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也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低下头，心里充满愧疚。
其实，我不想说，那时正是我人生最灰暗最无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也不愿再说了。
“黄胜，别装了，你根本就是恨周吉，那天你来我家，那眼神，我就看出来了，嫉妒、失望——”
“说，继续，刘月，很好，干嘛停下？”
我们相互看着，像仇人。区别是：她站着，怒气冲冲；我坐着，心态平和。
“你很虚伪，特虚伪，算男人吗？一个男人，会在这时跟我说什么抱歉？”
“我承认，自己虚伪。还有吗？继续。”
我能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好，老娘今天全倒给你听。你懦弱胆小自私卑鄙无聊做作——”她就这么一口气地说着，像机关枪那般扫射。
我能想象出，她内心对我的感觉，确实像仇恨。
“刘月，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我确实很糟糕，一直都是。但是，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从来没有，即使在那天晚上——”
“啪”的一声，一记时隔多年，又似曾相识的耳刮子，就这样轻易地来了。
“去你妈的，你还有脸说那天晚上？如果你真是个男人，那天晚上不会那么窝囊，我也不会有今天。”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抬头，依旧坐着——来吧，所有的发泄都冲我来吧！失去小邵，这样的巨痛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痛苦，我不能承受呢？
但我感觉眩晕，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只要一想到小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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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床上，一旁的刘月正在小声抽泣。
“怎么了？刘月。”我挣扎着起来。
“你醒了啊？”她赶忙站起来，语气全是委婉。
“我怎么在这儿？刚才怎么了？”
“医生刚来看过，说你是疲劳了，间歇性眩晕。”
“哦，没事，以前有过，很快就会好。”
“都怪我，不该给你那一下。”
“没事，我理解，你压抑得太久了，需要发泄。而且，这跟你没关系。知道吗？挨那一下，我心里舒服，一下开朗。”
“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唉，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她摸了摸我的手。
我有些颤抖，忙说：“有水吗？我想喝水。”
“有，我去帮你倒。”她站起来。
“这是你家？”我环顾了四周。
“恩。”她边倒水边回答。
“那孩子呢？”
“在外婆家呢，我没办法带在身边。何况，他还小。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捞马儿？怎么捞法？”
我吃惊：“怎么？你不反对了？”
她叹了口气：“唉，算了，都过去了，谁没有混蛋过。而且，不管怎样，我相信你，相信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别无选择，只当帮一个朋友。”
我一听就高兴了：“你是说，你会帮我，是吗？”
“恩，我帮你，不管是对还是错。”她把倒好的茶端给我。
晚上10点，欧罗巴宾馆豪华包间。
刘月带来了几个朋友，为首的脸上有道疤，形状像蜥蜴。其余几个，面色冷峻，手腕处的纹身很清晰。
“张哥，咱这一带没他摆不平的事儿。”刘月介绍说。
我一身西服，笑容满面的站起来与他握手。大伙儿相继落座，刘月倒茶散烟。
“张哥，是这样的——”我开始说事儿。
“兄弟，事情我都知道了，刘月妹妹跟咱说了。大家都朋友，就不多说见外话了。事情到了这地步，捞起来有点儿难，如果只是拘役阶段，那还好说，随便整个借口，申请个取保候审，事情基本也算完了。眼下这样的事儿，咱还真没干过，只能商议着来。不过，看在你哥和刘月妹妹的份上，你放心，兄弟我会尽力。”
“胜，我跟他说了你哥。”刘月笑着说。
“恩，先谢张哥，可我想知道，怎么尽快让人出来。”
蜥蜴道：“等事情完了，再说谢吧。至于怎么尽快让人出来，马上有几个白道的朋友要来，咱一起商量着办。”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蜥蜴扭过头去，然后说。
一旁的纹身中，有人起来去开门。
很快进来三人，一身休闲，都显得很安静。
“这是看守所的钱所长。”蜥蜴指着年纪稍长的一个人说。
我马上去握手：“劳驾了！”
“这是刑警大队的陶队。”蜥蜴指着高大壮实的那人说。
我再次上去握手：“劳驾了！”
“这是法院刑事庭孙庭长。”蜥蜴指着那略略发福的人说。
“大家都朋友，别那么客气，何况都张哥的朋友。”没等我上去，那人主动上来握手。
“大家都随意坐吧，咱商量着，看看具体怎么办！”蜥蜴一声招呼，大家安静地就坐。
于是，年纪稍长的钱所长首先说话了：“我这边的情况是这样，明天一早给他换监，之后给他整个服刑表现材料，但是——”
半夜12点，刘月招呼大家去吃夜宵。我借口身体不适，没跟着去。
临走，蜥蜴拍拍我肩膀说：“别急，兄弟，总会想出办法的。”
一个钟头后，刘月来到我房间。她脸色红晕，明显喝酒所致。
“他们都走了？”我上去扶了她一把。
“恩，都走了，你失望了？”
“没有，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容易。对了，那张哥怎么这么牛B？”
“呵呵，是啊，他就这么能耐。这里的公检机关，哪个头头脑脑不给他面子啊，刚从局子里出来时，黑白两道都有人出来为他接风。”
