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作者:白马王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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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孤舟作者:白马王彪-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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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烨一人,先行去徐州打探。一打听,原来吴阔的南下大军在附近被伏击,如今两军对恃,就在不远处。
  “大师你还是趁早走吧,城内早被他们搜刮过,毛都不剩一根了。”有人好心劝道。
  落烨在城里晃了一圈,果然各家门户紧闭,萧条情境一如洛阳。出城时,日已偏西。他踌躇半天,终于还是跟人打听了位置,往军营方向走去。
  应天城易攻难守,留在那里与敌人交锋非明智之举。所以北上迎击吴阔大军,再顺势直捣京城,是周栎的计划。
  吴阔虽然中了埋伏,吃了个大亏,但之后便死守严防。两军对垒已久,周栎这边再也没占到便宜。眼看天气渐热,北方人吃不消,季无戈正急得发愁。
  “禀报,有个和尚在外面,说是将军的旧识。”
  “什么和尚?”季无戈正边啃干粮边看地图,头也不抬,不耐烦道。
  “他说他自洛阳而来,叫落……”
  “叫他进来。”没等卫兵答完,季无戈便吩咐道。
  落烨被引入一顶军帐,里面只季无戈一个,并无闲杂人等。
  “阿弥陀佛,季将军别来无恙。”见了对方,落烨先行礼道。
  季无戈到底行伍出身,不愿啰嗦,直截了当道:“你胆子真不小,皇上差人送你去的洛阳,你怎么敢自己跑回来?”
  “将军可知道河南受灾?”于是落烨也开门见山。
  “是。但是,难道白马寺……”
  “白马寺无事。”
  “那你出来干嘛?”季无戈质问道。
  “贫僧是带着上千灾民出来逃荒,行至徐州,听闻季将军就在附近,特来化一份缘。”
  季无戈闻言愕然,半响才道:“你想要多少?”
  “最少五百石,多多益善。”
  “我看你是疯了。”季无戈瞪着眼道,“主意打到军粮上面,实话告诉你,就算我给了,你也拿不走。”
  “只要将军能给,贫僧就拿得走。”落烨紧跟着道,语气笃定。
  季无戈无奈,神情闪烁,半天不吭气。
  “看来将军做不了主,那么,可否让贫僧见一见皇上?”
  “胆子真不小。”季无戈无奈,冷笑道,“你碰到我,大不了空手回去;要是见了皇上,恐怕连头都没了。”
  “善哉,将军说的极是。”落烨不动声色,浅笑道。
  季无戈彻底没招,在帐子里来回踱步,终于停下来,“两天后,镇江有一批军粮送到,我带你去城外接应,到时候拨一些给你。”
  落烨双手合十,行礼谢道:“阿弥陀佛,贫僧代成千洛阳灾民,谢将军善举。”
  “老子可不信你们出家人那一套,这次不过是冲你当初救我一命。眼下还清了,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知道么?”季无戈撇下这一句,便差人将落烨送了出去。
  落烨回去后,本打算安心等两日,谁知道第二天便有人来叫。
  跟着对方出城,行之不远处,便看到整齐的一排马车,车上满载粮食。落烨见了心头一喜,正要上前道谢,却被季无戈挡下来。
  “谢我还太早。”季无戈蹙眉,“皇上要见你,你跟我来。”
  落烨这才注意到,车尾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进去后,里面的人一身半旧衣服,乍看很是普通。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陛下。”出家人不行大礼,落烨只是附身打个合十。
  “你认得朕?”周栎神色一凛,问道。
  落烨愣了下,稍稍回想,便摇头道,“也许贫僧曾见过陛下,但眼下,不认得。”
  “你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周栎试探着问。
  落烨又摇头。
  “听说你来军中化缘求粮?”周栎仿佛松口气,这才谈到正事。
  “是。黄河两岸,灾情严重,陛下想必也了解。”
  “朕知道民生苦,但你也应该知道朕的处境。”难得周栎放缓语气,和颜悦色道,“此消彼长,你从朕这里取走军粮,不是拉大我们与敌人的差距么?”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粮车都摆出来了,不过是想谈条件,落烨心里明白。
  “粮食朕可以给,不过你要先去吴阔那里,你在他那里化得多少,朕就给你多少。”
  “阿弥陀佛,陛下真是滴水不漏,贫僧佩服。”
  “你胆子不小。”周栎伸手抽出壁上挂剑,刃口冷光一闪,晃过落烨双眼。
  此时车外声响,已有人牵了马过来,周栎这才缓了颜色,收剑入鞘。领走前,又道:“粮食都在这里,车马不动。等你去吴阔处化缘回来,朕便派人给你送去。”
  回去路上,周栎问季无戈:“季将军可认得吴阔?”
