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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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味-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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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成森早就意料到区海兴的惨状,早年他在道上,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也见过别人怎样的折磨,但仍被那副血腥样震慑得说不出话。 
  如果此行此为不是展喜颜做就好了。这是他看到屋内情景的第一个念头。 
  
  展喜颜正缓慢而坚定地将牙签一点一点往区海兴的瞳孔中推。 
  从容不迫得令人心寒。 
  区海兴叫得撕心裂肺,双手徒劳地企图舞动挣扎,却被两端紧绑的绳索限制,只能一声一声地喊。 
  涂成森从不钦佩区海兴,更何况他还杀了一个无辜的柯碧,可也知道他是铁铮铮的汉子,如今看这血气方刚的男人被折磨得非人非鬼,也有点于心不忍。 
  “够了!”他过去扣住了展喜颜的手腕。 
  展喜颜低着头,微长的头发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但仍有一种肃杀的恨意:“你来了?” 
  “小喜……够了……”涂成森努力压着疑惑震惊的心。 
  展喜颜抬起眼,满是清澈,似秋季碧云天,无辜而美好。 
  涂成森看得心惊不已。 
  “为什么?”展喜颜的脸那么宁静,似一个无知的学生,“为什么就够了?” 
  旁边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腥味。 
  区海兴粗重的呼吸像垂死的野狗,急迫而凄惨:“操!老子还怕你来着?姓展的,你不过是文丰的一只可以操屁股的狗,总有一天,你屁股松了也像老子这样了……恐怕比老子更惨……” 
  话没讲完,旁边的小弟已经死死地踹上去了。 
  展喜颜像是没有听见的样子,仿佛这般血腥的事与他全无关系,他是世间最纯净的人。 
  涂成森转过头,看到区海兴眼睛血肉相连,模糊不堪,脸上青的青,紫的紫,黑的黑,像浓墨重彩的脸谱,脸也浮肿蜡黄。而那牙签还插在一只眼睛中,眼皮半吊着,血肉模糊,恐怖之极。 
  “有种一刀给个痛快!”区海兴已经脱力了,可是依然没有屈服的意思,“老子根本就没有贪那笔钱,文丰,是你拿了那笔钱,你这狗杂种何必在别的兄弟面前演戏。” 
  展喜颜笑得云淡风轻:“你想要痛快?行,我给你就是了。” 
  他微一示意,那些小弟们毫不犹豫地把牙签从眼睛中拔出。 
  区海兴惨叫一声,立时晕了过去。 
  涂成森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把展喜颜拉出那似地狱一般的地下室。 
  
  展喜颜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上了道了却心存慈悲?你狗哭耗子干什么?” 
  “小喜……”涂成森有点词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展喜颜静默了一下,嘲弄地“哧”了一声:“怎么?你以为我这六七年都是白呆的?还真以为我只有被操屁股的本事?” 
  涂成森勃然变色:“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是不是觉得很光荣?” 
  展喜颜笑得非常无害:“是啊,我真觉得光荣,能有几个能有资格被操屁股的?操了六七年还没松呢……” 
  涂成森阴着脸:“所以你……一定要杀了他?” 
  展喜颜没有回答。 
  涂成森的话阴冷得像一条自肺腑中游出的蛇,四周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不止吧!你这么折磨他,不外乎还恨他……没有杀成我。你就因为这个才这么折磨他的吧?” 
  展喜颜呆了一下,收敛了笑容,认真地:“是的,你真聪明。” 
  话没说完,他的脸就迎来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涂成森怒不可遏,浑身都在颤抖,脑子全是空白,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支冲向敌方的火箭,带着熊熊的火,没有思想,只是火,呼啸着冲向敌人,直到刺进人体的血肉才能消停。 
  眼眶已被怒火熏得通红,那只打过他耳光的手还举在半空,维持在原来的姿势,僵硬而可笑地发着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展喜颜抚了一下自己微肿的脸,五个指印还鲜明地在脸上,忡怔间没有任何言语。 
  然后无表情地说:“我早说过,你最好远离黑道,否则我宁可你死。” 
  他转过身,继续走入那间黑沉沉的地下室。 
  像一副画,走廊是光明的,他一步步地走下去,渐渐没入暗黑,然后消逝。像一道淡淡褪去的影子。但那白色的衬衣又是如此明显,似乎还反着寒光,像一把闪亮的刀刃,割痛了涂成森的眼。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区海兴又醒了。 
  涂成森呆在走廊口,听着区海兴断断续续的恶毒的声音:“展喜颜,你还真以为自已是什么东西?……当年你小子被关时,不过是个软骨头,是谁趴在地上舔我们倒在地上的狗食?是谁跪着求我们放你出去?……” 
  然后听到脚踢在物体上闷闷的声音。单调而残暴。 
  涂成森默默听了一会,转身走了。 
  此时他已经完全丧失探听当年是非的心情,他心灰意冷。 
  
  坐在三义厅的厅中,一个小弟看出他心情不好,上来体贴地泡了一杯茶给他。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满屋的孤寂给他。 
  他无意识地喝着,热水“呼呼”直窜肚中,一颗心“扑扑”不安分地跳着,鲜明而真实,憋得难受。 
  他静坐了一会,觉得满天满地的眼泪在流,纷纷扬扬。 
  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那些石梗在喉的话已经化作细沙,流入体内,喉咙已不再憋得难受,而那沙子已经深入肠中,随着肠的蠕动一下一下地刺着身体内部,加重身体的负担。 
  “喂,干什么呢?回味被绑架的细节?想重来一次?”一个声音肆无忌惮地闯进耳中。 
  涂成森第一个反映是先低下头,捂住脸,他不想别人看他流泪的样子。 
  自己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竟然像个女人一样流泪,实在不像自己的作风。 
  可是一摸脸,竟是干干一片。 
  不由得苦笑一下,他以为自己正泪流满面呢,原来只在心中哭而已。 
  抬起脸,看到文炀好奇而喜意盎然的脸。 
  
