恨惧参差,更见狰狞。
    “好说……”
    秦老人像是在运气,清瘦的身子,时伸又曲,不知他是在弄什么。“病不病吧,还总是一条‘龙’!陶妪,今天晚上这一趟你白来了,带着你的徒弟,这就去吧。”
    老头子居心厚道,真个闪开了身子,留出过道,陶妪师徒就此离开,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偏偏是她心有不甘。
    缅怀着二十年前,天山脚下一腔旧恨,陶妪内心终是不能自己。二十年后的今天,她自问已非当年“吴下阿蒙”,更何况绝技“血手菩提”已是大成。
    只是这条“龙”太过厉害!
    一霎间,无数意念在脑子里打转。
    秦老人早自对方那双三角眼里窥知了她的心意,只是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毒”。
    火焰婆娑,忽地拉长了。
    陶妪的身子,有似飘风,已来到了眼前。
    房间里鬼影森森,摇曳的火光里,重叠着两个人交错的身影。
    便在这一霎间,陶妪已递出了她最称狠恶拿手的一招——两只鸟爪般的瘦手,一上一下,直向秦老人头顶、前心两处要害上扣抓叩击过来。
    像是纠缠着的两只鬼影,一阵子剧烈的打转翻腾之后,两个人蓦地又分了开来。
    将分未离的一瞬,秦老人那一只枯瘦的手掌,已拍向陶妪背后,后者陡地打了个踉跄,一团疾风似地飘了出去。
    “好……”
    身躯猝摇,一片飞花似的轻功,已经落身于窗户之上。像是落水的寒禽,那么剧烈地打了个哆嗦,一头散发,刺猬似地散开来。
    秦老人必是以非常之功,只一掌,已几乎拍散了她数十年苦练的内炁真气。
    眼前的陶妪看着无碍行动,其实已受伤极重,一双三角眼里,再不见先时的凌厉,却代以无比的惊颤、悲愤,那么凄凉地向着秦老人瞥了一眼,随着反身的一个倒仰之势,箭矢似地消逝于沉沉黑夜。
    猛可里,人影翻飞。
    一旁的长身少女,已欺身而近。掌中剑化为一天剑影,向着眼前秦老人兜头直落——却受阻于后者猝然扬起的一只右手。
    这只手必定凝聚着非常之功,以至于长身少女那么疾猛的势子,依然不能得逞,在秦老人递出的手势里,败下阵来。
    像是一片浪花,长身少女已踉跄退身八尺开外——她当然知道自己绝非对方的敌手,只是心有未甘而已,经此一试,才算死心塌地地服了。
    一霎间的惊吓,展现在她脸上;匆匆向着室内各人看了一眼,便纵身越窗而出,紧随着白发老妪之后,消逝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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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更秋露
    孟天笛猝然打了个“跌”,才把身子站稳。
    反过身来打量秦老人———霎间的逞强之后,他竟然又软弱了。
    较之先前更软弱了。
    婆娑的灯光影里,秦老人那一张削瘦的脸浮现着一层惨淡的“灰”色,乍然看过去,真有点骇人。
    先前的忿恚,在猝然接触到秦老人的一霎,顿时瓦解冰消。
    孟天笛吃惊地看着他:“您怎么了?”
    秦老人望着他只是苦笑。
    “参……人参!”
    颤抖的手指,向着床角那个包有铁角的小木箱子指了一下:“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根人参!”
    不说卖而说送,显然是十足的领情了。
    孟天笛匆匆打开了小箱子,取出了那根野参。
    却只见用红线绳紧紧缠着,破口处还敷着红泥——对于这个行当,孟天笛是内行,随即用老人箱内自备的小小玉刀,比着先前的用量,薄薄地切下一片来。
    这根野参,即使没有千年,总也在七八百年之间,通体上下涨鼓圆润,玉刀方下,即汩汩地流出了稠如奶汁的浓液。
    孟天笛用小匙接着,连同那片切下的参肉,一并送进了秦老人的嘴里。
    秦老人喘息着,微微向他点了一下头。
    此时此刻自然再也不会想到向对方出手了。
    孟天笛返回自己房内,略事休息。再来到秦老人屋子里,已是午夜时分。
    秦老人看来情况大好,正在等候着他。
    双方几度接触,应是不再陌生。
    “你又救了我一次。只是……”摇摇头,他没有再说下去。
    斗室内充斥着极为浓重的人参气味。
    秦老人讷讷说:“要不是这很千年野参,前天夜里我就挨不过去,今天的情形也是一样……”
    孟天笛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个病,你染上有多久了?”
    “总有十年了……”
    “十年!”
    孟天笛睁大了眼:“九更秋露?”
    “九更……秋露……”
    秦老人重复着又念了一遍,一双眼皮子情不自禁地松松地搭了下来。天知道,“九更秋露”这个名字,多年以来带给了他多少痛苦与怅恨、烦恼。
    所谓的“九更秋露,九命亡魂”,早已是熟悉沙漠的人的一句忌言,即使用以诬人,也无不引为毒恶咒诅。说得明白一点,那就是凡是沾染上这种病的人,决计不可能再活着。
    说得更明白一点,染上了“九更秋露”这种病的人,大都是在头一年秋天,即为之病发而亡,身子强的,还能挺过第二年,到第三年止,就算你是铁打的身子也得去见阎王。
    十年!
    谁能挨得过十年?简直是痴心妄想!
    然而,对于眼前这条所谓的“病龙”,情况也许有所不同。
    无论如何,孟天笛心里却压不住诧异与好奇,那就是对方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挨过了漫长的十年?
    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眼前这条“病龙”的来龙去脉,显然他不知道的事情,竟是如此之多……
    “你知道吧!”秦老人说:“我来这里是专为会见老胡先生和你来的……”
    老胡先生,参客也,辽东长白一带,叫“人参”是“棒椎”,买卖“棒椎”的人叫“棒客”,老胡先生是出了名的“棒客”,足迹踏遍天下,知者不足为怪,而孟天笛这个年轻的卖参人,常出没盛产人参的辽东,行踪更称诡异,可知者不多。
    聆听之下,他却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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