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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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天变-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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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德威两眼通红的离去,史可法再不复淡定从容的神态,而是焦虑的屋中来回游走,神经质一般的喃喃念叨:“若是清兵屠城……若是清兵屠城……”
    “苏武节,李陵叛,苏武节,李陵叛……”史可法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终于明白了其中深意。
    苏武持节留胡,十九年而不辱,那是因为苏武单身一人,可以轻易做出守节的决定;李陵叛敌也是在为手下士卒考虑……
    其中忠奸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做到的?
    “若是清兵屠城,扬州八十万生灵即遭灭顶。”史可法颓然无力的做在椅子上:“八十万生灵和忠义臣节,我该当如何选择?”
    次日。
    城南。
    “狗鞑子,给爷爷来点够味儿的。”被冷箭伤了左肩,伤口如孩子嘴一般豁着,顷刻间就染红了半个膀子。
    这点伤痛对于巨熊一般的丁乙根本就微不足道,连看也不看当胸就捅。
    按说以丁乙现在的营官身份,完全可以坐镇指挥。但是这条赴死军中最威猛的汉子还是亲自披挂上阵,成为先锋中的先锋,尖兵中的尖兵,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赴死军中的叉子营有大有小,刚好是十个营的建制,都是用天干之数命名,丁乙这个营就是第四营——丁字营。
    相对于丁字营这个正规的番号,赴死军上下更习惯称呼第四营为野猪营。
    丁字营是赴死军中的重要突击力量,这个营上上下下都是和丁乙差不多的壮汉,一个个人高马大敢死敢拼,尤其是在正面冲锋的时候,那种玩儿命的劲头就好像大野猪的奋力一冲那样势不可挡。
    丁乙这个营官打起仗来很少讲究什么战术,他最擅长的就一个字——冲。
    丁字营一冲起来,完全是不管不顾勇往直前,不把敌人彻底干爬下决不罢休。
    这一次大战又是忠诚伯亲自坐镇,有神仙一样的李四在屁股后头督促着,丁字营都有把天捅俩大窟窿的心思。怎么着也要让忠诚伯大人知道丁字营才是赴死军第一号强兵。
    因为甲字营和乙字营这两个老兵营是李四直属,而路涧的丙字营和丁乙的丁字营就成了开路的先锋。
    两个先锋营就象是叉子的两个锋锐尖头,稍后夹着的就是符二瞎子铁炮营,再后面就是李四亲自坐镇的主力各营。
    现在的赴死军架势完全拉开,总
    像一柄巨大的铁叉。
    每次作战,丁乙都是冲杀在前,每次作战,这个家伙都要或多或少的挂点彩,好似成为一种传统一样都已经习惯了。
    对面的这个满洲佐领也是同样强壮,还披着嵌铁的皮甲,头戴高翎盔,看起来挺威风的样子。
    丁乙就喜欢这种看起来很威风的敌人。
    别人打仗都是大吼呐喊,以壮声威。丁乙却是喜欢大声叫骂,一路打一路骂的都是污言秽语,哪里骂的最响亮就肯定是丁乙的所在之地。
    “给爷爷装大尾巴鸡,你娘怎么下出你来的……”后手下按前手上挑,把贯穿在叉子尖上的敌人甩了出去又砸倒一个。
    也只有身高力大的丁字营战士才喜欢使用这个动作,这已经是丁字营的招牌。
    接连挑出去两个满洲刀兵,丁乙大踏步前进。
    那满洲佐领也不退缩,手持重刀迎着丁乙上来。
    “促那——”随着佐领一声大叫,重刀斜斜劈砍而下。
