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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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天变- 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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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比死了还难受呢。
    还在柳如是依然故我,钱谦益短叹一声:“哎,今日……哎,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夫人心里也明白我去过什么地方,以后不去也就是了。”
    柳如是微微一笑:“老爷是风流惯了的,说这些做什么,快进来用饭吧。是我亲自下厨整治地饭菜,老爷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吧……”
    柳如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样样皆精,唯独庖厨针线等这些普通地女工不行。都是风尘中混出来的人,和普通人家的女子不一样的。她这么一说,钱谦益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就明白家里的厨子十有**也是走了,要不然柳如是也不会亲自下厨。
    饭菜还算精致,谈不上如何的美味,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反正是和家里原来的厨子差了不少。
    钱谦益一边吃饭,心里头也在想事情。
    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意思?不禁歉然:“夫人受苦了,本想着能给夫人锦衣玉食,不成想……不成想……”
    “这也没有什么,身在仕途,哪还能没有个起起落落的?”柳如是说着宽心的话儿:“经过这么一回,或许老爷也就收了心思。回老家过安稳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老爷若是不再惦念官场上的是是非非,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做官儿,钱谦益的心思无比热切,要不然心里也不会难受成这个样子,虽然已是如此窘迫的地步,也不是柳如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钱谦益放下碗筷,声调放的有些轻,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说一般:“我也知道夫人说的有理,可我这一身才学满腹经论,若不是站立于朝堂之上为国效命为君分忧,十年寒窗之苦岂不是白费?我也曾身负东林之望,为领袖群伦的人物。若是就这么沉沦下去,岂不是叫人耻笑?定要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给那些看不起我的小人们,我钱谦益始终是人上人……”
    “老爷都什么年岁了?还想着东山再起?”柳如是苦劝:“亘古以来,就是世态炎凉,其中的人情冷暖想必老爷也品尝过了。如今朝中官职已经安排的满满当当,哪还有老爷地位子?世人躲避老爷都唯恐不及,又有哪个肯在这个时候拉老爷一把?以妾身之愚见,还是作罢,不如归了老家,再不理会庙堂之事,管他什么争争斗斗,采菊东篱之下,过几天老百姓的日子,不也很好的么?”
    “哎,我又何尝不知道山野之中的悠闲?可如此灰头土脸的回去,哪有脸面见老家地父老?”钱谦益决绝的说道:“就算是回老家,也要等到我再次奋起之后,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回去,也不枉我官场沉浮这么些年。再者说道,我要是这么回去了,你的面子上须是不好看的……”
    “呵呵,既然嫁了老爷,还说什么里子面子?老爷走到哪里妾身就跟到哪里,也就是了……”
    正说话间,家中的老仆来报:“老爷,老爷,外面有人来拜门……”
    钱谦益激动地差点就掉下泪来。
    这么些日子了,可算是有人来拜府了,这就说明自己的影响还在。赶紧正正衣冠:“名帖呢?拿来我看。”
    能在这个时候来拜会的,肯定不是至交就是知己,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
    “来人没有名帖,说是老爷的故人,老爷一见便知。”
    “好,随我去迎。”要是在以往,这种没有名帖的,统统是挡驾不见。谁知道是不是来蒙事儿地呢?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见,钱大老爷还不得忙死?
    可今非昔比,能有人来拜就很不错了,别说是没有名帖了,就是让钱大老爷倒贴几吊钱他都愿意,好歹也要同一条街上的那些势力小人看看,钱大老爷还是有门生故吏的,这人脉还在。
    门口的石狮子下面,是一乘双杠的青布小轿,看这样子也不象是什么大人物。
    钱谦益也不管是不是大人物,十分热情的都透着夸张的味道,隔着老远就哈哈大笑,一边拱手一边发声:“不知是哪位老友来看望我了?哈哈……”
    “故人,哈哈,故人,故人到了。”
    轿帘子挑起来,走出一个身形佝偻样貌猥琐之人,这么冷地天气了,手里还捏着一柄破折扇。
    “是你……怎么是你?”钱谦益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的身份,还真是有点楞楞呆呆。
    “哈哈,怎么就不能是我了,难道钱大人就不请我进门儿坐坐?”
    钱谦益在官场混了多少年了,心里的道道儿比别人多了好几圈,稍微一思量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单手虚引:“魏宣慰,请——”
    来的是魏无牙。
    四个轿夫跟着魏无牙就进来,步履之间沉稳有力,到了门口那么一戳,标了墨线儿一般的整齐,从里往外都透着凌厉杀伐地气息,尤其是顾盼之间,目光凛然,让人不敢对视。
    分了宾主,奉了茶水点心,魏无牙看看四周,笑着打起了哈哈儿:“钱大人这里很清净啊,果然是文人雅致,光是这一点儿,我老魏就比不了。”
    “魏宣慰取笑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大人,一介寒儒罢了。”钱谦益嘴里客套着可有可无的废话,心里地弯弯绕绕早不知转了多少个来回。
    这个魏无牙在南都,尤其是在这御道之东可是威名赫赫,简直就和杀
    的土匪头子一个德行。当时平定城内叛乱之时,就地老东西连斩十家,杀人灭门的事情都是他做下地,直到如今,在这一带还是人们口中的恶魔。哪家孩子要是哭泣不止,只要说句“魏无牙来了”,比贴“天皇皇地皇皇”的止啼符还灵验。
    只要老神棍在这一带出现,哪一家不是赶紧关门闭户?哪一家不是暗自战栗?
