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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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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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让您简单地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也许还不算太难,如果让您同时把他们的个人经历以及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都说得一清二楚,恐怕就有一定难度了吧?”“这话一点儿不假。”黄组长非常肯定地回答。“据统计,《红楼梦》一书先后出现的人物有两千人之多,即使活灵活现的就有几百人,这些人物从叫花子到帝王,几乎涵概了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而且他们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仅仅把这个庞大的人物群体的相互关系搞清楚就得花费相当大的精力,何况《红楼梦》真正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如果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观察,它堪称一部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如果从文学的角度去观察,它又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丰富的文学宝库;另外在建筑学家的眼里,它几乎把中国传统园林建筑艺术推向了极致;除此它还记录了几十种药方,而这些东西恰恰是《千金方》和《本草纲目》中所不曾有的,更不用说它在饮食文化及民俗文化等方面的贡献了。毛主席曾说过:‘开始(把它)当故事读,后来当历史读。’因此就《红楼梦》这部鸿篇巨制来说,仅仅读个三五遍,是很难看出端倪的。伯伯,我说的不知道对不对?”黄组长完全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竟然能如此高谈阔论,于是连连称赞:“讲得好!讲得好!真是后生可畏呐,伯伯我今天算是开阔眼界了。”鲍福忙解嘲道:“老黄哥言重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还值得您这样夸奖?”黄组长有些激动起来:“鲍福,说句推心置腹的话,这孩子莫说将来,就是现在,见识也绝对在你我之上。”鲍福听了,笑向学智:“既然你把《红楼梦》说得那么神,还说它是一部什么全书,那我倒要问问,我是当会计的,《红楼梦》中有没有讲述这当会计的学问?”学智笑道:“这个我倒是留意过,但不知道说得对不对?”黄组长完全被学智的谈吐打动了,于是不等鲍福答话,就抢先作答:“说下去。”“书中有一个人物叫来旺,他是贾琏手下的一名仆人。在一般人看来,他不过是书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贾府众多的人物当中更是无足轻重,甚至书中连他的姓氏都没有交代。可是稍微留意就会发现,正是这么一个小人物却构成了贾府与王、史、薛乃至社会各阶层经济及权利交织的一个力点。为什么这样讲呢?从他的名字上我们就已经清楚了作者要说的一切。来旺,其实就是‘来往’的谐音。记得您经常说,现在的往来帐过去叫来往帐。这就是说来旺这个人物其实就是作者对贾府日常往来账目的人格化。为了证明我的推测,请您注意一下有关来旺的活动规律。来旺的任务就是每天忙于贾府与外界的交往,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记录了贾府与社会各界的经济交易,当然也隐含着政治交易。如果对此做进一步的探究,可能会更深入地揭示出往来账目的管理模式以及它的历史沿革。”“好,我赞成你的观点!”黄组长忍不住叫道。鲍福听得半懂不懂,不置可否,只好随之一笑。学智继续讲道:“书中第十四回写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其中有这样的情节:荣国府执事人找王熙凤领牌要支取东西,王熙凤审核后,命彩明当即登记。这里的彩明究竟是什么角色?细看便知,她就是现在意义上的会计,更确切地说,是记账员。‘彩明’就是‘载明’的谐音,意思是记载清楚,这正是对会计工作的一般要求。从这个细节上至少可以总结三点:第一,贾府的现金支出审批手续是健全的;第二,贾府的会计业务处理是及时的;第三,贾府的会计人员分工是细致的。“另外第五十四回也是讲述会计工作的。赵姨娘的弟弟死了,要求贾府支付一定数量的抚恤金。为做到公平合理,贾探春命吴新登家的去查旧帐,接着书中写道:‘一时,吴家的便取了旧帐来。’从这里不难发现,贾府的会计档案工作做得是相当出色的。试想,贾府的新帐旧帐几乎堆积成山,那么久远的账簿,如果不采用科学合理的管理手段,‘一时’怎么能查找得清呢?”黄组长听了,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于是问:“我说侄儿呀,你的观点我完全赞同,但是我仍然有一事不明,你小小年纪,恐怕连账簿都没见过,你怎么对会计工作了解得那么清楚?要是换了你爸爸说这样的话,我一点儿疑问都没有,可是你就不同。”学智笑笑:“这个很简单,因为我爸爸是做这方面工作的。我从小跟在他的身边儿,有许多话听都听熟了。当我年龄大点儿的时候,又经常帮着他合帐,空闲的时候,我还读过几本他带回家里的业务书,所以经过长时间的儿熏目染,会计上的事儿自然就知道一点儿。”鲍福听了,只觉得满面火烫。没想到自己干了十多年的会计,还自以为会的不少,到头来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懂得多,真是无地自容呀。方才儿子的一番话莫说自己根本想不到,就是儿子说完了让他再重复一遍,他都不可能学得那么全。在这种场合下,他觉得不能再多问什么了,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话题,于是他说:“别光谈这些古书上那些没用的东西,还得学点儿新鲜的。你黄伯伯刚刚发表了一篇小说,还是让他给你讲讲这创作方面的学问吧。”黄组长对鲍福的恭维丝毫不感兴趣,他的心思只一味地停留在学智身上。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侄儿呀,伯伯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伯伯,您要这么跟我说话,那我可连站的地儿都没了。”学智笑道。黄组长正要往下说,忽然门外传来一位女孩子的说话声。这时桂晴端着盘子进来,她告诉学智:“碧月在外面等你呢。”学智趁机走了出去。