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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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铁为柔-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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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如铁好奇心起,见了空毫无表示,便走近墙根细看。这一看,不由得大为惊叹。
  
  这四面墙上,竟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佛像!
  
  这些佛像约莫一尺见长,用笔细腻精致,线条流畅优美,显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画成。辛如铁一时间只认出无量寿佛、普贤菩萨、帝释尊天等寥寥数名,料想作画者是把见诸佛典的诸位神佛菩萨都囊括其中了。他沿着墙根缓缓踱步,一个一个佛像看过去,越看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正看得出神,忽然听了空喃喃道:“卿自早醒我自梦,一片伤心画不成。”语气茫然若失,其间所蕴惆怅伤怀之情,沉甸甸地压上听者的心头。
  
  一瞬间,辛如铁恍然大悟地想通了那丝违和感来自何处:这千百佛像,虽然形态装扮各异,面容却是如出一辙的——无论是展眉还是敛目,无论是肃容还是微笑……那精美的五官,分明来自同一名绝色女子。
  
  了空微仰着头,恰能清晰地看见他后脑一片全白了的发荏。辛如铁意识到,他的年纪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人生风雨重重,却不知他又走过了怎样的故事。想起初见时他说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一丝涩意划过心头,辛如铁忍不住轻声问道:“这些佛像……可是出自前辈之手?” 
  
  他提问时早已确信自己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谁知了空否认得清晰干脆:“不是我画的。”
  
  辛如铁不由得一怔,但看了空的神色又不似撒谎,深知再问下去势必触及旁人私隐,礼数所在,纵然万分好奇,也只好缄了口。了空闭了闭眼,那名倾城女子的模样却挥之不去:她捧着画具跪在自己面前,恳求不擅丹青的他助她绘出已逝之人的容颜……了空的叹息有着轻烟一样的缥缈质地:“画画的是一位奇女子……倘若没有她,今天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话说得出奇,辛如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眼下的境况会和什么女子扯得上关系。
  
  了空显然并没有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的意思,辛如铁疑惑重重,也只得强行压下。了空收回目光,很快就回复了那一派淡漠的神气。他拈起袈裟的一角:“你知道么,袈裟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离尘服’。”
  
  牵牵嘴角,了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讥讽:“其实依我之见,若要剃度出家,又何需假手他人?倘若穿上它就能脱离尘俗,你穿上它也就是了。” 
  
  辛如铁一时哑然,眼睁睁地看着他翩然离去,前所未有的迷惘充塞胸臆,竟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
  
  凌绝心自得了口信,不再胡思乱想,虽然仍觉牵挂,到底没有那么难捱了。吕慎为使他分心,着意向他讨教医术上的疑难,数天下来,竟也进益不少。慕容馨那厢也不再满世界地徒劳寻人,干脆把几名义兄都请到了宅中小住,又重金雇了两名厨师掌管众人伙食。这两名厨师烹调功夫十分精湛,得许重酬后更是加倍地卖力,每一顿饭都吃得最贪口腹之欲的“酒肉头陀”端木彪大呼过瘾。其中一名厨师来自关外,所做菜肴多是中土罕见的异域风味,教众人一快朵颐之余更大开眼界。三餐之外,更有各式新巧点心从厨房流水价送出。不过十余天,凌绝心竟比在破劫谷时还丰腴一些。
  
  半月之期转眼将至,到了第十四日上,天气格外晴朗,虽然寒冷未减,那明亮的阳光却教人精神一振。想到明日便能和辛如铁相见,凌绝心竟觉得心里的紧张不亚于要给辛如铁开颅之时,勉力镇定,却仍是坐立难安。慕容馨兄妹纷纷劝他宽心,道众人见惯江湖风浪,无论明日有什么龙潭虎穴,也会合力陪他闯过。如常用过晚膳,有龙吟寺的小僧来传话说定恒和怀虚二人明日一早会前来相助。众人闲话一回,早早地散了,各自回寝室养精蓄锐。
  
  见凌绝心神色紧绷,吕慎捧着本《金匮要略》,借口有不懂之处,跟着他回到房中,一本正经地提了好几个胡缠蛮搅的问题。凌绝心哪有心思跟他逗趣,抚额道:“慎儿,你饶了我吧。”
  
  吕慎放下医书:“师父,我不闹你,可瞧你这模样,今晚能睡得着吗?”
  
  凌绝心咬着唇,目光幽幽。
  
  “论道理也不用我来说。明日会有什么场面,现下谁也不知道,总之是要做好准备,以策万全。你前段时间亏损得厉害,将养了这一阵才略好些,要是一夜不睡,精气神怎能充足?”吕慎想了想,“不如……给你用点六美酡?”
  
  “不。”凌绝心断然拒绝。如此珍贵之物,他可舍不得浪费在辛如铁以外的人身上,就算是自己也一样。实在睡不着,就用点微量的迷药或者麻药好了,即使会略损身体,那又有什么打紧。
  
  吕慎自明其意:“那我去给你拿些甜梦香过来吧?”
  
  凌绝心点点头。
  
  不久吕慎回转,把瓷瓶放在桌上,见凌绝心只盯着烛火发呆,轻叹道:“师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太担忧了。”
  
  凌绝心苦笑一声,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风筝。半年光阴倏忽而逝,风筝无知无觉,鸳鸟羽色如新,人事却多历变幻,早已不复当初。
  
  吕慎知他触景生情,略劝了两句,躬身告退。凌绝心呆坐了一阵,终是强打精神,稍事洗漱,然后熄灯上床。初时还能听闻邻舍人语犬吠之声,渐渐地万籁俱寂,而他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又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梆梆的打更声,才知已到三更天了。他无奈地坐起身,想要点些甜梦香助眠。正披好衣裳,却听得有人在他窗上轻叩了三下,凌绝心一凛,运气喝道:“谁?”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多日不见,愿你们一切安好!

