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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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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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埋头,他没说完后面的话。
  低垂的眼眸里涌动着暗潮,曹丕蓦然想起了在他还是五官将时,一个叫朱建平的方士说他寿当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默了半晌,他吃吃笑道:“建平所言八十,说的大概是昼夜吧。”摇摇头,曹丕迈步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爱卿放心吧,朕还会回来的。”
  然后,老太医再也没能见过曹丕。
  他一去不返的背影和翻飞的衣袂,成为了他在老太医眼里留下的最后影像。
  雨雪霏霏,帝王车驾缓缓停于将军府前。掀开遮帘,曹丕挥开左右伸来搀扶的手,径自跳下马车,连伞都顾不得打便往将军府里去了。
  “陛下,父亲就在里面歇息。”将曹丕引到夏侯尚的卧房门前,夏侯玄停下脚步道。
  “有劳。”手扶在漆雕门上,曹丕随口应了一声。
  “陛下言重,请——”将门推开,夏侯玄恭敬地朝他一揖,随后便默默退下了。
  掸了掸肩头零星的雪花,曹丕缓步走进内室,望着病榻上枯槁的人,他出口的声音有些发颤,“伯仁。”
  木讷地大张着眼睛盯着帐顶看,夏侯尚并无反应。
  疾步走到他床边,曹丕又唤了一声,“伯仁。”挨着床沿坐下,他握住夏侯尚露在锦被外的手,轻声道:“伯仁,你看看我,我是子桓啊,你看看我。”
  良久,夏侯尚似乎有了些许反应,眼珠往曹丕所在的方向转了转,呆了一会,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什么?”注意到他的反应,曹丕俯□,将耳朵向他贴近了一些,“伯仁,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全身都微微发起抖来,夏侯尚吃力地把手从曹丕手中抽回,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模模糊糊地吐出一个字,“走!”说完,索性连头都转向了床内侧。
  怔了怔神,曹丕垂着头,艰涩道:“伯仁,对不起。”压抑了一下喉头的哽咽,他飞快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朕改日再来看你。”
  后来的日子里,曹丕一有时间就会去到夏侯尚府中探望他,陪他说话。
  夏侯尚却从来都不会给予半点反应,不是兀自昏睡,就是别开脸看都不看曹丕一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侯尚的病非但没有起色,反而每况愈下。
  握着夏侯尚的手,曹丕望着房内的香炉上袅袅的青烟发愣。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转头看向窗外刚刚抽芽的嫩柳,“伯仁,开春了,你还记得吗?在老家的时候,每年春天,我们几个都要偷溜出去到后山的溪里摸鱼,要不就是跑到别人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然后再一起挨骂挨打。”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曹丕眉眼弯弯道:“后来去了许昌,我们还是经常会一起出去打猎,你傻,总是被季重他们耍得团团转。偏偏季重又是我们几个里骑术最不好的,每次都被你追着打,哈哈哈……”
  不知何时把目光投注到曹丕身上的夏侯尚渐渐有了几分表情,透过朦胧的视线,他静静望着曹丕脸上浅明的笑意,冰封了数月的眼角眉梢一点点融化了,动了动嘴唇,他颇为费力地叫道:“子桓……”
  敏锐地捕捉到那得来不易的声音,曹丕急忙收声,看向他,“伯仁,你叫我?”
  缓缓眨了下眼,夏侯尚喘了口气,气息虚浮道:“子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了……咳咳,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伯仁……”
  眼神又变得空洞起来,夏侯尚喃喃道:“我看到她了……”
  慌乱地伏到他耳边,与他脸颊相贴,曹丕焦灼道:“别看她,伯仁,别看!你快好起来,朕命令你好起来!朕马上要去伐吴了,你是朕的征南大将军,朕要你跟着一起去伐吴。”
  小幅晃了晃头,夏侯尚气若游丝道:“不要伐吴。”
  对他给出的回答感到惊愕不已,曹丕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又听他一字一顿道:“不要伐吴,子桓……”
  室内陷入长久的寂静,曹丕慢慢直起身子,眉目含殇地望着阖眼睡去的人。那自眼角蜿蜒而下的晶亮泪痕全部消失在发际,曹丕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沾湿的脸颊,觉得,自己好像也哭了。
  镂窗之后,目光深沉的男人看着曹丕浑浑噩噩地出了门,低声对身旁的年轻人道:“少将军,节哀顺变。”
  还了一礼,夏侯玄有些呜咽道:“多谢司马仆射关怀。”侧目往屋里扫了眼,又道:“亡父到底不负您所托,尽了人事,至于陛下听不听,也只能静待天命了。”
  微微颔首,男人应道:“自然。”抬手拍拍夏侯玄的肩,又道:“如此,我便不多加叨扰了,改日再前来参加大将军的丧礼。”
  欠了欠身,夏侯玄点头,“来人,送送司马仆射。”看着司马懿走远,青年眼里的坚毅慢慢褪去,化成了隐忍的悲伤。
  令人把车驾移到了不太显眼的地方,曹丕望着不远处的将军府,久久不能回神。突然,他眉眼一动,定定看向从将军府走出来的人影,疑道:“仲达?”
