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鸢回前堂- 第1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晏存继水性真的好。他虽是后发入水,却转眼间已至季华鸢身前,他拉着季华鸢的袖子,在水底轻轻摇摇头,便示意他跟着自己,转身向下潜去。季华鸢这才想到自己的纰漏,自己浮游于江面之上,受水阻碍,行动迟缓,岸上人随便掷来一剑一刃便可要了他的命。此刻见晏存继在自己身前半个身位,结实的腿有力而平稳地划着水,心下竟多了丝敬畏。
  而晏存继游在前面,心下亦是想着别的事。他方才错过季华鸢身边,江水下又冷又黑,他只隐约可见季华鸢双目,可就是这模模糊糊的一眼,他却直看见那人眼底的强撑之色。身后人踏水声便可听出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紧紧地尾随着自己。想起这两日那人从早到晚地跟在自己身边,被自己戏耍,陪自己诱敌、逃命,也可算是出生入死,晏存继不免生出一分相惜之情。
  季华鸢看不见,此时晏存继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晏存继一边划水,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道:季华鸢,不管我们他日是敌是友,今日,我必不让你因我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白珊瑚(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把文章修了修,主要是前三四章,但是主体思路没有变。
  关于分行,改变了一下分行的方式,情节比较连续的段落间没有空行了,这样大家读着也会更舒坦一些。
  欢迎亲们多提宝贵意见,但不接受非正当理由差评,谢谢亲们支持~~抱~~
  季华鸢跟在晏存继身后下潜了一阵子,然后便掉头向对岸游去。到底是入了秋,那江水冰冷刺骨,季华鸢在水下早已冻得两腿没了知觉,只是近乎麻木地盯着眼前晏存继修长有力的腿,机械地向前游去,胸中憋得好像要炸开一样痛。
  季华鸢生长在水乡,小时读书之余,也常随谢司浥一同下水戏耍,水性本也不赖。只可惜进了东门以来,本就休息不好,今日更是折腾得筋疲力尽,还哪里抵得过森冷的江水,此时只觉得连头脑里都像炸开了一锅粥。
  只是,麻木之余,季华鸢倒是愈发清晰地感受到晏存继抓着自己的手。寂静黑暗的江底,失去了一切与外界的感官,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与晏存继紧紧抓着的双手。那手指上有些茧子,即使是在江水中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细小的茧子磨在季华鸢早已血行不通的手上,沙沙的,像那支白珊瑚簪子。
  晏存继在前边拉着季华鸢,心里也知身后人就快要撑不住了,焦心之余,只能脚下拼了力地向岸边游去。好在此二人今日算得上走运,下潜之处已是母渡江水行走窄之处,两岸间距不过二百余丈,晏存继心里暗暗算着,心知已是要到了。
  果不其然,晏存继又在水中游了一会,见前面隐约可见漆黑一片,想必已是岸底。晏存继心下大悦,即便本就知道能够逃得出去,却还是生出几分死里逃生的快意来,他回头望去,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季华鸢什么情况,只能是拼了命快快游到岸边,扯了季华鸢的手,去摸那坚冷的岸底。
  此时此刻,晏存继真恨不能发出了声,大喊一声:“季华鸢,我们到岸边了!”
  而那边季华鸢混沌之中,被晏存继牵着手触到岸边,恢复了几分清醒,心中也高兴。他轻轻回捏晏存继,向他示意自己没事,缓缓踏水而上,跟着晏存继慢慢向上浮。
  越往上便越是亮一些,季华鸢在水底抬起头,看着水面上透下的月光。晏存继像一只长形大鱼,沉默而有力地在自己头顶上划着水。季华鸢晕晕地想,这人认真起来的时候,还真的是和北堂朝有一点相像的。
  北堂朝的双腿也是这般,笔直修长,肌理分明,结实有力。
  季华鸢看着晏存继踏水安静而有力的双腿,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突然浮现出他中了情鸩那天的情形。
  他一直没有告诉北堂朝,其实那天,他身上一直是留了解药的。此种可致命的毒药,他下给北堂朝,怎么可能不留后路。
  一开始,他是见九号歪打正着撞上来,计上心头,借着药力与他纠缠在一起,舔他的血,将自己牙间存的最后一颗药咬破了舔进他伤口里。他知道九号经此风波必然会回卧房休息,那时刚好药效上身,七号又刚好在房,即使北堂朝没有中计,他也可以达成目的。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他本是下了毒之后就能尽快摆脱九号,回去服下解药,却不料北堂朝竟突然出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解药握在手里,北堂朝一把抱住急速下坠的他的时候,他竟鬼使神差地将那解药偷偷丢了。
  情鸩,服之不行情事之人,必死。
  他那时候倒在北堂朝怀里,还故意挣那几下,心里却是一直在想:北堂朝,你恨我如此深,会不会眼看着我求欢不得而死?清高桀骜的华鸢公子因无处求欢而死,身亡之后,也定是留不下半点清誉。于我而言,怕是最残忍的报复了。
  可是,如他所想,也如他所盼,北堂朝终是舍不得的。
  他舍不得,所以他要了他。他发现他与谢司浥并无亲密,所以他和从前一样温柔,甚至更加小心翼翼。季华鸢当时身子烧得糊涂,意识其实是很清醒的,他是那么清醒地感受到那人在身后微微的颤栗,感受到那人在背后深沉的注视,感受那人结实的双腿,缠在自己身上,就像此刻晏存继在上方划水那样,温柔而有力。
  北堂朝,你恨我算计你,所以摆擂台要给我教训,还要带着新欢来惹我心痛。可是你怎知,就连我自己,亦恨自己用这身子算计了你!你恨我,原是我罪有应得。季华鸢本就是弃婴,纵然心比天高,却是命如草芥,又怎么能,配得上你!