失去至亲的悲伤,真的真的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虽然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画面,就像是有自主意识的一样,频频跳到眼前……

医生宣布病危,我被允许进入ICU,看到他被输液输到整个浮肿的手掌……

不愿意让他客死异乡,我们连夜请救护车陪他回家乡落叶归根,给他停止治疗时,本应失去意识的他流下眼泪……

在救护车上,我握着他的手,可是已经没有办法让它温暖起来……

回到家乡医院的急诊室,我对他说“爸爸,我爱你”,他已经跌得极低的血压骤然飙升,我讲几次,就几次是如此……

我脱力地坐在病床边,我无能地看着监测仪器的波型变成一条直线,我眼睁睁地看着护士冷酷地拨出各种插在他身上的管子,然后他没有生命的身体流血不止……

和我的血管里一样的血!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每次伤害都有机会道歉,不是每次告别都有机会再见。爸爸进入ICU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他进去之后被上了麻醉,然后至死也不曾清醒过来。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在他清醒的时候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他,我不甘心没有跟他正式地告别告诉他我会很乖让他放心,我不甘心他给我那么多的恩情我一点偿还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我再不甘心也只能这样,看着他被白床单裹起来,看着他被放进一个小盒子里,看着他变成一把灰……我只能看着。

连流泪都要背着众人,因为大家都对我说,你要坚强,你还有妈妈,你以后要照顾好她。

相信“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的人,肯定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死。

后事。

第一天的法事,我作为爸爸唯一的子女,披麻戴孝,第一个要行的仪式就是给他做饭。那个请来哭丧的婆子指导我装模作样地烧好祭奠的米饭,用碗盛了,在上竖着插上筷子。当我捧着那一碗不是给活人吃的饭走向他已经僵硬的身体,我真的觉得,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意这么痛苦。

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完结,我回到家里。一桌一椅全是旧日的回忆。总有这样的错觉,他还会笑吟吟地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叫我一声“乖仔”。然后蓦地清醒过来,又是一脸的泪。

我也希望我能更坚强些,想明天,向前看,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可是我知道失去爸爸让我的生命变得残缺不全,我痛,又不敢说痛,每一夜都只能蜷缩在床上默默忍受。我不知道怎么纾解,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窗帘的道轨坏了没有人给我修了,洗手间的灯不亮了没有人给我换了,因为最疼爱我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亲们,珍惜你们拥有的一切,特别是人。

感谢你们的安慰与陪伴。往后我会抓紧更新,大约两天一次,尽快把文完结。




66

66、六十四 。。。 
 
 
  
  一团火光骤然在窗外亮起,“喀嚓”一声,紧闭的窗户就被推开了。凌绝心飞快地套上外衣,抽出枕底的匕首,正思量着要不要出声示警慕容馨等人——
  
  “凌大夫,是我!”伴随着脆生生的童音出现的是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擎着灯笼的小手高高举着,橙色的光落在天真无邪的笑脸上,脸如玉盘,眉如点漆,正是那日掳走辛如铁的小孩儿!
  
  凌绝心霍地站起:“是你——”
  
  那小孩儿嘻嘻一笑:“出来吧,我家公子等着你呢!”把窗子推大了些,退开几步,示意他跳出来。
  
  对方子夜便至,实在大出意外。而且瞧这架势,倒像是要他孤身赴会的意思。果然,那小孩儿又道:“我家公子不见闲人,你就让你那些帮手睡个好觉算了!” 
  
  凌绝心咬咬牙,打消了叫人的念头,略整衣物,悄悄把匕首藏在腰侧,便从窗中跃出。他的寝室在东厢最左端,窗外是个小花园,离他最近的一间房是吕慎住着,此时窗户里漆黑一团,静悄悄的。那小孩儿轻轻巧巧地翻过围墙,趴在墙头上朝他勾了勾手指,人就消失了。凌绝心到底有些不甘心,跃上墙头时故意踢起一颗小石子,弹在吕慎的窗棂上,发出不小的声响,然而房中没有半点反应。
  
  ——这宅子里,除了他之外,只怕人人都睡得很沉,不到该醒的时候绝不会醒。
  
  那小孩儿引着他迅疾地在巷道中穿行,脚步轻盈得好像猫儿一样,不久就来到了一块略显开阔的空地。
  
  “公子,凌大夫来了!”小孩儿叫得欢快,蹦蹦跳跳地向火光处跑去。
  
  空地正中是一顶气派的八人抬软轿,八名衣着不凡的轿夫手中各提一盏琉璃灯,围在软轿四角。待凌绝心走近了,一名轿夫才小心翼翼地掀起毯帘。
  
  轿厢中,一名男子懒洋洋地斜倚着软垫,左手枕在脑后,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把银质酒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晃。琉璃灯的光芒不足让凌绝心看清他的面容,只觉得灯光照亮的那幅衣料未免也太华丽了些。
  
  凌绝心当了这么多年的“神医”,向来被人尊敬待惯了,脾气自然是小不了的。半月来见不着心上人,种种忧心愤怒积累起来,便如地底汹涌的炽热岩浆,只因忌惮对方诡秘而强势的手段,一直隐忍未发。这时见到罪魁祸首一派悠哉游哉、漫不经心的模样,理智的弦瞬间就崩断了,在脑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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