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血案- 第38节

　　
　　“你如果要去也不是不行。”杨西早知道田睿会这样做，平淡不惊地道，“但今後一个月就轮不到你‘打鸣’了。”这是个暗语，打鸣的是公鸡，公鸡自然是做一号。对於这种要菊花受苦的交换条件，田睿在犹豫了一秒後咬牙答应了下来，一付牺牲大了的悲壮表情。
　　
　　尼古黑和John对於他们这种打情骂俏的行为视而不见，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两个小姑娘更是一无所觉。田睿已经想著该等她们多大时告诉她们真相，而杨西已经有其他更好的打算。
　　
　　不管如何，与米凯尔见面已经是决定好的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田睿第一次见到这个恶魔养育的聪明天使。




第六章　黄雀开小差了（11）

　　正如杨西所形容的，恶魔有著天使的外貌，比起杰克的绿眼睛，米凯尔的金发碧眼看起来更像有著纯正血统与正直气质的厉害家夥，他的微笑也远比杰克带著邪气的微笑要来得舒服得多，如同春风拂面，没有半点经历过什麽的感觉。即使以田睿的眼光来看，这个男孩的气质也过於纯净天真，宛如从未受世俗污染的水晶。
　　
　　真是可怕──这是因为他知道真相──而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眼，即使是陌生人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天使请进家门，绝不相信这家夥会和一个连环杀人犯有过什麽瓜葛。
　　
　　这是人来人往的咖啡屋，所有人都在不时偷看这个天使，而田睿认为“自己的杨西”坐在天使对面也毫不逊色──也许外表看起来没那麽显眼，但杨西有头脑！
　　
　　“你好，杨先生，我是米凯尔。”天使说话时眼睛笑得像是月牙般弯弯的，漂亮得令人不忍移开眼睛，而且他的中文也流畅得根本听不出来是外国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杨西选择了一个温和的开场白，他不希望激走这最後得知真相的希望，“你来见杰克？”
　　
　　“是的。”米凯尔点了点头，“我见过他了，他似乎过得并不好。”
　　
　　“你不该见他。”虽然知道不该这样说，但杨西还是说了，他觉得这是必须的、也是应有的态度，如果特意转换态度倒显得刻意了，“更不该单独见他，你有可能……”
　　
　　“被他变成一个杀人犯吗？”米凯尔笑了笑，一付了解的样子，“这个问题我们很久前就讨论过，杨先生，再次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样的劝告。”
　　
　　场面顿时陷入冷场，米凯尔仍然微笑自如，杨西也能保持镇定，但第一次见识到这交锋的田睿却有些吃惊。他不明白这个小子怎麽会在这张漂亮的脸下，有著如此冷酷的心肠以及如此扭曲的思想，好坏都不明白了吗？
　　
　　“你想你我都明白我们这次见面是为了什麽。”
　　
　　“是的。”米凯尔笑起来，“作出这个决定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如果不告诉你，就会随著杰克永远进入坟墓。我觉得这件事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杨西也不客气：“我在听。”
　　
　　米凯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摄像机，和以前他从电线杆上取下来的一样的型号：“杰克不相信John对他的邀请，他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欺骗，正好我来了，所以他叫我来验证。”
　　
　　杨西一直听著，见他停下来便插嘴道：“你按照他说的做了？”
　　
　　“是的。”米凯尔仍然微笑如常，“但是，我没有把结果告诉他。或者说，我只是告诉了他所想的那个结果，John没有骗他，他悲惨的人生终於走到了尽头，可以平静地安息了。”
　　
　　这番话里掺杂著某种情绪，杨西有些吃不准，是怜悯还是憎恨还是怀念，也许每一种都有些，但这并不是全部。有些更深、更黑暗的东西在这孩子灵魂深处的，是杰克给了他这些东西，还是天生如此，杨西没法搞清。
　　
　　“你可以先看视频再下结论。”
　　
　　视频的质量仍然很差，却还能够看出人的脸，那是杰克。他从房外进来，在房里转了一会儿便上床睡觉。还不到五分锺，他又重新醒来，四下打量了下後，不慌不忙地开始起身穿衣服，甚至还抽了根烟──杰克不抽烟！
　　
　　“他是左撇子……杰克是右撇子。”杨西不敢置信地看向米凯尔，“这不是杰克。不对，他刚才确实是杰克，怎麽睡一觉……他真的是睡觉吗？”
　　
　　“对杰克来说他是睡著了，可是你现在看到的人来说，不是。”米凯尔微笑著道，“你无法想像他和杰克有多不同，但我认为，他要比杰克有趣多了。”
　　
　　传说中的“三胞胎”？田睿一边想著，一边盯著视频。那人的动作确实与杰克有些不同，更潇洒，更自信，也更人性化。
　　
　　视频中接著出现了米凯尔，俩人开始交谈，之後便是一片雪花了。杨西放下视频，看向眼前的“天使”问：“後来发生了什麽事？”
　　
　　“我们开始交谈。如同杰克爱John一样，他爱杰克，但比起杰克那个愚蠢而执著的脑袋，他更聪明一点。他知道什麽能得到的，什麽得不到的。”米凯尔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於是，他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彻彻底底地得到杰克。”
　　
　　杨西有些明白过来：“来自John的邀请？”