  季无戈老实回道:“吴阔在京城的时间不长,我与他没见过几面。只是听说,他是少有的文武双全……”
  “是啊,我们这次以逸待劳,在徐州伏击他,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末将无能。”听周栎如此说,季无戈只好引咎。
  “这不怪你。吴阔的确是个将才,而且为人纯良耿直,一副赤胆忠肠。”周栎在马上摇摇晃晃,衷心赞道。
  听皇上如此褒奖敌将,季无戈不知如何作答。好在周栎没有聊下去的意思,只是让他挑几个机灵人来,同时交代此事不可透露。
  这一路行军,周栎很少露面,陶舟更是被禁足,止步于一顶军帐内。只有在晚上,才能被人押着,出去透透气。
  不远处就是吴阔阵营,两军遥遥相对,各自升起的丛丛篝火,在夜幕下看来并无二异。
  “怎么跑这么远?”周栎脱了自己的袍子,为陶舟披了,就势去握他的手,又道,“你最近面色不好,手心全是冷汗。”
  “陛下放心,臣没事。”陶舟抽了手出来,拢了拢外袍。
  见他有些出神,周栎又道:“可是在怀念故友?”
  “说起来,真是好久没见了。”不理会对方的醋意,陶舟叹道。
  “那朕保他一个全尸,让你见最后一面,如何?”
  “陛下似乎已成竹在胸,是想到破敌之法了?”
  周栎冷笑数声,并不作答,陶舟也不再问。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在营外立了良久。
  初春的夜风是寒中带温,吹着并不难受。篝火烧出的火星点点,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也算是意外的美景。
  好一个温柔的夜晚……
  晚风醉人,同样不能入眠的,还有馆瑶。
  一样是被禁足,馆瑶没有放风的机会,终日困在车中,无昼夜之分。
  季无戈进去后,借着月光端详。尽管月色柔和,还是衬得馆瑶形容憔悴,已不是当初那个容光焕发的公主。
  “我们到哪儿了?”馆瑶问季无戈。
  “徐州附近。”犹豫了下,季无戈还是回答了。
  “皇兄这次派谁来,是吴阔?”馆瑶又问。
  “对,是驸马。”季无戈又老实作答。
  “那你来干嘛?不会是三弟打不赢,想拿我当筹码吧。”馆瑶冷冷道。公主落魄,皇家威严却丝毫不减。
  “皇上不知道我来找你。我只是……”顿了顿,季无戈继续,“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谁?”
  “是你一直想见的人。”
  落烨一进来,馆瑶便惊呆了,随即又往后缩,将自己隐在暗处,偏过头去,脸上烧得发烫。
  两人静了片刻,还是落烨先行了个礼,念一声阿弥陀佛。
  “你,你还认得我?”馆瑶轻声问道。
  落烨摇摇头。
  “是,我跟以前不一样了。”馆瑶叹道。
  “不。”落烨解释道,“是贫僧受过伤,很多事不都记得了。”
  “你真的失忆了?”馆瑶黯然道,“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是季将军要还一个人情,让贫僧来见一个故人。”
  “故人?”馆瑶笑得苦涩,慢慢转过脸来,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我是你的女人,你信么?”
