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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酖月-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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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风堂?」耆医正自疑惑,白衣侍女出手如电直向耆医袭去,老者猝不及防,心口中掌後顿失意识,倒地不起,怕再有意外,侍女等护著宣玥伦便急急往前,心下只欲尽速到达会合之地,掀开一处暗门,侍女点亮火折交予宣玥伦後便令其先行进入,宣玥伦一人前行,无论身後传来任何声音皆不停步,约莫走了百步,眼前又见一火折发出的微光,宣玥伦心下暗自警戒,又走了几步,终於看清那人的身影。
  
  灰发苍衣,竟是易左非!
  
  见他惊愕,易左非绽开一笑,柔如春风,而带笑嗓音与老迈面容全然迥异。「玥伦。」
  
  宣玥伦没有说话,只上前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易左非回以一握,便带著他又往前走。「此处最为惊险,但你无须担心,无论发生何事,我必护你周全!」
  
  绕出密道,竟是无极殿大堂,过了此处便可直接抵达出口,只见易左非屏气凝神,拉著他的手弥漫一点冰凉,显是十分紧张慎重,宣玥伦看向易左非的背影,却不知为何轻声叹息。
  除却叹息声,又闻一声笑。易左非心下一惊!
  
  百来支烛火一同点起,刹那间便点亮大堂犹如白昼,而墨鸩正高坐堂上,笑意粲然。
  
  「不知易长老欲带夜来往何处去?」
  
  易左非不动声色,彷佛思考著脱身之道,却仍是没有放开宣玥伦,身後宣玥伦松开了他的手,迳自向著墨鸩走去,易左非蹙眉,忙要上前拉回,却不想宣玥伦回身之後竟朝他出掌,毫无防备之下,他便生生受了宣玥伦一掌!
  
  後退数步,他强撑著没有倒下,却呕出一口鲜血。「玥伦……」
  
  墨鸩笑了开来,像是看著什麽样的好戏。「恒盟主,如何?本殿的易容术与你相较,是否毫不逊色?」
  
  同时,阶下的宣玥伦脱去面上精致人皮,原是苏如云。
  
  「殿主果然非易与之辈。」见状,易左非竟也笑了,抬手一抹,苍老顿成年少、丑陋却化俊美,不过转眼,台下所站正是当今武林盟主。
  
  只见他勾起一笑,纵是唇角带血,仍是映得满堂灯火顿时失色。「恒罪月见过殿主。」
  
  「恒盟主好胆色。」墨鸩站起身,笑意却转淡然。
  
  「哪及殿主好智谋。」
  
  还要开口,堂後却传来一阵纷扰,墨鸩尚未出声,恒罪月已趁隙飞身而上,长剑直取墨鸩而来,其势如电似光,堂上一干人等竟是不及防备!身微侧,墨鸩堪堪闪过,一黑一灰衣袖飞扬,来来往往竟是无人可插入。墨鸩双眼一敛,左袍已裂,长指探出夹住剑身,那一瞬间,他想,自己为何不使毒?是不是因为眼前这位武林盟主是那人心上的人……白光一闪,他又退开,心下仍在想若杀了恒罪月,他与那人之间是否便将走到头?
  
  长剑划过,一绺发丝飘飘坠地,烟雾未散,此时,身後传来一声清清亮亮的住手。连墨鸩自己都不能解释,他为何转瞬便解了方才散出的毒。
  
  「玥伦!」宣玥伦一身的红,看不出是否有血,但手上那柄亮晃晃扬雪长剑却沾带血迹,见状,恒罪月不再恋战,忙飞身至他身旁出手相扶。
  
  「我无事。」虽是这样说著,他却直直的看向堂上墨鸩。
  
  「宣玥伦……想不到只馀三成功力的你,仍能杀我殿中五名一流高手?」
  
  没有理会他的话,却也不曾移开目光,宣玥伦只轻缓道:「放了罪月。」
  
  「你说放人就放人,当真以为本殿不会连你一同杀了?」墨鸩拾阶而下,一声轻笑却冷得诡异。
  
  苏如岫正要上前,墨鸩却瞧也不瞧,只摆袖遣退。「退下。」
  
  「殿主!」
  
  「本殿说退下。」话语依旧平静,却无端令人心寒。
  
  微红眼眸扫过大堂,无极殿人虽不多,但单是墨鸩便已极为棘手,更遑论还有同样使毒的苏如岫,若他尚有十成功力,或许可与恒罪月携手杀出重围,但如今……他已成恒罪月的累赘。
  
