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刃by王粥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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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刃by王粥粥-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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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畅当日指明要赵慎独自前往,赵慎自然遵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方铭支开,一个人来到燕子巷。
  燕子巷这一带皆是民居,清一色的砖瓦小院,将原本就不甚宽阔的道路衬得有些逼仄。好在京中处处皆是繁华,燕子巷虽然古旧了一些,但人来人往亦是十分热闹。
  赵慎按着秦畅当日所说的,沿着巷子一路往里走,果然见到其中一户人家的大门上挂着两盏鲜艳的大红灯笼,上头各书写着一个倒立的“褔”字。这种灯笼在京城很常见,逢年过节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在门上挂上这么一对灯笼。不过眼下还是秋季,这两盏灯笼又是崭新的,看起来就有些怪异。他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叩门,不多久便有一个盘着双髻的红衣少女前来开门。
  那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圆脸盘,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起来颇为机灵。她用手撑着门框打量了一番赵慎,似乎并未在记忆里找出这么个人来,脸上不由露出警惕的神色道:“这位公子来我们家是要找谁?”
  她一开口,赵慎便听出来了。这少女的汉话虽然说得非常流利,但口音里夹杂的异邦腔调却难以掩饰,看样子并非真正的明国人。
  “我应故人之邀,前来拜会。不知道姑娘家是不是住着一位姓秦的年轻公子?”赵慎按下心头的疑惑,彬彬有礼道。
  那少女见赵慎一表人才,又举止温文,顿时觉得刚才自己太过粗鲁,脸上红了红,道:“我们家公子不见外客。您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先报上名来,奴婢替您进去通传一声。至于要不要见,那就是我们公子的事情了,奴婢可做不了主。”
  赵慎听了也不气恼,只点点头笑道:“既是如此,就有劳姑娘去跑一趟了。鄙人姓赵,几天之前曾见过你们家公子一面。”
  那少女冲他一福身,便又合上大门,扭头往屋子里跑,红色的头绳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舞动,好似一只翩然的蝴蝶。
  ——这异邦少女虽然稚气未脱,却也别有一番风致。
  过了片刻,那红衣少女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冲赵慎道:“我们家公子请您进去说话,您且跟我来吧。”
  赵慎听了,立刻跟着她往里走。
  院子不算大,里头的布置也乏善可陈,看起来当真是京城里最朴素的人家,谁能料想道里头竟然藏着朝廷要犯?赵慎看着,无端想起小时候。那时的秦畅最是挑剔,哪怕是宫里的御花园,也能让他挑出毛病来。想不到如今命运弄人,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世家小公子,最终被埋没在了时光的洪流中,再也不会回来。
  这些年来,秦畅过着怎样的日子?
  秦畅正一个人坐在后院喝茶,见赵慎来了,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并未起身相迎。他们二人很久以前的相处就是如此随意,并不讲各种繁文缛节,眼下时隔多年,秦畅依旧坦坦荡荡,倒让赵慎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欢喜。
  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时间也无法改变。
  他从善如流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那红衣婢女立刻倒了茶送上来。秦畅挥了挥手,那婢女知道他们有事要说,狐疑地看了赵慎几眼便退下了。
  院子里只剩下赵慎和秦畅两个人。
  秦畅眯了眯眼,见赵慎正饶有兴致地喝着茶,神色间一片从容,不由叹道:“这么多年了,你可真是一点也没变,明明心里这么好奇,表面上却还是气定神闲地。”
  赵慎失笑道:“你既叫我来了,就是不打算瞒我的意思。横竖我听着就是了,你想说什么便慢慢说。”
  秦畅也不绕圈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赵恒的案子是不是我做的吗?”
  赵慎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顾自接着道:“其实这都不需要问了不是吗?从我出现的那一天开始,你应该就已经猜到了。不错,我当年确实逃过一劫,那天牢的狱卒曾经受过我爹的恩惠,不忍心看着我们一家蒙冤,便想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法子将我弄出天牢,用一个同我身形相仿的死囚代替了我。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日曾在牢里见过一面?自那天之后,天牢里的人就已经不是我了。我当初并不愿意走,一来觉得不忍心丢下亲人独自偷生,二来是明白我若是走了,牢里的‘秦畅’必将死去,我怕你知道了难过。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可笑。命都不在了,哪里还有闲暇去谈情说爱?”
  赵慎如何会忘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秦畅时的情形?当时的自己手里一点力量也没有,空有着一个皇子的头衔,关键时刻完全束手无策,还是动用了不少关系才被允许见秦畅一面。他和秦畅都出身显贵,虽是少年有为,但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祸事?两人见了面,除了互相宽慰对方毫无办法。谁曾想到那次相见竟成了永诀?时隔不久天牢失火,赵慎再次得到秦家人的消息,已是死讯。
  “那狱卒见我不肯走,便同我父亲商量好了在我的饭食中下了药,将我装在草席里拖走,对外只说是牢里死了个无关紧要的死刑犯人。我中了那药,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等醒来的时候,牢里已经着了火,连救我一命的那个狱卒也葬身火海。你说,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天牢重地,偏偏在我们一家被扣押的时候失了火。你猜这个指使纵火的人是谁?”秦畅望向赵慎,不疾不徐地问道。
  他的表情明明十分和煦,赵慎看在眼里,却从心底蹿起了一阵寒意。
  “那个策划了纵火的人……是赵恒?”尽管难以置信,赵慎依旧艰难地开口了。他起先以为秦家同赵恒的仇恨只在于赵恒截获了那封涉及谋反的信件,现在看来,当年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赵恒那时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何以要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对付秦家?