第六章　黄雀开小差了（12）

　　回去的路上，田睿终於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小声道：“你觉得这事是真的假的？”
　　
　　杨西正在沈思中，随口应道：“什麽真假？”
　　
　　“我是说，这到底真的是杰克精神分裂呢，还是他是假装的，只不过想耍耍这个小子？”
　　
　　“不知道，这种事恐怕只有杰克自己知道，另外那叫多重人格。”对杰克的审判将会漫长而纠结，是牢底坐穿还是直接死刑，其中牵扯的人力物力将会持续许多年。不管如何，这剩下的事将不再和杨西有关，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人生中另一个麻烦──田睿。
　　
　　田睿是个大麻烦，他早就知道了。这个麻烦不仅仅是一次性的，还会生根发芽，持续长成一颗大树，在他心中扎根，再也无法抹去。
　　
　　他一直在思索怎麽对付这颗树，以及这颗树会给自己怎样的影响，而在很久前他就已经做出了结论。而现在，该是这个结论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杨西看著身边田睿阳光灿烂的脸，这个家夥认为事情结束了，以後的人生将会是愉快而享受的。他也许正在想著以後要去哪里玩，带上女儿去野炊，以及许许多多一个家庭该做的事，他甚至还在计划著要给尼古黑和John介绍女朋友。
　　
　　杨西无法从田睿的侧脸上移开眼睛，直到田睿意识到他不寻常的目光，疑惑地道：“怎麽了？”
　　
　　“没什麽。”他笑了笑，移过目光，“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该回家了，这句话的含义田睿在第二天得到了新的解释。
　　
　　他已经搬出杨西的家，带著晶晶和自己的行李回到那个旧房子。对於搬家晶晶虽然万般不舍，但仍然“照顾”了老爹的脸面。他们打扫了一晚上的房子，带著一身疲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田睿神清气爽地去揩杨西的顺风车上班，小区门卫和他的招呼打得很热情，自从他进驻後，小区门卫第一次碰上和自己谈得来而不是摆谱的业主。
　　
　　田睿站在杨西家门前用力敲了敲门──虽然有门铃可是他从来不用──通常一两分锺後就会有佣人出来开门。可是这次，他一敲那门就开了，杨西从来不会这麽不警惕。他紧张地猫著腰，手摸到腰间的警棍放轻脚步进了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什麽也没有了，甚至地上的地毯。
　　
　　田睿所面对的是一间空房子，杨西搬走了。
　　
　　他站在门口发了半晌呆，直到视线落在楼梯扶手上的一个大信封。那个信封足够大，上面还用彩色蜡笔写著幼稚的“田叔叔收”，想看不到都不行。
　　
　　拆开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小玉写给晶晶的，上面写著“别人勿拆”，一封则是大人的笔迹，杨西写的，却没有收款人。
　　
　　田睿把那封没有收款人的信拿在手上好几分锺，直到手被穿堂风吹得冷透，才拆了开来。
　　
　　「致你知道我是写给谁的那个谁：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英国的飞机上了，也许快要落地了，这得视你早上有没有睡懒觉而定。我不知道这种离开方式是不是合适，但这却是唯一的方式。我们不适合继续交往下去，也不适合继续见面。我必须离开，而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我们都是大人了。
　　
　　这个决定我早就下了，你不该没看出来，又或者你看出来了却不愿意正视。不管如何，我们都该知道现实是：我不可能对小玉说你父亲是个同性恋，我不能让她忍受流言的困扰，她的童年已经受了够多的磨难，不该再经历这些，你女儿同样也不该。
　　
　　我查了你的档案，你的妻子是在接你下班途中出的车祸，你一直在受这件事的折磨，家里没有任何一张照片是因为你根本不敢正视妻子的脸，哪怕是照片上。你确实不爱你的妻子，可是你在睡觉时却喊著她的名字，後面跟的是对不起。这双重内疚使你无法接受女人，所以你接受一个男人。先不要说这是我乱猜的，自己想想是不是。
　　
　　保护女儿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至少应该尽到做父亲的。
　　
　　但是，我也知道，我的一走了之大概会使你更加胡闹，把自己的人生视为一块抹布丢弃不用。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走出妻子的阴影，女儿们长大自立了，你可以来找我。我在英国，相信你会用尽一切办法把我找出来。当然，这段时间我会结婚，你当然也可以结婚。
　　
　　你的恋人试用期已经满了，可惜我还不能给你转正职。等到未来你找到我时，如果我们之间还有感情，那时候，你就是正式恋人了。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是的，我爱过你。我也知道，你爱过我。
　　
　　再见，你知道我是谁。」
　　
　　整封信没有出现田睿的名字，大概是怕信落入他人之手给田睿添麻烦，但其中的每一句话，却如同利剑般刺入他的心，因为这信里的每个字他都无法反驳。
　　
　　田睿第一次知道，止不住的眼泪是什麽感觉，他把信在手心揉成一团靠坐在楼梯上，哭得像个孩子。


大结局

　　田睿回到家前，早已经把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藏了起来，杨西能搬走家俱但搬不走洗手间。只是泪水的痕迹能洗去，疲惫洗不掉。当他把小玉的信递给晶晶时，小姑娘还一脸兴奋，在房间里读完再出来，眼睛就变得通红的，显然也哭了一场。
　　
　　晶晶很早熟，知道家中的艰难哭泣时总是背著田睿，今天看来是太过伤心，她一见田睿，就扑进他怀里抽泣个不停。这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抚摸著她柔顺的头发，给予无言的安慰。
　　
　　没了杨西的生活十分无聊，田睿恢复了上下班普通的日子，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