    “杀——”丁乙同时大喊,脖子里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条件反射一般本能的刺出叉子。
    满洲重刀和普通刀枪又有不同,重劈砍而轻撩削,更多的是夹杂一些大斧的动作,往往都是从左上到右下的硬劈。重刀本就阔长,运行轨迹也大了许多。
    丁乙瞪着铃铛眼,奋力前捅的姿势不变,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劈砍过来的重刀。
    “铛”的一声脆响,重刀看了侧面伸展出来的叉子上,火星四射。
    快若电闪雷轰的铁叉“噗嗤”捅进佐领胸下腹上的位置,丁乙习惯性的后手下压,试图把这个敌人挑起甩出。
    受致命伤害的佐领也是个悍勇之辈,竟然不顾已经穿透前胸的叉子,奋力丢出手中重刀……
    呼啸而来的重刀刚好砸在丁乙的脑袋瓜子上,登时就鲜血长流,脑门被划出一道伤创的丁乙大叫:“够味儿……”
    佐领双手死命攥住叉柄,抵住丁乙疯牛一般奋力前撞。
    力大威猛的丁乙被佐领临死之前的困兽之力顶的后退两部,两名在身后策应的战友立刻暴露在前,三角支撑被压迫成直线。
    十数名满洲兵立刻哇哇大叫着挥刀而上……
    “去死。”被临死的敌人抵住后退几步的丁乙猛然发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大叫一声,终于把还没有死透的佐领挑了起来,顺着叉子的惯性大力甩出,砸在冲过来的敌人身上……
    前头的丁乙刚一和敌人接战,后头的铁炮就闹腾开了,感觉还没有怎么打呢,清军就已经倒下一片。
    “符二瞎子这头骡子的铁炮还真他娘卖力气。”
    要不是被两个先锋营夹在后头的符二瞎子,无论是丁字营还是丙字营,都要面对敌人弓箭的密集攒射。
    好在小铁炮是纯粹为了野战而设,射程虽然近的叫人想骂娘,终究是比弓箭要远的多。真要是攻坚的话,这种毫不起眼的小东西威力有限的很,要是拿出来和对方的弓箭手一较高下,威力立刻就显现出来。
    只要不是密集的箭雨,就不能对先锋营构成太大威胁,符二这头瞎骡子眼珠子虽小,眼神儿却是出奇的好,总是能够先发制人的轰击对方的弓箭手集群,给先锋营开辟出前进的道路。
    “符二瞎子,是头好骡子,好牲口。”
    后面的炮营远没有先锋营想象的那样舒适惬意,被称为骡子的符二瞎子已经成了一头发情的野马,正扯着喉咙声嘶力竭的叫喊:“我把他个老娘的,给我扔了,前进……”
    一到了这种激烈的大战中,炮营的作用就凸显出来,而小铁炮的缺陷也就显露出来。
    由于连续开火,铁炮的散热效能又很不理想,最多五次击发之后,炮身就烫的不能经手。虽然已经在使用轮番开火的策略,还是来不及给铁炮充分的时间降温。
    这种把炮群直接推上前线的做法完全就是全攻的架势,任何不必要的防守都已经被放弃,赴死军的核心思想就是不停的疯狂进攻。
    任何一个战场都需要火力,炮营的火力支援已经满负荷运转,各营的传令兵还是络绎不绝的跑过来,千篇一律的都是一句话:“炮火,我们要炮火。”
    “我把你们个老娘的,你们都是我亲爹,我符二瞎子活该就得伺候你们这群祖宗。”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炮营营官架了个大光膀子,大声叫骂手下的士卒:“给老子开炮,开炮。”
    又一次排炮击之后,铁炮已是滚烫,每到这个时候,符二瞎子就想起开封城头神威铜炮的好处,那家伙虽然动转不灵,也不好运用到野战当中,可那东西散热快呀,起码不必眼睁睁的等着炮声降温。
    “拉人,放血。”
    在李闯百万乌合围攻开封的时候,当年的符二瞎子就用过这个招数,把还没有死透的敌人拉过来砍下脑袋,用温热的人血给大炮降温。
    十几个将死未死的满洲兵被快速拖拽过来,象杀鸡一样几刀下去,拖着还在汨汨冒血的死尸在炮身上磨蹭。
    滚热的铁炮立刻蒸腾起阵阵白汽,血腥被热气一蒸,味道更加浓烈。
    暂时的降温让铁炮勉强可以再用,但是一次击发之后严重后果立刻显现出来,由于降温的不均匀,骤然发射之后,好几门铁炮都出现裂缝,再要勉强使用肯定炸膛。
