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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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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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这就通传御膳房准备!”说完,他毕恭毕敬的打千,起身正要走,康熙又吩咐道,“还有粟凉糕和酒酿红梨。”

    这三样都是纳兰性德的拿手甜品,也是御膳房的厨子敬而远之的菜色,因为独独纳兰性德做的才和康熙的胃口,他们每每悉心备下的不是换来一顿臭骂,就是一顿板子。康熙今日点下这三样,一看便知他的用意。

    “嗻!”

    可对于纳兰性德而言,御膳房的厨子挨板子或者挨骂都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联。一来他不想再招惹是非,二来今日是乐鱼和永哥的四周岁生辰,早就应下要亲自下厨的。出了南书房,他差星桥去御膳房传达圣旨,自己就转去了别处公干。

    三道甜点上齐,康熙的震怒可想而知。非但掀翻了吃食,而且把御膳房的尚膳监总管、副总管和甜品厨子统统打了四十大板。这样他似乎还不解气,天色擦黑,他换了便装,带着亲随侍卫直奔丹棱沜,预备当面兴师问罪。

    “不必通报!”府门口,康熙翻身下马,侍卫奉命挡住门房的下人。

    纳兰性德被新晋侍卫的演练绊住了手脚,耽搁了不少时辰,回来的自然迟了些,酉时已过,他仍在后厨忙碌。子鱼带着弟妹趴在后厨廊下的窗边一边向内张望,一边玩耍。

    “阿玛,我要吃鱼面果,还有炸朵儿。”

    “阿玛,我要吃甜醪糟……”

    “阿玛,还有我的鱼线……”

    后厨的厨师见状,格格的笑出了声。纳兰性德也无可奈何的笑了,只要他回府,三个孩子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活像三只欢快的鸟儿。

    “要吃,就安静的等着。谁也不许进来捣乱,要不准没他的菜!”

    “哥,需不需要我帮忙啊!”说着,揆叙挽起袖管走进了厨房。自打水浸天走后,纳兰揆叙就不请自来的搬进了丹棱沜,一来是为图耳根子清静,二来也是为了帮忙照看三个孩子。

    纳兰性德把围裙和套袖扔给他,说道,“哟,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回北府了呢!”

    揆叙边系围裙边说道,“我去国子监跟徐老师请教了几个问题,耽搁了不少时辰。我还寻思你今个儿早回来,有口福吃现成的呢!”

    “宫里有事,误了时辰。”纳兰性德神色一暗,旋即想到了午后与康熙短暂的对话,不知他吃到不合口的菜色,又会作何反应。

    揆叙抄起一只嫩的能捏出水来的苦瓜,说道,“哥,我回来的时候听御膳房外出采买的小太监说,皇上午后震怒,把尚膳监的头头和做甜点的厨子各打了一顿。你说,就算菜色不合口味,也差不到打人的地步吧。”

    “……”纳兰性德淡淡的一笑,没有作答,而是吩咐厨子看好小灶上炖着甜品的砂锅。

    “要我说啊,他的毛病都是你给宠出来的。”

    纳兰性德听闻此话,木得一怔,暗想,揆叙不愧是跟着水浸天长大的,腔调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一转念,她走了两个月,想来已经回到了炎方寨。不知她在红云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看到荷包里的珠子?玉天波待她又如何……

    “自从大嫂走了,你不在他身边照应,才知道他是那么个脾气,稍稍的不捡颜色轻则挨骂,重则挨板子。哥,你怎么就受得了啊!”

    “……”

    “哥——!哥!哥!”揆叙一个箭步跨到他身旁,劈手夺下他手里的菜刀,即便如此,他的左手食指还是被割破了一道口子,血汩汩的流出,滴在了菜板和食材上。

    揆叙抓着他的腕子,责备道,“哥,你怎么回事儿啊!切个菜也走神儿!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他抽回腕子,掏出帕子随意的一裹,轻描淡写的说道,“大惊小怪的喊什么,我切到手指又不是头一回!”