  “这其中想必有不少故事。”落烨八风不动,语气平静,“然而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信也罢,不信也罢。种种往事如前尘,贫僧已经忘了。所以请公主殿下,也放下吧。”
  “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馆瑶颤声道,眼中泪水已止不住,沿着腮边滚滚而下。
  自己尚且如此,那还有一个他呢,馆瑶心中百味杂陈,说不清是痛是快,是心酸还是无奈……
  “阿弥陀佛,善哉,也许贫僧并不该来。”说着落烨便要起身。
  “等等,别走!”馆瑶急喊,扑出去抓了袈裟一角。
  落烨双手合十,默默行礼。起身时轻挥一掌,衣角便落下。
  馆瑶捏紧了手中的衣片,呆了半响,终于苦笑道:“好,我明白了。但如果你真的要撇清往事,还应该去见一个人。”
  “贫僧愿闻。”落烨低头,温和笑道,沉着得如一尊佛。
  “他叫胡禄海,人就在这军营内。”
  “好,谢殿下提醒。”
  落烨走后,馆瑶心中凄惶,又乱如一团麻。好似神使鬼差,让落烨去见陶舟,自己也理不清是何种心情。
  是帮助落烨忆起旧事,还是报复他们的两情相悦……
  “想不到,你还认识胡公公?”出来后,季无戈啧啧称奇。
  “贫僧也不记得了,不过……”落烨想了想,还是说了,“当初在将军营中,我曾与他见过一面。”
  “哦。”季无戈并不起疑,只是意味深长道,“如今想见他一面,可没那么容易了。”
  在军中引出流短蜚长的胡禄海,几乎是秘不见人。即便知道皇上在他帐中,传令兵也不敢擅入,只是站在门外请示。
  周栎也不忌讳,敞着衣衫出来,劈手取了对方奉上的密报,打开扫一眼,这才慢悠悠揣入怀中,系好衣带,又重回军帐。
  “看来,陛下遇上要紧的好事了。”陶舟一见周栎进来,便道。
  “何以见得?”周栎挑挑眉,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
  “陛下眼中带笑,想来是有好事。那好事定然十分要紧,不然……”陶舟道,“怎么连衣服都穿好了。”
  “穿好衣服,未必就不能和你完事。”周栎笑着上前几步,忽然头一栽,倒在床边。陶舟大惊,正要探头去看,闻得一丝淡香,也倒下人事不省。
  陶舟醒来后,发现帐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周栎还在地上昏睡,敞着怀,衣裳凌乱,显然被搜了身。
  头昏沉沉的,陶舟挣扎着下床,光脚踩到一张纸,拾起来看,上面写的是“落烨从吴阔处化得八百石,明晨取粮。”
  顾不上身边人,陶舟冲出去,外面天色将明,两边的卫兵倒了一地,想必也是被人下了手脚。
  好在营中其他一切如常,陶舟径直去了季无戈的军帐。帐外的人认得他,所以并不敢拦。
  “胡公公?这么早……”季无戈刚起床,见了陶舟一惊。
  陶舟扶着椅子坐下,赔上笑脸道,“我听陛下说,落烨和尚已经离开洛阳,到了徐州?”
  “对,河南受灾,他带了些灾民出来,人就在附近。”季无戈老实答道。
  “季将军可知道他在哪里落脚?”
  “胡公公想去找他叙旧?”
  “我随便问一声,看能不能抽出空来,去会一面也好。”这时有人上了早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陶舟顺手抓了个包子啃。
  “城东郊外有个祠堂,他暂住那里,不过……”
  “不过什么?”陶舟边嚼边问。
  “陛下没告诉你?”
  “陛下只是说,他去吴阔那里化缘……”陶舟说着猛咽一口包子,梗着脖子假装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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