“啊？”
“啊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啊！”
第一百零六章 再回地狱（7）
刘月后来说的话，使我有些瞠目结舌。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个可恶的人，可恶到自己都无法忍受。殊不知，这个世界太大了。 她说，张哥吧，原先是个街头混混。凭着股狠劲儿，靠着打打杀杀，人见人怕，逐渐成为地方一霸。多狠吧，有一次，他带着一帮混混去帮人看地下赌场，有几个赌徒输急红眼了，跟庄家争吵起来。结果，张哥带人二话不说，照着那几个赌徒的面门就是一阵砍。
“那他不怕把人给砍死？”
“哪那么容易把人砍死？再说，他们吃这行饭的，早把进局子当家常便饭了。说实在的，那股狠，一般人做不来，全是他们吃饭的本钱。”
听完，我倒吸一口凉气。
刘月还说，早些年，她第一次找张哥帮忙，想吓唬几个常去酒吧骚扰的小流氓。说是只让他带几个混混，去那几个小流氓家警告警告，让他们以后别再去骚扰就成，千万别动刀子。哪知，介绍她认识张哥的人一听就急了，说算了算了，张哥只管让手下去警告就成，自己就别去了，否则不好收拾。
“当时，我纳闷，怎么就不好收拾了？哪知，那张哥直接告诉我：去他们家可以，但是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去他们家，我不把刀子捅下去，那他们就是我亲娘老子。咱靠啥吃饭的？直说吧，那是咱道上的规矩。”
“真的有这么个规矩？”我将信将疑。
“我骗你干吗啊？实话说，自从开了这个宾馆，有他罩着，从来没出过乱子，连工商税务都全免。”
“可我怎么看他待人挺客气的呢？不像是亡命之徒啊？”
“那是现在，早就转道做起啤酒生意了，那些打杀的事情，全都交给十八九的小弟去做。不过，这些人，平时确实看不出来啥，够朋友，基本都幕后了，倒是那些小弟，全是亡命之徒。”
“刘月，别说这些了，我头有些疼。”我支着一只手臂，揉着两侧的太阳穴说。
我确实头疼了，仿佛在听一个黑社会故事，而这个我曾经珍惜过的女人，也许早就告别了那年的率性。我不敢想象下去，真的不敢。恐怕，生活本来面目就是残酷，残酷地改变着一个个原本熟悉的脸庞。
除此，我感觉自己很幼稚，真他妈的幼稚。居然由一个女人来告诉我这些，而且让我倒吸不止一口凉气。也许，刘月说蜥蜴的那股狠劲儿，才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东西。
那天晚上，刘月似乎没有要了离开的意思。说完白天的事情，又问我这段时间怎么过的。我告诉她，很平淡，没什么特别的。谁知她又让我说具体怎么平淡了，这让我有些为难。于是，直接跟她说，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但是，她只当没听见，直接往浴室走，边走边说：“先让我洗个澡。”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去抽烟看电视。
没看几分钟，便接到云从广州打来的电话。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我说还行。然后，她告诉我，上午就把钱打给我了，问我收到没有。我说还没看，明天一早去提出来。最后，她叮嘱我早些睡觉，说她正在酒吧陪几个朋友。
刚挂了电话，就见刘月裹着浴巾走过来。她一手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提着浴巾的上沿，光着脚丫，裸着双肩，幽黄的壁灯将她整个身体照射得分外诱惑人。
“傻愣着干吗？没见过女人吗？不要告诉我，你小子还喜欢着我。对了，这次回来，怎么没把女朋友带回来？”
她所表现出来的神色极其自然，反而使我有点儿不自然。
我干涩着喉咙说：“以前有，现在没了，放丈母娘家养着呢。”
“哈哈，谁信哪！你那点儿智商，骗不了老娘。”她边笑边照着墙壁上的镜子。
“真没有，没必要骗你，何况女人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啥？”她扭过头来问，连拨头发的动作都停了。
“没啥，不说这些了。我去洗澡，完了，你早点儿回去睡觉吧。”
说完，我直接去浴室。已经不能再跟她这样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怕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唉，我真是惧怕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欲望！
浴室里，喷头浇湿我全身时，依旧不能驱散刘月刚才洗澡后留下的味道，两腿之间的东东正在勃起，像是要苏醒而活蹦乱跳了。于是，闭上眼睛警告自己：她是你兄弟的女人，不是你以前那姑娘，而且——
想到这里，我一阵心惊，整个身体都安静下来，耳朵里全是水流的声音。
跨出浴室，如我所料，刘月真的没走，正拿着遥控器不停地调换着电视。
“你洗好了？”见我过去，她马上丢下遥控器，站起来对我笑。
“恩，好了，你还没走？”我故作轻松地说。
“难道你不想留我住这儿吗？”她半玩笑地说。
许是半夜，四周都安静下来，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我看不清她的脸，也不想看清，因为怕自己的心跳会哆嗦。
“刘月，你还是回——”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整个房间一片黑暗。
“刘月，你——”
“不，你听我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整个房间一片安静，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但我们谁也没有移动脚步。一切都在黑暗的笼罩下，仿佛两个灵魂在对话。
“刘月，再说这些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