  夏侯尚去世不久,曹丕许是出于感怀故人的心理,回宫便召吴质入朝做了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封列侯。
  司马懿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慢条斯理地坐在院中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倒是坐在一旁的司马师忍不住蹙起眉道:“父亲,征南大将军疾薨,大魏军界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空洞,您难道要放任它落入别人手中吗?”
  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司马懿不疾不徐道:“吴质这个人,得志猖狂,圣上加封他,不过是因为伯仁的死而有些触动罢了,大将军的职务,落不到他头上。”顿了顿,又道:“再说,眼下这样,你想为父怎么争取?”
  语塞了一会儿,司马师讪讪道:“孩儿只是觉得,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太可惜。”
  哼笑一声,司马懿慢条斯理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要圣上出兵孙吴,总会有个军衔落到我头上,又何必我亲自开口?”
  思索片刻,司马师不解道:“可父亲之前不是还私下里去找过大将军,希望借他之口,说服圣上不要伐吴吗?”
  “无妨,即使不打仗,当朝上下还有谁能担得起大将军的位置?”将棋子丢回棋盒,司马懿垂眸道:“圣上这两年奔波于许昌与洛阳,暗自为伐吴做准备,但我料定,此次伐吴,圣上必败,所以,我不希望他出兵。”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他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哀愁,“子元,你说是我司马家得到军权比较重要,还是圣上的江山社稷重要?”
  “这……可……”司马师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自己父亲投过来的目光中有了隐约的凌厉,只得低声道:“自然是圣上的江山社稷重要。”
  眯眼打量了他许久,司马懿韵了会儿神,凉凉道:“你许久没看《礼》了吧?背两段来给父亲听听。”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论,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想都没想,司马师应对如流。
  “停。”司马懿开腔打断他,“就刚刚那句,再背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夏侯尚病重的桥段参见《三国志?诸夏侯曹传》——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适室。适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然以旧臣,恩宠不衰。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2、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论,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出自《礼记?曲礼》
  ☆、新仇旧恨君意怒,空头将军苦难言
  “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老老实实又背了一遍,司马师在席上跪正,小心翼翼地望了司马懿一眼。
  意味深长地对上他的眼睛,司马懿施施然道:“懂了?”
  深深一躬,司马师连忙应道:“孩儿明白了,父亲教诲得是。”
  低低“嗯”了一声,司马懿脸上的神情缓了缓,还算满意道:“不错,去吧。阿昭、阿亮他们的功课你留心点儿,别让那两个臭小子又把教书先生气走了。”
  想到自己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司马师不由泄气道:“诺,孩儿知道了。”
  随意地挥了下手,司马懿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棋盘,少顷,长长叹了口气——这局,乍看之下,黑子已然成了做不活的死棋。
  凝眉在棋盘上来回寻找着生机,司马懿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目光溜到棋盘一角,他眸中划过一丝惊异与兴奋交织的神色。
  只需几步棋,黑子便有可能翻身居上,只是,如此险棋,不知执白者会如何应对。
  “老爷,宫里来人了。”
  被家仆打断了思路,司马懿略微有些不悦,但听说是宫里来人,也值得上前迎客。
  “司马仆射,圣上召您入宫觐见。”
  “有劳公公了。”与来人寒暄了几句,司马懿便跟着踏出了府门。
  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宫中的帝王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步履稳健地进入了建始殿,司马懿在丹墀下跪地行礼,“臣司马懿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曹丕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
  应声而起,司马懿抬起眼皮向上瞄了了眼曹丕,心中有点不解他为何要在正殿接见自己,还穿得如此正式,“不知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换了个姿势,曹丕并不作答,兀自反问道:“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批公文、写奏折。”想了半天,司马懿只想出这么两件事。
  “还有呢?”显然,曹丕对他方才的回答不甚满意。
  还有什么?难道自己要把在家吃了几两米,喝了几杯茶都报上去?暗自思量了片刻,司马懿摇首道:“没有了。”
  眉峰一耸,曹丕笑了两声,听不出喜怒,“真的没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给自己出哪门子难题,但司马懿多少能够听出曹丕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绷紧了神经,司马懿拱手揖道:“还望陛下明示。”
  俯视着丹墀之下的人,曹丕提醒道:“可曾拜访过谁?”
  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司马懿回道:“禀陛下,臣近来去过陈尚书、刘侍中还有悼侯府上。”
  见他答得不卑不亢,曹丕蹙了下眉,追问道:“除去吊唁那次,你还去过伯仁府上吗?”
  “去过。”被他这么细致地询问弄得不太自在,司马懿嘴上却不怠慢,“自悼侯入京养病以来,臣先后登门探望过四五次。”
  猛的将手攥成拳,曹丕冷冷道:“朕怎么不记得司马爱卿与悼侯的关系这般亲密?他病重,竟能劳动司马仆射的大驾一再探访,嗯?”
  这下司马懿是明明白白听清了曹丕言辞中的不善,抬起头,他缓缓道:“敢问陛下,臣去探访一下同僚,有什么不妥?”
  “如果只是去探访,自然没有不妥。”起身走到丹墀边沿,曹丕斜睨着他道:“天仙子、洋金花、乌头均可致幻,使人衰弱而亡,把它们加到味道浓厚的檀香中,杀人于无形。司马爱卿,当真用心良苦啊。”
  直直望着他,司马懿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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