  




23

23、第二十三章 。。。 
 
 
  
  二十三 
  
  这时候的涂成森已经完全没有兴致与文炀开玩笑,他原本就不怎么喜欢文炀。 
  “干什么?”涂成森没好气地抬头问。 
  “听说你们前段时间被绑架了?怎么样,爽吧?”文炀风轻云淡,像在讲一件琐事般自在。 
  “……”涂成森站起来,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哎哎哎,叫你哪?听见没?”文炀聒噪起来,像个婆娘。 
  涂成森蓦地转过身,大声吼道:“操!别他妈烦老子,别以为你是文哥的亲弟弟我就得听你的。” 
  文炀忽地安静下来,在原地僵住。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令涂成森反而去注意了一下文炀。 
  后者年轻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怒与悲哀:“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自己不要是文丰的弟弟。” 
  可是我们生来便是没有选择的,无法选择自己的亲人,家庭,出生或死亡。 
  年轻的哀愁总是来得动人。在涂成森眼中,学生便是孩子,无论他多少岁,他的心事总是可以为人怜惜的。 
  他有些许的过意不去。 
  他像辛叔一样拍了拍那个他眼中的年轻人的肩。 
  “我恨文丰。”在静谧中,文炀突然的一句令涂成森一愣。 
  “你们不是亲生的?”涂成森的脑中闪过港片滥俗的家族恩怨。 
  “当然是亲生的。”文炀翻了个白眼。 
  涂成森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追问。这不是他的份内之事。 
  “我原本最爱的便是他了。而他爱的只是他的帮会。”文炀神情恍惚而忧伤,像个孩子。可是声音里却是咬牙切齿的不甘。 
  “哦。”涂成森想着如何让他闭嘴,他不想知道太多。 
  “你有兴趣知道吗?”文炀别过头,真是漂亮的脸。 
  “没有。”涂成森老实而干脆地回答。 
  文炀不爽地哼了一声。 
  “算了,我找小喜说去。”他咕嘟着站起身,斜照里的一抹昏黄打在他的脸上,竟是透明地发亮,仿佛一个心事单纯的少年,一眼即可见底。 
  “你与小喜……常常讲心事?”涂成森不动声色地问。 
  “要你管。”文炀又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扬长而去。 
  
  涂成森身体还未恢复,便接到了文丰的第一个任务。 
  “最近帮会有点麻烦,一向与我们毫无瓜葛的殊道会不知怎地抢了我们不少生意。”文丰说着行动时淡淡的,仿佛不过平常事,“让他们注意点我们罢。” 
  他的言语中仿佛是有点无奈的口气,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暗示。 
  涂成森是在黑夜中行动的。 
  其实相比以前在道上的事也不过是些琐碎的行动。 
  敲毁了一辆殊道会老大女人的法拉利,以及砸烂了几家殊道会下面的店铺。 
  回来时,已是夜半风凉,满天的星影摇摇欲坠。 
  他回房,路过展喜颜门口,听见里面□的喘息与呻吟。 
  他伫足一阵,便默默离开。 
  他对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他这么对自己说。 
  
  他是睁着眼看着天色渐明的,秋意深浓,蔚蓝如洗,他望着新阳熠熠,似牛一般反咀着过往年华里的鳞光碎影。 
  他听着文丰的声音说:“不用送了。” 
  展喜颜“嗯”了一声,体贴地关上门的声音。 
  镜子中深夜未阖的眼睛一片疲累的赤红,未痊的身体经受不住连夜的疲劳,终于跌入沉沉梦境。 
  醒来时,已近黄昏。 
  满室的余晖,窗外微疏萧萧的枝叶的影子纷乱地映着满地,风移影动,如流水一般汩汩不止。 
  他找出一根烟,想起晨明种种,一嘴的苦涩无味。 
  静极思动,正开门去觅食,却看见展喜颜的房门打开,蹦出一个文炀来。 
  那人嬉嬉哈哈,满室乱窜,似一个快活的疯子。 
  “你有病……”展喜颜的声音羞恼不堪,他衣衫不整地把他推出去。 
  两人的目光一对,皆是一震。 
  涂成森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映。 
  自那日他打了他一个耳光后,两人很少碰面,各自忙于帮会种种事务。 
  文炀循着展喜颜的目光,看见了涂成森:“嗨!好久不见。” 
  涂成森没有理他,只是直直地盯着展喜颜,目光炯炯似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 
  文炀自觉没趣,只得讷讷地自言自语:“看来我魅力衰微啊,得回去好好修练一下。” 
  说着,打了个招呼,离开屋子,留下那两人大眼对小眼。 
  
  展喜颜看了他一会,默不作声地准备将门关上整理衣服。 
  还没反应过来,涂成森就冲过来,将他连人一起推进了房间,房门重重关上。 
  房间中被褥整齐,不见有任何暧昧的痕迹。 
  可是涂成森被一种叫妒嫉的情绪牢牢控制,丧失所有理智。 
  “你……与文炀也睡?”他朝展喜颜吼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伤人。 
  展喜颜冷冷地试图推开他。 
  可是涂成森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扣着他,将他硬顶在墙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展喜颜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说话多伤人心,简短直接。 
  涂成森无言以对,赤色双目中满是痛惜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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