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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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其-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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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归其淡淡应了声,谁也不看,起身便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张德,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吩咐宫人收拾一地的狼藉。

    接下来,又将赈灾的细节敲定。不知不觉,已四更天。期间,席若仿若刚才无事发生般,专心政事。末了毫不吝啬的称赞二人,并赏了二人在宣和殿偏殿休息,赐下早膳,等待五更时的早朝。

    二人谢恩,出了御书房所在的静心苑,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一路走来,冷风肆虐,纵使二人身着厚实棉服,刚出了暖气腾腾的御书房,一遇风,不禁哆嗦。

    冷风一吹,倒也散了不少困意。郭易如心中有气,硬拉着同伴绕了远路,来到离后宫只有一墙之隔的绿衣湖畔。那里有座低矮的假山,山上筑有剑阁,阁顶高悬着一把剑。剑身凌厉,却从中间一分为二。

    谢归其跪在假山下,还穿着在殿里伺候时单薄常服。身子直挺,却是不可遏止的颤抖。

    仿佛通灵般,二位还在湖的这畔。突然见那人扭过头来,竟是莞尔一笑。

    霎那间晃了眼。无法形容的美丽,天地见其失却光彩。

    郭易如哑然。胡啸笛却道:“想不到这人清瘦下来,竟是这般天人之资。倒是不输惠妃。”惠妃便是清芝郡主。

    这话让郭易如醒了醒神,不想自己竟被那人一笑迷了心神,恨恨道:“长的美丽又如何,偏生作男子,还胆大包天的与圣上抢女人,活该的做了太监。”随即,他戏谑一笑:“不过,若是将此人卖到勾栏院里,定是个赚钱的主儿。”

    胡啸笛暗自鄙夷。这人表里如一,里里外外都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气质。索性他处理政事还有几分才华,才能让当今天子青睐有加。

    说话间,郭易如来时的怒气消散不少,尤其看到谢归其衣衫单薄冻得像风中黄叶,积雪将其双腿埋入,更是幸灾乐祸。反正有皇帝折磨,他乐的作壁上观。

    席若在二人走后,又细细的想了遍定下来的对策。铺开黄绸,下笔潇洒,写了两份旨意。落笔,坐在龙椅上,双手轻揉太阳穴,以缓解连日来用脑过度带来的头痛。

    张德传膳进来,只见圣上闭目托腮,似睡下。

    “圣上,莫要睡在这里,小心着了风寒。先用膳吧,等下了早朝,再回寝宫休息。”

    席若睁眼,眼中布满血丝。看着宫人陆续摆上的珍馐美味,却是半点胃口也无。可早朝还有一场仗要打,必须补充体力。

    勉强扒了几口,突然停下对张德言道:“你去看过他了么,可是还在赌气?究竟郭易如如何惹到他了,整这么一出闹剧来?”

    方才只顾着传膳,准备圣上早朝的系列事宜,尚未来得及,张德只得言道:“圣上,您先用膳,容老奴先去看看。”

    挨鞭子和郭尚书的事,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圣上登上帝位还不到一年,明里暗里都是绊,人消瘦了何止一圈。那人看着不心疼,他可是从小伺候圣上长大,虽不敢高攀,却也是实打实在心里把圣上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的。

    想着,等圣上下了早朝,手上的事放一放,心宽了,再大事化小事的禀告。

    可一炷香后,张德也顾不上什么大事小事了。

    “圣上,公子未在房间休息。”

    “哦?”席若皱眉,不用多想,马上猜到答案。他又在闹脾气。只不过现在形势变了,没了父皇疼着,没了家族护着,唯一可以依靠的自己,却又是抄他满门的仇人。他认清现实,闹脾气的方式由硬闹、明闹变为软恼、暗闹。

    比如今天,他借用天子的尊崇修理了郭易如,又借用自残的方式去伤害关心他的人。

    而自己,便是那个被他伤到的人。

    席若运着轻功来到剑阁,到了那人身后不远,便放慢了脚步,作出悠悠然散步的样子来。“哼,怎地今日这般听话了。叫跪便跪。”

    谢归其本来就要坚持不下,浑噩中听到讥讽的言语,便想转过身来,怎奈一挪动,全身似千针扎万蚁噬,疼痛钻心,双腿还好一些,没有知觉,便不会痛。

    他动不了,只得嘴上兀自强硬:“主子便是命奴才去死,奴才又岂敢不从。”

    “呦,郭易如做的不错嘛,能让你有如此觉悟,朕要好好赏他。”止步于一丈之外,嘴里话冷,手上却不由自主的解了外袍想与他披上。

    “以前是奴才造次了,郭大人的确教的好。”

    “那朕明明记得是要你跪在剑阁里面,你怎么跪在了外面,这不是抗旨么?”

    “奴才该死,请圣上赐奴才一死。”

    席若又冷哼一声,慢慢踱步过去,将要与他披上外袍之际,忽然想到,自己磨了他大半年,不就是想让他听话。若他自此真的不再反抗,就是委屈他真的作个奴才也不错。思虑至此,手便伸了回来。

    心情大好,随口调笑道:“要不,朕送你去郭府再学一天规矩?”

