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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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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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性德快步走了过去,和颜悦色的问道,“贾总管,这是怎么了?大热天儿的,动这么大的肝火。”

    “都是这个死丫头,打翻了皇上点下的九味玉带羹。”贾孟城指着打翻在地的汤羹,恼怒的说道,“皇上今个儿兴起,好不容易开了胃口,点下这倒羹。您也知道,这汤羹皇上喜欢趁热喝。”

    “贾总管,再金贵也不过是个汤羹。再让御膳房预备不就得了。”纳兰性德注意到宫婢的右脸颊被烫的通红,还隐约起了几个水泡。若是上药上的晚了,恐是要毁容的。

    贾孟城知道纳兰性德是一副菩萨心肠,深知他在康熙心里的分量,听他如此说,口气登时就软了下来,“话虽如此,可怎么都是这个丫头的错。”

    纳兰性德拉着贾孟城退到阴凉处,低声说,“她自是该罚,不过您瞧她那半张脸……”

    贾孟城不耐烦的瞟了一眼,嫌恶的皱着眉头说道,“看样子,这瀛台她也呆不下去了,还是让她去辛者库吧。”

    未等纳兰性德回答,贾孟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呢喃道,“不过,您说万一她真毁了容,若是敬事房追究起来,再上报到内务府……虽说她是办砸了差事自作自受,但是也断无把她个破了相的宫婢在内廷的道理。纳兰大人,你说是不是?”

    “……”纳兰性德一皱眉,暗想,这个贾孟城可真是够贼、够小心。天气炎热,烫伤自是难以痊愈,这个姑娘也真是可怜。

    贾孟城端着架子走到跪在太阳下的宫婢面前,对着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黄胜,你这就把这个丫头赶出宫去,再去上报敬事房,就说她干活不慎,破了相。”

    “嗻!”黄胜赶忙招呼不远处的禁卫军上来帮忙。

    “贾总管,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宫婢磕头如捣蒜的恳求道,“奴婢的脸一定能好的!我求求您,不要把奴婢给赶出去!”

    贾孟城烦躁的挥挥手,吩咐道,“快点拉走,拉走!”

    宫婢挣开御林军的束缚,抱着贾孟城的衣襟哭求道,“贾总管,奴婢家里遭了灾,早就没人了。您就行行好,放奴婢一条活路吧。奴婢认罚,怎么罚奴婢都行!”

    “我告诉你,我可没工夫跟你这儿瞎耗,赶紧给我滚蛋!”说着贾孟城一抬腿把宫婢踹倒在地,继而对着廊下的纳兰性德一揖,带着人快步走了。

    “贾总管,贾总管……放过奴婢吧——!”

    御林军对着纳兰性德拱手请示道,“统领大人,您看……”

    纳兰性德啧啧叹息道,“先带她去上药,然后再逐出宫去。记得向太医要些上好的獾油,就说是我说的。”

    “嗻!”

    宫婢感激的对着纳兰性德叩头道,“多谢纳兰大人!”

    ******

    走出大约十步,两名禁卫军押着宫婢边走边说,“你可真是命好,遇上了我们统领大人。要不,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宫婢忍不住回头张望,问道,“他就是明相的大公子纳兰性德吗?”

    如画的侧脸,精致的眉目,俊雅的姿态,他可真好看,比女人都好看!

    “哟,你还知道的不少呢!天底下有几个纳兰性德啊?”左边的禁卫军推了她一把,说道,“看什么看,快点儿走!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就算再托生八百回也入不了我们统领的眼。”

    右边的禁卫军附和道,“就是!我们统领夫人长得那才叫绝呢!”

    “统领夫人?”

    左边的禁卫军狠狠瞪了右边的同仁一眼,低声责备道,“快别说了,你这嘴怎么没个把门的?这话要是被皇上身边儿的人听见,你还想不想活了!”