    揆叙见纳兰性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试探着问道。“哥,你没事儿吧!”

    纳兰性德余光瞥见等的不耐烦的子鱼,便开着玩笑说道,“你不是来帮忙的嘛,麻利儿的替我切菜。没瞧见窗边儿那三位等着吃呢!”

    “二叔,你能不能不给阿玛捣乱啊!”

    揆叙叉着腰,对着窗口的子鱼嚷嚷道,“子鱼,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给你阿玛捣乱啊!”

    “嘴皮子的功夫,没劲透了!”

    揆叙放下菜刀,走到窗边刮了下子鱼肉嘟嘟的鼻尖儿,说道,“我说,纳兰子鱼,你这孩子怎么怪话越来越多,都跟谁学的!”

    “你喽!”说完,子鱼对着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带着两个弟妹拔腿就跑。子鱼边跑边向后张望,平素揆叙都会追的他们满园子疯跑上好一阵子。

    刚刚跑到院中央,子鱼一头撞上了康熙,未等康熙发作,子鱼就先发制人,鼓起腮帮,叉着腰质问道,“哎呦!你怎么走路不看人的!”

    那海连忙扶着康熙站稳,正色道,“我说你这个小女孩儿,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明明是你撞上了我家三爷,你还要无理争三分!”

    “这是我的家,自然是我说了算!”别看子鱼人不大,说一不二的霸道脾气紧随了水浸天。看到这里,康熙扑哧笑出了声,探手拦住正要还击的那海,俯身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就是子鱼吧!刚才有没有撞疼你啊?”

    子鱼警觉的撤回被康熙拉住的腕子,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认得我?我看从来没见过你!”

    “子鱼,休得无礼!”纳兰性德望见来人是康熙,顾不得脱下套袖和围裙就急急忙忙从厨房赶到近前,一把把子鱼拽到了身后。

    纳兰性德恭敬地打千过后,回身吩咐道,“子鱼、永哥、乐鱼,快点儿给这位伯伯请安!”

    “伯伯好!”三个孩子顺从的对着康熙行礼。

    “都起吧!”

    揆叙也赶忙走上前来施礼,尔后识趣的支走了下人,并把三个孩子带去了别处。
99。落凤殇…第五十一章:分飞不相忘(二)
    康熙没有去正房,而是直接进了后厨。纳兰性德料到康熙会大发雷霆的向尚膳监的奴才们发难,却没想到康熙居然会追到丹棱沜来兴师问罪。

    康熙在后厨转了一圈,才缓缓坐进了窗边的太师椅里,问道,“听说,今个儿是乐鱼和永哥的生辰?”

    纳兰性德面色如水的拱手答道,“劳皇上记挂!”

    康熙见半成品的食材还未下锅,指了指灶台,问道,“你给他们备了什么好吃的?到这会子还没起灶?”

    纳兰性德顺着康熙手指的方向看去,继而回过脸答道,“回禀皇上,奴才今个儿回来的迟了些。”

    康熙注视着他澄澈透明的双眸,俊逸熟悉的玉容,柔和的说道,“即是孩子的生日,你该阁下公务,早早回府才对!”

    纳兰性德诚惶诚恐的拱手道,“奴才岂敢因私忘公!”

    康熙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讥诮的说道,“官场那一套,你学的可真快!”

    纳兰性德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奴才惶恐!”