  视线复向墨鸩,良久,宣玥伦终究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墨鸩前进一步,却又不语。
  
  「我答应你。」
  
  恒罪月拉住宣玥伦的衣袖,不愿他为自己许下任何承诺。「玥伦,即使你只馀三成功力,我还是可以──」
  
  话语未尽,宣玥伦竟出手点其昏穴,恒罪月便软软倒入宣玥伦怀中。
  
  「我答应你。」




酖月 三十八

  墨鸩偏著头,笑盈盈的伸出手。放下恒罪月,宣玥伦笔直走至他的身前,单膝跪下,并於其掌间落下轻吻。
  
  「宣玥伦在此立誓,从今後效忠於无极殿主之下,我的生命、我的忠诚,都只属於你。」
  
  听著他的誓言,墨鸩却不再笑了,面色反是阴沈,没有多说,他拉起宣玥伦便转身走出大堂,宣玥伦担心恒罪月,抬头还想说些什麽,却只看了看墨鸩後便沈默地随著他离开。
  
  雪仍在飘,宣玥伦只著一件单衣,冷得不断颤抖,但墨鸩仍是拉著他直往前走,宣玥伦握紧墨鸩的手,以为能够得到一点温暖,但仍是一片冰凉……
  
  穿过鸩华花海,墨鸩略微停步,看向地面五名侍女,白衣虽是染血却犹有气息,他轻蔑一笑,拉著宣玥伦快步走入夜台。只见烛火将尽,明明灭灭,映得红纱飘扬犹似梦境摇曳,那一片深深浅浅的红却更挑动他内心怒气,将宣玥伦摔入床间,墨鸩随手扯下身旁红纱,撕裂声响在深夜中更是可怖!
  
  「何不杀了她们?原来在寒月庄主眼中,我无极殿的人命也值得珍惜。」
  
  「她们只想阻我,并不伤我。」他没有说,但他著实下不了手。
  
  墨鸩冷笑著缓步而来,在他来不及躲开时压倒了他。「宣玥伦,你的生命及忠诚既已属於本殿,那麽,你的心呢?」
  
  望入他彷佛燃烧的黑眸中,宣玥伦缓缓轻道:「我已属於殿主。」
  
  知他逃避,墨鸩又是一声轻笑,并执起他的左手。「既是如此,你可有何事隐瞒本殿?」
  
  话语仍是带笑,墨鸩却已撕开宣玥伦胸前衣裳,手指重重划上他的旧伤,像是就要穿透一般!浑身一颤,宣玥伦却仍是不语。
  
  「宣玥伦,你的誓言原来那麽快便不算数了?」
  
  「左手剑……」
  
  闻言,墨鸩朗朗长笑,笑声中竟带疯狂杀意。「江湖中人皆说宣玥伦之右手剑天下无人能敌,但原来你所练的却是左手剑……」
  
  想起初废宣玥伦右手时,见他左手诸多不便不免略微怜惜,如今想来不过一场笑话。「宣玥伦,原来你也会作戏。」
  
  右手压上宣玥伦左手,见他眼中一凛,似是惧怕,又似抗拒。墨鸩笑著,话语却是冰凉。「怎麽,怕本殿再废了你的左手?」
  
  「住手!」
  
  「宣玥伦,你既已属於本殿,若我只要你终生为我禁脔,要你一身高强武艺又有何用?」
  
  「不……」宣玥伦挣扎著,却被墨鸩轻易制服,并被一手按住双腕囚於头顶,墨鸩的另一手则扼上他的颈项。
  
  「求我,你可以为了恒罪月而屈膝,难道不能为了你自己来求本殿?」
  
  宣玥伦不肯开口,冷冷的双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泄漏了惊恐情绪,看著,墨鸩仍是一笑,只觉胸中怒气似略微平息。
  
  「宣玥伦,我要你求我!」
  
  被墨鸩强硬压住的双手旧伤已泛出鲜血,墨鸩却像是没有看见,只静静地看著宣玥伦,彷佛他不开口求饶,他项上的手指便会缓缓收紧。这一次他不会松手,再也不会心软!
  