    “扔了,继续前进。”
    扔掉这些不堪再用的小炮,比扔掉舒城那个俏寡妇还让符二瞎子心疼。
    崇尚攻击,先发制人从来就是赴死军的核心指导思想。
    完全依靠火力优势,在经历了最初的猛烈攻击之后,赴死军的攻势有所趋缓。
    整个赴死军就是一头要冲破扬州铁桶合围的巨大猛兽,所依赖者完全就是势不可挡的冲击力和一往无
    死作风。
    李四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炮营的损耗惊人,必须减弱火力支援,否则再过不了多久,炮营就不复存在。
    “甲字营和乙字营,填上去。”
    这两个营是李四直属,其中骨干都是护村队时代的老底子,都有参加过血战满洲披甲重骑的荣耀,绝对算是李四个人的亲卫营。
    “对面只有一个满洲旗,加上新附军也不过两万的兵力,”李四道“拿出你们当年的风采,我就在后面看着,现在,我让你们去死。”
    命令就这么简单。  火力的延续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在这个空当里,需要的就是敢死敢战的作风,要见血。
    嗜血嗜杀,如野兽一般悍不畏死,甚至把死亡当成是一种荣耀,这才是赴死军的真正价值。
    “去死。
    ”
    两个营的汉子们呐喊着冲了上去。
    以两个先锋营为尖刀,已经深入清军阵中,两旁倒卷过来的新附军和李四的主力营撞在一起。
    “杀!”沉默良久的汉子们早已按捺多时,腾腾杀气如同有形。
    呐喊之声惊天动地,身旁的战友气势无匹。
    给这两个主力营造成最大麻烦的就是敌人的弓箭。
    因为赴死军过于崇尚进攻,各种防护力量严重不足,在缺少火力支援的时候就暴露出这个缺陷。
    密集的远射箭雨当中,不断有人栽倒,不断有人受伤,好在敌人的箭阵是仓促构建,否则甲乙两营的伤亡还要重。
    无视生死的呐喊着前冲,这种野兽一般的悍勇反而震慑的新附军心生惧意,硬挺着挨了敌人的一轮飞矢之后,铁黄瓜才有机会抛出。
    在这种大型战斗的混乱当中,尤其是主阵地被先锋营犁开之后,仓促倒卷过来的新附军很难构建成规模的阵地,也很难在这短的时间能成建制的展开大战。
    要说弓箭这种前期远程攻势,赴死军不是新附军的对手。
    可赴死军的强项就是近身搏杀,在能够接触到敌人的区域之内,赴死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比新附军强了几个档次。
    当进入铁黄瓜的覆盖范围之后,赴死军就已经取得主动。
    “先行一步的弟兄们看着,俺给你们上供了。”
    失去战友的叉子小兵疯狂的甩出铁黄瓜,不顾零星的冷箭大步上前,仿佛战死的队友正在天堂等待着贡品血食,英灵等待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身后雄壮的鼓点已经响起,这是在催战,忠诚伯等的也不耐烦了。
    “去死。”
    不是自己死在这里,就是让敌人死在这里,没有别的选择。
    战士们胸中热气喷薄欲出,血都是沸的,不约而同发出愤怒的咆哮,如同猛虎一般扑了出去。
    又是几百铁黄瓜雨点一般砸下,薄薄暮色之中,腾起的烟尘如柱。
    每一个烟柱都是死亡的核心,早就踩踏的松软的泥土被鲜血浸润,被爆的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如一朵颜色妖冶的野花。
    残酷的战斗让勇者愈勇,抹一把落在脸上身上的血泥继续舍命搏杀。已趋白热化的战斗到了难分难解的时候,近身肉搏早已经成为主旋律,呼喊咆哮声和兵器划破肌肤砍在骨骼上的沉闷声响交杂,濒死时候的凄厉惨叫和伤兵的呻吟此起彼伏。
    残酷而又血腥的战斗也让弱者更弱,新附军中多是胆怯懦弱之徒,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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