    ******

    纳兰性德前脚迈进涵元殿,预备巡视完主殿的岗哨就去吃午膳,不想又遇上了贾孟城,这一回他可与方才郎景星殿院内志高气昂的模样大相径庭,只见他的脸上、前襟沾满了羹汤,额头还在流血,真是说不出的狼狈。纳兰性德暗想,这报应来的可真快!

    “混账奴才,连一碗羹汤都做不好吗?御膳房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羹汤都能做成苦的,当朕是傻的吗?”

    “……”玄烨苦夏,每年夏天胃口都差的出奇,也难伺候的出奇。想来他一准又是胃火太大,口苦的厉害。他呀,就是肝火太旺!

    “……”纳兰性德对着贾孟城一揖,抬脚向后殿转去。

    “……统统给我撤了重做,否则一律杖责一百!……”

    “……”纳兰性德刚走到主殿侧面的窗口,即被康熙的斥责拦住了脚步。脑后掠过一重冷汗,心想,不是打就是摔,要不要这么残暴?又一转念,凡事总有个过程,兴许过去这一阵子,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殿内的康熙余光瞥见纳兰性德在窗前停留了片刻,目光似有似无的向自己望来,不由得心下欢喜,等他走到窗边凝神望去,目光所到之处竟未有他的踪影,将将好起来的兴致倏地化作泡影。
100。落凤殇…第五十二章:太液险惊魂(一)
    一莲满园香,一宫畏人言,一策空余恨

    被逐出瀛台的宫婢不出意料的在通往丹棱沜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纳兰性德。结果也是毫无意外的被大善人纳兰性德带了回去。看似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反应,却给了星桥最意外的结果。

    将近申时,纳兰性德等三人于府门前下马,他并没有直接进府,而是让下人把马先牵了进去。他站在门内,抖了抖前襟,温文尔雅的说道,“容若已然回府,姑娘请回。”

    宫婢惊愕的问道,“统领大人,您这是何意?”

    “沈姑娘,十二年前,咱们在熹雨阁有缘相识,不料今日竟以此种方式相见。”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宫婢娇声媚然巧笑,探手揭下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无双面容,门内的戍卫看得痴了,半晌没回过神儿来。

    纳兰性德淡淡一笑,解释道,“姑娘左手腕上的刺青很特别,而且普通宫婢怎比得上姑娘弹琴、弄墨的玉手?”

    女子轻移莲步,步态嫣然的走到他面前,隔着门槛,柔声问道,“咱们即是故人,为何不请我入府小叙?怎么算来,我也是费尽心机才入了您的法眼!”

    纳兰性德后退了一步,礼貌的拱手道,“请恕容若难以从命。”

    双颊浮现一丝不悦,可依旧挂着明艳动人的笑容,女子不怒不恼的问道,“为何?”

    “一来,丹棱沜从不不招待女客,这是规矩。二来,纳兰性德愚钝,恐有负江南第一美人沈宛姑娘的错爱。三来,丹棱沜鄙陋,容不得沈宛姑娘的千金之躯。”

    “你……!”听闻此话,沈宛双眉倒立,面色一凝,佯怒的拂袖而去。

    “关门!”见她离去,纳兰性德看都未看她的背影,命人紧闭大门,转身回府。

    星桥对纳兰性德的火眼金睛佩服的五体投地,跟在他身侧,好奇的问道,“爷,您是怎么认出她的?”

    纳兰性德收住脚步,侧过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蒙的!”

    “蒙……的?!”星桥对纳兰性德的钦佩之情更是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除了刚才我说的,还有她的眼睛。普通的宫婢怎会有那么一对勾人的眸子,眼神也不会那般复杂多变。”

    星桥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哦!”

    步入正房,纳兰性德才意识到家里安静的出奇,搁在平时,子鱼早就飞奔出来。“今个儿难得回来得早,怎么家里这么安静?”