  看著墨鸩坚定眼神,宣玥伦心下一紧,不肯承认涌上心头的是後悔也是无奈、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冷与痛而感到委屈,更绝不承认自己竟因墨鸩的话语而受伤!
  
  「不……」
  
  他死也不会开口恳求……但原来失去是这样的感觉,竟比长生的痛楚更刻骨,但失去什麽?他什麽都没有了!
  
  「为什麽哭?」
  
  宣玥伦闭上眼,无法掩饰的温热滑落眼角,他却仍然不肯承认。「我没有!」
  
  松开扼住他颈项的手指,墨鸩轻轻地摸著他的眼,指尖湿润的那一瞬间,他才惊觉自己竟还会心疼。「为什麽哭?因为痛吗?」
  
  像是这时候才看见他的伤口绽开,墨鸩放开了他的手,还来不及抚上他的伤口,宣玥伦却已欺身上来压倒了他,情势互换,墨鸩仍只是冷冷地问:「为什麽哭?」
  
  左手明明已凝聚剑气,但他的指尖却颤颤的彷佛不知所措,明明只要刺下去就好了,往著心口一刺谁也不会感觉到痛!但泪仍在流,甚至一滴一滴地打上墨鸩的胸膛。
  
  这一瞬间竟似千年,墨鸩恍惚只觉自己的心口让他的泪水穿出一个深深的洞,那样空旷、那样寂寞。
  
  原来这就是寂寞,明明两个人那麽靠近,却像是一个人。「为什麽哭?」
  
  「不要……」微红的眼里满是悲伤,强挤出的话都是颤抖的。「不要再逼我求你。」
  
  「为什麽不杀本殿?」
  
  凝著剑气的指缓缓放下又举起,墨鸩以为他终於要出手,却不想宣玥伦竟朝著自己的右腕重重刺下,血花四溅,几点零星甚至喷上墨鸩的脸,他刺得那麽深,几乎见骨却还不停止,扬起的手像是还想重复同样的举动,墨鸩忙起身拉住了他,宣玥伦却是疯狂挣扎,你来我往间,连墨鸩都让宣玥伦所伤,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他终是将宣玥伦紧紧抱在怀里!
  
  明明那麽温暖、明明是他这一路上想要的温暖!但为什麽心底却那麽冷,像是在那一洼凝结的血中、像是在娘亲僵硬的尸首旁,宣玥伦分明只觉无力却又紧紧地抱著墨鸩,他不懂自己为什麽会那麽痛!眼下仍是深夜,夜风吹灭了烛火,没有侍女来点灯,夜台内一片黑暗,周遭的一切都提醒著他眼下并非黄昏时分,长生之毒未发……那麽为什麽、为什麽他会那麽痛!
  
  「宣玥伦,你是否爱著本殿?」只要一个答案、他只要一个答案。
  
  太痛了,痛得他几乎疯了。「不是不是不是!」
  
  「宣玥伦。」
  
  眼前一切如此可笑,他还是因男人温柔深情的呼唤而清醒。
  
  他想说、想问的所有一切,千言万语,到最後却只是一个名字。「墨鸩……」
  
  墨鸩在自己的名字中想起一切的初衷。是了,他想要宣玥伦的爱、想要成为他心中的独一无二。「宣玥伦,你爱本殿吗?」
  
  手上的血仍在流,他却在笑。彷佛没有听见墨鸩的问话,他只想,什麽时候会死呢?等到血流乾了、等到他像娘亲一样冰冷了,是不是就死了……他要死了,为什麽呢?
  
  对了,因为墨鸩,他的鸩、他的毒。为了墨鸩而冷、而死,若能如此,彷佛也是好的。
  
  他笑著,却再也没有哭,什麽都凝结了。
  
  什麽爱……
  
  竟比死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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