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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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代理人-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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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吓了一跳,是一个金发少年,看到他的眼睛时,我想了起来——是「绿指甲」。
  「我不确定,」我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回家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今天是万圣节。」
  「如果你妈妈同意你出来狂欢,你就不会还穿着这个。」我指指他的棒球t恤和牛仔裤。这一身平时还凑合,今晚就逊毙了。
  他不开心地扁扁嘴,「我打赌你不敢进去,你怕鬼。」
  他说对了,我讨厌鬼屋,从小我在嘉年华唯一的项目是旋转木马,不太男子汉,嗯哼?不过我不打算退缩,「你输定了,我甚至认识一个吸血鬼。」后半部分是真的。
  绿指甲露出一个典型的青春期蔑笑,「我还是一个吸血鬼呢。」
  我不想跟他纠缠了,「回家去。」我说,然后踏进了拱门。
  里面黑漆漆的,等眼睛适应,我发现头顶上有一盏玻璃灯罩的低瓦数日光灯,照着一段向下的阶梯消失在暗处。
  这该不会通往地狱吧?我心里微微打鼓,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应用。还好,拐了个弯楼梯就结束了。这里比上面更黑,一片死寂,街道上的欢声笑语几乎听不见了,我感觉冷汗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滴。
  我举起手机,惨白的光照亮一座蜡像,是一个巫婆,白发蓬乱,巨大的鹰钩鼻向前低垂,脸上写满邪恶,她手中捧着一个骷髅头。
  不得不说,这尊蜡像栩栩如生。我差点尖叫起来。定了定神,我移动手机,在巫婆的旁边有一个装饰成山洞的入口。上面一排血淋淋的字写着:「Benvenuti!」
  欢迎,好热情啊。可是我只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我完全是硬着头皮走进去的。好的方面是,这终于开始像个鬼故事了。
  一步、两步、三步,一尊魔术师打扮的蜡像出现在我左边,他脚边有一盏射灯,自下而上照亮他,投下的阴影令人寒毛直竖。他一手拿着高礼帽,另一手举着一个牌子:「只要6欧!」我把我身上的零钱都投进帽子里。
  大概是什么机关启动了,右边,一排蜡烛形的地灯亮起来,勾勒出一条道路。我现在才发现,这里这么黑是有道理的,狭窄的道路两边是黑沉沉的水池,如果没有地灯指引,你很有可能直着走,然后掉下去。水池下面是满满的交缠的人体蜡像,溺水者惊恐绝望的表情在他们脸上一览无遗。我无比庆幸我没有逃票,这可是会把我吓死的。
  我向右拐,走过那个水池,地灯结束了,四周再度陷入了黑暗。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羽管键琴声,我仔细倾听了一阵,是歌德堡变奏曲。
  好极了,现在是汉尼拔时间了。一个人夜游鬼屋,这是我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我想哭,想逃跑,但是我想到那个被挂断的电话。
  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告诉自己,唯一真实的是,文斯有危险。我做了个深呼吸,拔出枪,端在 溜+达x。b。t。x。t手中,向前跑去。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尽量不去看两旁。我路过了,像是悬挂的整张人皮,电锯惊魂,贴在小女孩床底下的怨灵,中世纪被开膛破肚的罪犯——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肠子从他的肚子里被绞出来,……
  最丧心病狂的是,他们居然在走道里重现了寂静岭的一个场景,你必须从一群挥舞着手术刀的、脸被毁了的护士之间穿过。
  最后是一段装饰成牢房的路。两旁全是狰狞的活死人,栅栏一角坏了,几个行尸爬出来,向你伸出手臂,张开血盆大口。我差点昏倒。
  谁能想到这一切只要六欧元?太划算了。
  还好曙光近在眼前,地灯又出现了,亲切得让人想哭。我快速通过,来到一个古堡风格的拱门面前,旁边挂着一块铜牌,不知道是本身就年代久远呢,还是故意做旧,上面刻着一行字,翻译过来是:「出口,小心别走丢了。」
  真幽默,我忽略了它,迈开步子。
  刚踏进门,一道栅栏在我身后降下,好像会有游客意犹未尽在此流连似的——多虑了,我摇摇头。
  然后,我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铜牌上的提示是来真的,我走进了一个镜子迷宫。黯淡的光线下,四周全是我自己的倒影。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几个路口,或者根本是死路一条,我甚至连我是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竟然有我这么傻瓜的人类,我读了提示,结果还是掉坑里了。
  时间紧迫,我不能被困死在这里。「用你的大脑。」我告诉自己,停下来环顾四周,镜子里的千万个我一同转身。
  其实这很简单,冷静下来之后我想到,你和虚像的距离是你和镜子的两倍,所以,我只需要跟着最小的虚像走。我再度跑起来。
  在碰了几次壁之后(我现在肯定是鼻青脸肿),我来到一个像是休息处的地方。周围散乱着几具棺材,很明显,是供游客歇脚的椅子。这里的天花板和地板也是镜子。再强调一遍,丧心病狂。
  我停下来辨别方向,突然,我看到一具棺材打开着,旁边,一个女人的影子站在那里。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那是「达芙妮女神」!