    端起茶杯,余光瞥见下人的眼神闪躲,神色慌张,他啪的一蹲茶杯,正色问道,“紫鹃,我问你,小姐和少爷呢?二爷又在哪儿?”

    “回爷的话,奴婢不知道。”话没说完,紫鹃的头低的恨不得刻进胸膛里。

    “胡闹!”他朗声喝道,“叫鄂总管,我有话要问。”

    “鄂总管出去找大小姐去了!”说着,紫鹃急忙跪倒在地。

    “你是说,子鱼丢了!”纳兰性德一颗心忽的提到了嗓子眼儿,焦急的问道,“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快点说!”

    紫鹃是星桥的媳妇,他一听就急了,责备道“紫鹃,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紫鹃低声嘟囔着,“我这不是怕爷着急嘛!”

    “你不说才急死个人呐!”说着,星桥狠狠瞪了她一眼。

    “晌午大小姐就不见了踪影,鄂总管就带人去找,至今没有消息。中午的时候,二小姐和小少爷被老太太接走了。”

    纳兰性德越想越不对劲,生怕孩子有个好歹,紧接着追问道,“他俩是被我额娘亲自接走的吗?你没看错?”

    “奴婢绝对没看错。老太太来看少爷和小姐,知道大小姐不见了,就把二小姐和少爷给带回去了。还让我告诉您,要是找到了大小姐,就一并带回北府去。”

    “以后遇上这种事情,记得立刻差人到宫里给我报信!”说完,纳兰性德抽身便走。

    “我以为鄂总管早就告诉您了呢!”

    “爷,您等等我!”星桥走到门口,又快步折了回来,用力戳了紫鹃的脑门儿,低声喝道,“说你笨,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你的眼睛是喘气儿的!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要是大小姐有个好歹,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纳兰性德飞身上马,收拢缰绳,吩咐道,“星桥,你这就回北府,看看乐鱼和永哥是不是真在家里。”

    “爷,奴才去哪里给您报信呢?”

    “咱们在慈宁宫汇合,许是揆叙带着子鱼进宫去了。”说完,纳兰性德调转马头,驾着一溜烟尘,疾驰而去。

    ******

    未时,文渊阁

    子鱼跟着二叔揆叙在文渊阁里带了快两个时辰,午饭过后,一觉醒来,二叔还在喋喋不休,似乎早就忘了侄女儿的存在。看到这里,子鱼撅着嘴巴走了过去,怎奈揆叙跟大学士王熙、高士奇和徐元文等人讨教史记中不明了之处,正说到紧要关头,根本没看到一旁上蹿下跳、做鬼脸拽衣襟、妄图引起他注意的子鱼。

    未时两刻,揆叙拜别众位大儒,预备带子鱼去瀛台找大哥,一扭脸却不见了子鱼的踪影,“子鱼,子鱼!纳兰子鱼,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

    等了片刻,仍不见子鱼冒出来,揆叙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子鱼,子鱼……”

    徐元文见揆叙脚步慌乱的边寻边喊,便好心拦住他问道,“纳兰贤侄,你找什么呢?”

    揆叙对着三位前辈作揖,问道,“找我侄女儿子鱼,就是我带来的那个小女孩儿。众位先生,方才您几位可曾见过她?”

    “没有……”

    揆叙皱紧了眉头,焦躁的说道,“我本是好意,带她去找我大哥,她若是在我的手上走丢了,我可怎么跟我哥交代啊!”

    高士奇善意的提醒道,“要不,你去问问侍卫和宫人,说不定他们见过。”

    “好,多谢!”

    揆叙奔到文渊阁门口,按着侍卫的指引,便追了过去,边走边问,边问边找,却连子鱼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的小姑奶奶,你的到底是去哪儿了啊!等我找到你,非打烂你的小屁股!”

    “好子鱼,你快点出来吧。只要你怪怪出来,二叔带你去吃好吃的,去听戏……子鱼,你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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