  “华鸢!华鸢!”晏存继首先出了水,向来时岸边看去,见那些刺客早已退去,此时岸边空无一人,晏存继一把捞出还在水里上浮的季华鸢,兴奋地拍着他的脸:“华鸢,清醒点!你看,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得救了!”
  季华鸢一出水面,江上新鲜冷冽的空气便像是发疯一样的争先恐后挤进他的肺里。季华鸢畅快之余却觉得被冲得心肺生疼,眼看着江面一片平静,月光笼罩,波光粼粼,甚是好看。他扯起唇角,轻轻地笑了,喃喃道:“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
  晏存继见他神色倦怠,目光涣散,只道他是累得狠了,连忙拖着他踉跄着上了岸。季华鸢脚刚一捱着地,腿上便是一阵剧烈的酥麻,身子一软向下栽去。晏存继本也是耗尽了力气的,此时竟也撑不住他,二人便牵着绊着一起嗵地一声倒在岸边泥土里。泥土绵软,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一直悬浮水中的身子骤然有了着落,难免一阵晕眩。晏存继深深呼吸,竟是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朗朗夜空下,江水汩汩地流淌,耳边是季华鸢的喘息声。晏存继转过头去,却见季华鸢怔怔地望着月亮,本应是劫后余生,畅快之时,他却是满目萧然。
  “季华鸢,你在想什么?”晏存继不禁问道。
  季华鸢没有说话,晚风吹过来,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季华鸢眯起长眸,许久,撑着力抬起酸痛的手臂,伸进衣领中,从脖颈深处扯出一个玉佩坠子来。
  “这是什么?”晏存继见那玉佩被黑线穿着,线绳粗陋,但是玉却是极品好玉,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温润清灵,带着天然的光辉。
  “这是玉佩,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季华鸢喃喃答道,将玉佩举高,对着月空,转出点点星辉,他看着看着,轻轻笑了:“这东西应该是很名贵的,只是我看它,看到的却不是价值连城,而是,命运阻隔。”
  晏存继噤了声。聪明如他,听到这里便是明白了,这东西八成是季华鸢和北堂朝的什么信物。他想了想,又是换上了平日里的无赖神色,道:“什么破烂货,哪有我送你的白珊瑚簪子好看!”
  “晏存继,”季华鸢哑着嗓子唤他:“你知道吗?你和北堂朝,很像,又很不同。”
  “北堂朝哪里比得了我。”晏存继嗤之以鼻。
  季华鸢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手里的玉佩,缓缓道:“你像粗糙的白珊瑚,他像这温润的玉。相同的是,你们都很贵重,无论是谁,我都高攀不起。”
  “季华鸢,你在说什么啊?”晏存继坐了起来,看季华鸢怔怔地躺在那里,青丝一缕一缕粘在有些苍白的面上,似足了那日初见时的狼狈,眸中却不似初见时的生气勃勃。晏存继不知怎的,竟是一时间不太敢去触碰眼前人,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轻轻地说道:“我其实是很认真的,北堂朝要是不要你,你可以和我回西亭去。我们相识不过三天,但你漂亮又勇敢,也很讲义气,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你有些喜欢我,”季华鸢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玉,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苍凉的温柔:“可是我也知道,我爱他,真的是爱到了骨子里。可是他,虽然我一直不肯承认,但怕是如你所说,早已厌了我。”
  好不容易看上眼的媳妇,竟然对别人这般痴情。晏存继扭头见季华鸢神色悲凉,心内长叹,面上却敛了嬉笑神色,讷讷道:“他要是真厌了你,又怎么会容忍你在东门添乱。”
  “我没有添乱。”季华鸢终于转过目光,看着晏存继,道:“我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回来找他,苦练两年。短短两年,轻功练成我这样,不赖了吧……你知道我每日是怎么辛苦的吗。”
  “我能想象得到。”晏存继这回倒是不再捣乱,真心配合地点点头。他想了想,伸手将那玉佩从季华鸢手里拿过来,季华鸢不知道晏存继在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将那黑绳理好,然后垫着自己颈下帮自己戴了回去。
  晏存继把玉佩放进季华鸢衣服里,紧紧贴着他胸口,又将那黑线藏在衣服领口下,轻声道:“季华鸢,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仔细了。你爱北堂朝,北堂朝也不见得真恨了你。我本想着你人挺好的,要是没对北堂朝那么痴心,我就追求你也未不可。但既然你心里有了主,我决不会勉强你。今夜在你面前的晏存继,只是晏存继,不是西亭王子,你可以全心信我。但只有今夜。过了今夜,他日战场上,我若逢上北堂朝或你季华鸢中的任何一人,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晏存继?”季华鸢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晏存继,不知该说什么。
  “你说得对,我和北堂朝不同。我是珊瑚,我是会磨痛了你的。即便我喜欢你,我也不会为了你去和所有人作对。但是北堂朝,他大概能做得到。”
  “别再胡说了,你是西亭王子,只是和我呆了几日,共同经历了一些惊险,一时兴起罢了。”季华鸢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草草敷衍了这一句。
  晏存继轻轻摇了摇头,仔细端详着季华鸢月白的脸庞,刚刚风干的唇角起了细微的皮,叹道:“季华鸢,你我缘分大概也就到此了。明日我们脱身,你便回北堂王府去吧。你消失了这三日,北堂朝心里再气,担心总是比气要多的。这玉佩你藏好了,到了应该的时候,也该拿出来给他看。很多东西,你不去要,他怎么知道你想?”
  “那你呢,下一步怎么打算?”季华鸢心知此时分别确实是最好的,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我不能告诉你,”晏存继摇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不说,是护你,也是护我自己。你我立场本就不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