学智是前天才搬进西屋里来的,父母说他长大了,该单独住一个屋了。屋里除了床铺就是一个大书柜,书柜里摆放着满满的书。一盏崭新的装有玻璃罩的小煤油灯跟汽灯一样明亮,灯心儿还激切地跳跃了几下。“我说呢,灯花都激动地跳跃起来了,原来贵人还是第一次光临寒舍呀,那就快快请坐。”学智知道碧月爱清洁,故意将那条崭新的床单拍了又拍。“什么乱七八糟的!几日不见,跟谁学得这么油腔滑调起来?”碧月撇撇嘴,做出一副不为之所动的样子。“贵小姐深夜来访,肯定有要事相托,需要我为您做点儿什么?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打住,我可不喜欢这一套,我黑灯瞎火地跑来是要说正经事儿的,不是来听你瞎贫的,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马上走。”说着,真的要出去。学智急了,赶快拦在门口:“别别别,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我现在就听你说正经事儿还不行吗?”“那好,你现在就听我的话,脱!”“什么?”学智一愣。“脱。”碧月斩钉截铁地说。“脱什么呀?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脱衣服呀。”“你、你疯了?”“你才疯了呢。”碧月看着学智张皇失措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她走上前去,一把将那件旧背心从他的身上扯下来,然后把手里的一件鲜红的东西,摔到他面前:“试试它。”学智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晴纶短袖背心。他茫然道:“你买这干吗?”“少废话,叫你试你就试。”学智只好依着她试了一下。他正要脱下,又被碧月止住。碧月分别走到他的前后左右认真地观察了一番,然后点头道:“呃,还行!”“我说姑娘啊,我求求你了,你总得把话说明白呀!你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穿上它,还不如打我一顿呢。”碧月看着他一副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笑什么呀?你总得说话呀!”“没什么好说的,真要让我说嘛,也很简单……就一句话:明天你必须去。”县文工团物色演员的工作本来定在麦后进行,可是最近省里下达了一项最新指示,要求县以上的文艺部门积极行动起来,配合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把文艺工作做得有声有色。适当时候,省里要组织一次突击性检查。为迎接检查,县文教局决定提前行动,并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培养新的艺术人才方面。经县委、县革委批准,文教局计划在全县青少年学生当中选拔一批文艺优秀人才,以此来充实县文艺宣传队伍的力量。选拔的条件是,在政治领先原则的指导下,要求被选拔者具备又红又专的条件,凡具备一定戏曲功底的学生均可报名参选。另外还规定,擅长京剧者考虑优先录用。这次选拔活动时间紧任务重,县直文艺机关的专业人士基本上被动用了。每个公社分别设置一个考点,每个考点工作三天:第一天为报名时间,其实就是政治把关和面视时间;第二、第三天为业务考核时间,经过业务考核选拔出来的选手于最后一日敲定,并当场通知选手于三日后到县里参加决赛。这项通知是于一个星期前逐级传达的,目前全县各中小学校都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关于被录用者今后的工作安排及户口归属问题,县里的意见始终是模糊的。正因为如此,各种猜测接踵而至。比较权威的说法是,被录用者不久将会实现农转非,他们的依据有两点:一是这次选拔的数量有限:全县仅选十名演员,二是改变户口状况的先例别的地区有过。文件下达后,立即在各个学校引起了轰动。因为农转非这一优惠条件太具有诱惑力了,它直接意味着一位农村出生的孩子从此便与黄土地脱离了关系。一时间,许多早已离开校门的青少年又重新捧起了课本,许多不曾大声说话的学生却亮开了嗓门。学生的课程本来就不多,如今,校园里除了南腔北调的混杂音,就是鬼哭狼嚎的打闹声。汪清贤一度成了众多学生及家长尊奉的活佛,他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比别人精通京剧艺术。据他所知,在全县范围内,包括县文工团的那些专业艺人也没有几个真正在京剧艺术上拿得起放得下的。据此考虑,他汪清贤目前在县里也算得上一个人物了。汪清贤这几天过得很潇洒,大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得意感。教室内外各种五花八门的嘈杂音终于使碧月坐不住了。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非分之念,她反复考虑的还是学智。因为这几天人心惶惶,所以上课也很不正常了,每天同学到教室里挂个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这天下午放学后,时间还早的很,碧月便把学智叫到一边:“别人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你难道连一点想法都没有?”“我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想那没影儿的事儿了。”“不行,你得去试试,我的眼睛不会看错的,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演员不比别的,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我既不是科班出身,又一次舞台没登过,我拿什么本事跟人家比试?难道我连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吗?再说了,我究竟唱得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何况你也没听我唱过一腔半韵,你让我前去参选,那不等于让人家看我的笑话吗?”“这么说来,是我错了?是我没安好心了?”“你千万别这样想,我可没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坐在家里等着人家来请吧?”“瞎说什么呀?反正我不能去。”“你这个人呀……”碧月一时激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停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出息!”“碧月,我知道你这都是为我好,可我……”“你什么都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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