    “我……只是来看看。你忙你的去吧……我坐一会儿就走。”

    “奴才遵旨!”说完,纳兰性德缓缓站起身,放轻了脚步退到灶台边,背对着康熙开始准备孩子们的寿宴。

    换做往昔,康熙片刻在厨房都呆不下去,洁癖的他闻不了烹饪煎炒烹炸的气味,受不了烟熏火燎的味道。可今天,他只想静静地看着,看一看十几年来入心的味道是如何经他妙手烹制出来的?缘何那味道任谁都做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相识的太久,他的背影和面貌康熙竟有些淡忘,这也是康熙两个月来最为自责之处。提起笔来,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描绘他无双的容颜,就连背影的轮廓都绘不出来。看着他心无旁骛烧菜的一举一动,康熙的眼底一热,眼圈再次湿润。

    在团龙村,他为了哄自己开心,一口气烧了五菜一汤,每每自己没有胃口,他总能变着花样的做出各种点心、菜色。而今,是我将他的一颗心打得粉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尝到他的手艺。

    酉时过半,康熙眷恋的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天色不早,我回了!”

    “哦。”纳兰性德猛的打了个激灵,太过专注以至于忘记背后还坐着当今天子。

    “……”康熙探出的手掌犹疑的悬在半空,最终缩了回去。心头颤的厉害,耳畔他愤怒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要碰我,永远不要靠近我!”

    “玄烨,等一等!”当纳兰性德回过神儿来追到门口的时候,康熙的身影早已脱离了视线。

    揆叙被子鱼烦的没办法,亲自过来催饭,眼见纳兰性德急匆匆的追了出来,又若有所失的望着空牢牢地院落发呆,便问道,“哥,你追他做什么?”

    “没什么,吩咐下人上菜吧。”说着,他转回厨房,解下了围裙和套袖。

    “哥,你不是还惦记着他吧?都是他害的你跟大嫂天各一方!大嫂才走了多久,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纳兰性德没有作答,二十二年的情分哪里是朝夕间就割得断的?

    ******

    六月起,天气日渐炎热,康熙便住到了瀛台,一三五的御门听政从未间断。纳兰性德有了庆儿的教训,调集精锐侍卫在瀛台内外布置了三重明哨、三重暗哨,每三个时辰轮一次班、换一次口令。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禹舜阁被朝廷大军一举荡平,禹舜阁绝大多数弟子死于战火,然而也有不少漏网之鱼逍遥法外。三藩战事刚刚平息,叛党余孽仍在四处作乱。三来,谁也不能保证台湾郑氏不会孤注一掷的刺王杀驾。

    这也许即是康熙把他升为禁卫军统领的根本原因,因为只有纳兰性德能从政治的角度权衡利弊、防微杜渐。

    六月初六,康熙再度带着众位朝臣与瀛台桥畔赏花垂钓。与几年前所不同的是,此次垂钓,紧挨着康熙落座的是从福建前线回朝面圣述职的内阁大学士李光地,独独不见上一回沦为煮夫的纳兰性德。

    巡视到景星殿,纳兰性德难免触景伤情,算来算去都是一笔糊涂账。花青梧死在自己手上,前来寻仇的花弄影不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累及了襁褓里的庆儿。而自己又以庆儿葬身的竹篮救下了曾静。

    水城笳和花青梧上一代的恩怨混乱,直接或者间接地改变了水浸天、曾遶以及曾静的命运。自己出现无疑把水搅得更浑,以最强大的政治机器给延绵两代的恩怨情仇画上了凄美的句号。同时,水浸天和自己也成了个人欲念的牺牲品。

    可纳兰性德看来看去,最可怜、最无辜的莫过于子鱼、永哥和乐鱼三个孩子。每每看到他们三个纯真、通透的眼神,自己两个深爱的人互相伤害带给自己的折磨与苦痛都算不得什么,毕竟那是他选择水浸天的必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自作自受的恶果。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给皇上预备的吗?”贾孟城的公鸭嗓打破了他的遐思,纳兰性德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八品的宫婢失足打翻了吃食。

    “皇上苦夏的厉害,好不容易才有了胃口,端过去晚了,保不齐皇上还想不想吃呢!”贾孟城越说越生气,指使一旁的小太监抬手就打。

    纳兰性德快步走了过去,和颜悦色的问道,“贾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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