    钱谦益也是怕老神棍的,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反而不怕了。
    一来没有做下贪墨钱财通敌叛国的事情,再者无官无职,也惹不到这个大杀星,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惹不着谁嘛。
    “这马儿画的不错呀,是战马吧?钱大人好笔墨,只是这战马不上战场,却在这里啃野草,终究是不大对景吧?”老神棍用破折扇挠痒痒,指着厅中悬挂的一幅字画品头论足,仿佛是个中行家一般。
    要说钱府的客厅里头,什么样的人接待过。不管是身居要职地达官显贵,还是一身风流的鸿儒名士,往来之间都是有身份的,尤其是对书画,都有相当高深的造诣。如老神棍这般连宋元时期书画大家赵孟的《秋郊饮马图》都不认识地白丁,还真是头一份儿。别看就是这么一纸书画,拿到市面儿的话,起码也能换一处差不多的宅子,要是碰到心热的行家,价钱还能翻一倍。
    要是说起书画造诣,八个老神棍也不如一个钱谦益。
    钱谦益也很愿意在这上头展现一下自己的渊博,同时让魏无牙露出他的浅薄:“这《秋郊饮马图》乃赵子昂卸任之后地力作,当时无官一身轻,才做出如此洒脱妙逸之作。这画最讲究的就是一藏字,将天景藏于笔下,将心情收于画中,这才是真正的藏而不露形神兼备……”
    老神棍根本就不晓得赵子昂是谁,也看不出画中的妙处,把破折扇往脖子后头一插,环视四周几眼,这才说道:“今天我来钱老大人府上,可不是来看什么书画的,老实说,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明白……”
    “左右已无旁人,魏宣慰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钱谦益是官场中地老积年,一看魏无牙的神色就知道他有不便为人所知的话要出口。
    “钱老大人身负清流之望,诗词文章为一时鼎盛,本就是领袖群伦的人物,如今新朝难识大人胸中锦竹,我家都帅……”
    “打住,魏宣慰还是打住吧,”钱谦益止住了老神棍的话头儿:“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想要我老头子为你们赴死军卖力气?若是如此,还是罢了。我年岁也不小了,做了一辈子的大明臣子。如今虽是沉沦至此,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改换门庭。李四想让我投靠过去,这样地美梦还是算了吧,承蒙你家的那个什么都帅看的起我钱老头子,我这里心领了。来人呐,送客……”
    “不忙,不忙,”老神棍的脸皮堪比南都城墙,虽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气恼,笑嘻嘻地说道:“钱老大人忒也小看自己了,以老大人此等斑斑大才,淮西的小庙也供奉不下呀。我家都帅也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为何而来?”钱谦益虽然是落魄到了最低谷,心思也热切地很,可还真看不上淮西那么点儿格局。这个时候,李四分明就是来捡便宜货的嘛。可老神棍一言而否,还真让钱谦益摸不到门道了。
    “我赴死军别地也想,就是一门儿心思的打鞑子,这些事情有眼珠子地都看着呢。”
    老神棍所言不虚,赴死军确实就是专门和鞑子过不去,这一点儿谁也否认不了。
    “可朝廷里边是什么样子?想比必钱老大人比我更清楚。许多幸晋之辈环绕于圣君左右,这谗言还能少了?说什么攻取之时当求稳求缓,可咱们大明的江山缓得么?北地万千同胞受苦受难,这也缓得么?如此众多的小辈之徒为求一己之安,妄置国家社稷与不顾,分明就是要把国朝化为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老神棍说的掷地有声,嘴角都带上了白沫子:“纵观我朝,已到中兴之前夜,正是奋发图强一力攻取之时。奈何朝中小人当道,非有一绝大人望之领袖人物不足以震慑群丑。”
    老神鬼所言的“绝大人物的领袖人物”肯定就是钱谦益了呗,还有谁不明白?
    要说现在的朝局,基本还是主战派的天下。可这些高喊着“战战战”的官员,多是新晋之人,无论名望还是影响都很有限。和那些力求稳重缓慢进取的老东宫比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所以东林人的声音虽大,也是雷声隆隆雨点稀稀,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我家都帅诚盼老大人以社稷江山为重,再次出山,弘我大明正气,震慑朝野宵小之辈。”
    老神棍这么一说,就连钱谦益也认为自己是身负国朝之望的大人物了。
    “唯有老大人站立于朝堂之上,领袖我国朝精英,振臂高呼酣战,方可挽朝局颓芶安之气。若不如此,我国朝当成下一个芶安江南的南宋小朝廷……”
    要说打仗,钱谦益肯定是不行。可要说主战的高调,钱老大人比谁喊的都高喊的都响,这本就是东林人一贯地做派。纵观历史,主战的都是铁骨忠臣,只要不主战,就是奸佞就是罪人。尤其是东林人物,根本就是不管不顾,恨不得立刻就和满清决一死战,至于其他……谁管什么其他,反正自己高喊着主战的口号,肯定就是留名青史的大忠臣了。
    钱谦益叹息一声说道:“如今圣天子在位,四方臣服,正是收拾河山再复故土的绝好时机。也是我东林人振臂高呼之时,奈何我身不在朝,空有一腔血诚也无处泼洒。家中老地老小的小,老的骑不上马,小的拉不开弓,空有报国之心……”
    老神棍也大作惋惜之状,把架势拿的十足了,这才说道:“朝廷遗贤于野,这才使得新朝如此局面。我家都帅每念及此,无不痛心疾首。眼下便有一绝好机会,我家都帅愿力荐老大人再上朝堂……”
    钱谦益脑子里忽的就是一热,想要细问,终于没有开头,故作从容地听老神棍细说分由。
    “此举实无半分为赴死军所谋,所谋者唯这大明社稷尔,也不敢奢求老大人为赴死军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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