    谢归其马上接口:“奴才领命,等郭大人下了早朝,便随他回去。”说完,还礼数齐全的朝着空无一人的前面叩首谢恩。

    过快的答应,以为他转性的某人不禁失望。从小一起长大,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虽多,席若却能一个不差的认清楚。

    绕到跪着之人的前方,刚要发怒,便见那人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脸色,竟是咬着嘴唇在强撑不倒不抖。心疼立刻把愤怒、失望冲洗的无影无踪,抱起他,迅速回到了养心殿。

    奇怪,大半夜在雪地里跪着,寒风刺骨的,虽意识不清,却也不至于晕倒。被人紧紧抱住,贴近那温暖似火的胸膛,意识反倒通通不见。

    再次醒来,还贴着那个胸膛,只是隔在他们其中的衣物全无。胸膛的主人睡在一旁,眉头皱的,如同抱着他一样紧。

    轻轻的掰开他的手,往外挪,再挪……

    “醒了。别下床,御医说你的伤需要卧床修养。”席若被他的动作弄醒,在他下床之际把他又捞了回来。

    谢归其不语,别过头去。席若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热辣辣的,好像烧起来了。身子被紧紧束着,只能活动头,离他远一点。

    “别乱动,朕不会趁人之危。方才抱你回来,地龙烧的火热,又添了几盆炭火,你仍吵吵着‘冷’,朕是没法子,才这样给你暖身的。”要趁人之危,每天都是机会。还不是为了那事你情我愿的,朕早就上了你。

    帘幕重重,门框紧密,看不到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圣上不用早朝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朕免了一天。现下大概午时了吧,饿了?朕命人传膳进来,你背上有伤,不方便躺着,坐到软榻上去吃吧。”

    “我不饿。”肚子这时“配合”的响了两声。

    席若偷笑,一把将人抱起,小心的避开伤口。“还在生气呢。朕可听张德说了,是你自己去招惹皇后的。你犯的错,按宫规处置,赏你十鞭是皇后仁慈。”

    又羞又恨,脸上血气顿涌。谢归其扭头就是一口。

    “唔——”

    忍住,把人安放在榻上。一动不动,等他自己没劲了松口。血慢慢阴湿了明黄色锦绣龙袍,呈现出一团暗色污迹。

    谢归其把利刃挪开,怔怔的望着伤口,不说话。

    席若笑的无力:“世人若得知堂堂定北大将军最厉害的武器不是软剑,而是一口尖牙,那么饭饱之后,又多了一个供人消遣的话题。”

    冷哼。“大丈夫不拘小节。”

    突然又像记起什么似的,身体一僵,坐好看了席若一眼。黑谭动了动,闪烁着复杂的光。

    谢归其翻身下了榻,跪在席若脚边。一手习惯性的要去扯席若的衣摆,挨上了又似烫手快速收了回来。眼珠转啊转,嘴唇似启非启。要说什么,却艰难的开不了口。

    眯眼遮住情绪,席若仰靠在榻上,任由他跪着思量。

    张德送粥进来,满室肃杀之气。识趣的将粥放在榻上,眼不敢乱瞟,低头退了出去。

    半响,还是没听见他开口。

    无奈的将碗推过去:“起来用膳吧,吃完再想也不迟。”

    抬首,愣愣的盯着,那眉目间依稀还能看出曾经对他千依百顺的宠溺,可是那温柔却被君王的威严冷峻遮盖严实。

    “你到底想怎样?”

    ☆、交易

    “半年了,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你,想让我作个,作个听话的,奴才。”

    席若冷笑:“朕以为谋逆事件让你变傻了。哼,现在明白也不晚。那么你听话么?”说完,将粥抬起又重重一放,碗底与梨木桌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犹豫着拿起白玉瓷碗,平日里清淡的粥水,现在多了些米,喝起来还有肉的香味。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朕命人给你煮的鱼肉粥,你好好补补,后天再恢复常例。”眯眼看慢腾腾喝粥的人,心情大好:“朕赏你粥喝,你不谢恩么?”

    “谢主隆恩。”将碗搁好,端端正正的磕头谢恩。

    很想去握住他的手,不想他强忍着愤怒与委屈,紧握着手,指甲嵌入掌心中。但是不可以,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让他屈服,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心软,致使功亏一篑。

    看到碗里还剩下大半,其实很想说一句:乖,把粥喝完。

    强迫自己的声音冷下:“想说什么快说。朕没空陪你干耗着。”

    良久才有人说道:“若我乖乖听话,不惹事,不捣乱,你能让我去见见我爹么?”

    “好。”席若一口应承。眼珠一转,居高临下的说道:“若你能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月的小太监,不出差错。朕就许你见谢奉临一面。”

    谢奉临三字从席若口中出来的生硬,以前都是满含敬意的尊称“谢叔”。谢归其抬头仰望,那人已是君王,睥睨天下,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他的奴才。

    点点头。“可以是普通太监么?”可以不被人整天监视,可以吃到流食以外的东西,可以活的有一点自由。

    “嗯。朕会命人给你安排个差事,这一月与其他奴才同例。”

    谢归其的眼倏地亮了。

    “哼,若是被朕抓到错处呢?朕可是下了大本钱,你总要拿出些宝贝来吧。”

    沉吟开口:“我知道,你想让我听话的真实意图。若我出了任何差错,你想把我怎样便怎样吧。”

    “朕要你心甘情愿。”

    “输了自会愿赌服输。”

    只是愿赌服输么,朕要的岂是你的愿赌服输?

    “明日开始供职,今个先休息吧。把粥喝完。”

    谢归其为难道:“我饱了,放一会再喝。”

    一天只能喝两碗清粥。今天已过午时,方才还肚子打鼓,喝了几口便饱了?席若奇怪地打量他,不像是说谎。今天话太多了,高傲刁钻如他,性子要慢慢磨,不可心急。撂下一句:肉粥凉了不好,喝时让张德去热。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寝宫。

    谢归其悄无声息的挪至门口,听到席若吩咐张德更衣,命他背着人将沾血的龙袍烧掉,又命人传了宰相、大理寺卿和胡郭二位尚书到东暖阁议事。

    勾起嘴角。说什么没要紧的事,眼中都是血丝,睁着眼睛说瞎话,果然是骗不了人的。

    穿过搁放粥碗的矮几,掀开厚厚的帷幔,里面是一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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