  我用枪指着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也是。她看着我,脸上带着微笑,手臂优雅地指向棺材,似乎想邀请我进去试试。
  「文斯呢?」我颤抖着声音问。
  没有回答,我们僵持了很久。哪里不对劲。
  我大胆的走过去,没错,她的眼睛没有随我的脚步而移动,她只是又一尊该死的蜡像。我真想烧了她。
  这时,一声尖细的笑声飘进我的耳朵,我的神经再度绷紧。
  「谁?」我转过身,一个身影从千百面镜子上快速的滑过。
  接着,笑声又到了我的脑后,一阵毛骨悚然,我转过身,如临大敌。
  「到底是谁?」我提高了声音,心脏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滑过镜子的影子快得像个幽灵,我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砰砰砰!」一连串镜子轰然粉碎。
  突然,有什么击中了我的手腕,枪飞了出去。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的背后遭到一记重击,我倒了下去,脚下一绊,正好跌进女神脚边的棺材。
  「不!」我高呼。回过头,我看见一双手推上了棺材盖。
  我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起源

  注意了,读者们。虽然在一本除了我没有人(文斯不是人)会看到的笔记里这么写简直傻,不过这就是我,不是说,爱我就要爱我的一切吗?总之,注意了,如果说这本笔记有任何出彩之处,那么肯定是接下来这一段。
  简单点说,j□j来了。
  棺材十分狭小,我根本转不过身,只能以一个僵硬的姿势脸朝下躺着。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我问文斯你睡在棺材里时,他嗤之以鼻了。鬼都不想睡在棺材里,一晚上就能让你得上颈椎病和肩周炎。
  「放我出去!」我大声嚷嚷,「这个玩笑开过头了!我要退票!」
  没有人搭理我。不管把我关进这里的家伙是谁,他肯定已经离开了。我拼命挣扎,直到气喘吁吁。
  胸口的一阵震动吓了我一跳。是手机。我抖了抖,它掉出来,是文斯,我接起来。
  「你进来了?」他的声音很平稳,听起来安然无恙,我松了口气。
  「是。」
  「让我来唤醒你的记忆。我怎么交代的?」他强调,「待在车里。」
  「电影里被这么交代的人最后都从车里出来了。」我辩解。
  「电影里从车里出来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我想起侏罗纪公园,那个蹲在马桶上被霸王龙啃掉的家伙。反观我现在的处境,神总结。
  「我回去再做检讨行吗,爹地?」我催促他,「快告诉我,你没事吧?我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我以为你想来点刺激的呢。」文斯一点都不同情我,没劲,「门口写着鬼屋,你就不会查查字典?」
  「拜托——」我拖长声音。
  文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好了,我没……」他刚说了几个字,我听到碰的一声,文斯的声音消失了。接着是进一步的混乱,我听到射击和镜子破碎的噪音,好像有一千只黄蜂在电话里同时扇动翅膀。
  「文斯!文斯!」我疯狂地呼唤他。
  没有回音。
  忽然,一切暂停下来,宁静得仿佛风暴中心。我翘首以盼,感觉自己是站在被告席上的罪犯。
  过了好久,电波里传来一个中性化的声音,「哦,你知道吗?」他的口吻像是莎士比亚的舞台剧中的人物——做作,「我好爱好爱你,文斯,你想象不出这些年来我有多么寂寞。日日夜夜,我不停地想你,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他说得好像要哭出来。我想他应该就是安杰洛,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由于电话造成的失真,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别说了,你让我恶心。」文斯说出了我的心声。他的声音有一丝忍耐的成分。恐惧一拳打在我的腹部。他会不会已经被制住了?或者更糟,他受伤了?
  我费劲了全力,试图逃出去。可是这个该死的棺材它就是打不开,而我也不是什么逃脱专家。
  在我精疲力尽时,舞台剧又开口了,他长长地笑了,由低沉转而高亢,那是一种能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怕的笑声,就像是直接从地狱底层翻搅起来的。
  笑声戛然而止。
  「我总在设想,我们的重逢。就像现在一样。」舞台剧顿了一下,「我一遍一遍的梦到,看着你的眼睛——我喜欢你的眼睛,文斯,一直喜欢,那种神采,好像你是世界之王——我的手指滑过你眉骨和脸颊,最后停留在嘴唇上,我向你俯下身,感觉你的气息拂在我的面庞上,带着紧张、恐惧和憎恨,然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怀疑我串线到了j□j付费电话。
  舞台剧又笑了一下,轻笑:
  「然后,我把匕首亲手送进你的心脏里。」
  我的心脏缩成了一团。
  「厚颜无耻。」文斯咬牙切齿地说。安全词。
  一声压抑的j□j紧随其后。一阵绞痛,我的胸腔好像被撕裂了,一根冰锥贯穿而过。
  「不!」我嘶吼道,感觉滚烫的泪水滑下脸庞。世界在我身边分崩离析,我的大脑陷入了全然的混乱。
  「喂,你还在线吗,莱尔?」过了一会,我听到舞台剧轻快地说。我突然发现我在啜泣,我擦干眼泪,怒火在我身体里熊熊燃烧起来。
  「你最好保证文斯没事!否则我要杀了你!」我诅咒道,如果我可以,我现在已经顺着电波爬过去把他撕成碎片了。
  对方顿了一下,「哦,放心吧,我不会现在就了结他的。他是一个错误,应该在开始的地方被纠正。不过,说到死亡,」他突然提高声音,「你知道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死亡是什么吗?」
  「我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恨恨地说。
  「活埋。」他自问自答,「好好享受你的最后一口空气吧,人类。」说完,他切断了,嘟的一声,电话里传来阵阵忙音。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是对的。棺材里的空气正在急剧减少,我开始喘不过气来,二氧化碳像一双无形的黑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电话还亮着,但我的双眼模糊起来,意识渐渐远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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