  “不错,让秦家万劫不复的,正是皇帝那正直勇武的二皇子!”
  人人都道赵恒虽然嚣张跋扈,但本性率直,不屑于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有谁能够想到,在权力的诱惑下,再纯善的本性也会渐渐扭曲?秦畅眼中蓦然浮现出一丝痛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一颗心被生生扯开,再也回不到从前……
  “为何……”赵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一直看不上赵恒,只觉得对方是个一味蛮干的武将,可今天才知道,正是自己最轻视的一个人,曾经酝酿出了这样一个阴谋。
  “呵呵,为何?”秦畅眉眼凄楚,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除了权力,还能为了什么?当年我父亲正直壮年就已经官至左丞相,我年纪尚小不曾入仕,却也被选人了宫里,成了你的伴读。几个皇子中皇上最喜欢你,巴不得要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若你顺顺利利的同我们秦家结成了一派,那条龙椅将来哪里还有其他人的份?因此,你和秦家中间,必须除掉一个。你在宫里赵恒难以下手,可我们秦家不同,即使表面上再是风光,也不过是为人臣子,要让皇帝对一个臣子起疑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你看,赵恒仅仅是拿了一封不知从哪里来的信件,秦家串通谋反的罪名便轻易地坐实了,几代人的一腔忠诚,竟换不回天子半分信任。”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赵恒明明身在军中不太参与朝廷的事情,却忽然立下了大功。我原先以为是秦伯父的哪个政敌在背后捣的鬼,想不到竟是赵恒……其实,你们秦家也是被我牵累的。”
  秦畅颓然地摇了摇头,道:“你身在皇家,亦是无从选择。只恨那赵恒心肠歹毒,我父亲同衡阳王是连襟,平时偶有书信往来,都是些互报平安的家书,哪里会与谋反扯上关系?赵恒盯了我父亲很久,明明什么错处都找不出来,却想出了这样一条毒计来栽赃陷害。皇上当日听到衡阳王谋反的消息,正是在气头上,一听说我父亲也参与其中,立刻就将我们一家打入天牢。赵恒想必也是知道,清者自清,我父亲本就是无辜获罪,等皇上想明白了一审问,他伪造书信的事情就要败露,因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牢里将我父亲灭了口。要知道,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谁还能来给我们一家人开脱罪名?”
  “所以,你这些年来一直在想着报仇的事情,特地在丰县守株待兔伏击了赵恒?那邵千钧是赵恒多年的心腹,也被你一并杀死,想必是当年也参与其中?”赵慎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要报仇,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来,即便复仇成功了,你们秦家也永远难以翻案?”
  “呵呵,翻案?”秦畅差点笑出眼泪来,望着赵慎道,“赵慎,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高傲金贵的天真小少爷?这些年来,我四处辗转,早已将一切看透了。是皇帝对不起我们秦家,我们秦家没有半分对不起皇帝!不错,若是得以翻案,我的父母家人都可以含笑九泉,从此永享香火,可是,他们会稀罕这些死后的虚名么?当朝的天子,有什么资格在错判了忠良之后,轻轻巧巧地再来翻案?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我的目的很简单,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不会让那个人苟活于世,赵恒是我杀的,父母亲人的仇我也已经报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可这样一来,你以后就永远也无法生活在阳光底下了……”赵慎又是一叹,看向秦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少卿,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过以后?大仇已报,无论是生是死,你都不会在意了吧……”
  少卿是秦畅的字。明国男子出生时就会由家里的长辈取一个字,等到弱冠之年便以字来称呼,以示已经成人。秦畅出事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那时旁人大多喊他的乳名,这个表字很少有人知道。眼下赵慎那么称呼秦畅,秦畅听了,心头蓦地一软,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酸楚。
  “死有何惧?我反倒不希望你们查到别人头上去,再找了什么人来替我顶罪。被冤枉的滋味我们秦家已经尝过一次,何必再让旁人也受这样的冤屈?”秦畅幽幽道,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铤而走险去行刺皇上?眼下朝廷的人马正在京城附近大肆搜捕,你的身份特殊,到时候若是有人来搜查,你要如何应对?”赵慎忧心道。论起情谊来,他同秦畅要远比同赵恒亲厚得多,况且这件事情上赵恒不仁在先,为了权力害死了秦家满门,因此他也无法指责秦畅。眼下真相大白,赵慎心里更多的还是对秦畅的担忧。
  “你不必担心我,我原本不用在这里待着,只不过赵恒的案子你也有份参与调查,我需要让你知道当年的真相,毕竟那时候你和秦家是一条船上的,赵恒加害秦家,说到底还是想借机铲除你在朝中的助力。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也不用在京城久留,你别管我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能顺利离开就是了。”秦畅道。他同皇室势如水火,可与赵慎的关系却终究是友非敌。
  “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上,凭你一己之力,如何离开京城?”赵慎皱眉道。
  “怎的,你如今佳人在怀,还要来管我的死活不成?你府上那一位小公子,可是俊俏得很啊。”秦畅两道姣好的眉毛忽然微微一扬,带着几分揶揄道。
  赵慎语塞,似乎没有料到秦畅会知道严子溪的存在,他愣了愣才有些尴尬地说说:“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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