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杂草一样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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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杂草一样疯长-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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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慌了手脚,欲哭无泪,我几乎要跪下来了,带着哭腔求她说:“大夫,您行行好,救救她吧!她已经流了两天的血了,挺不住了 ,现在我们也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你们去仪表厂附属医院,那里有人值班,看了条他们就知道是我介绍过去的,会帮助你们的。”

说完,她在一张处方笺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交给我,我赶忙千恩万谢地接过来,扶着小雪出来。她还没事人似的,指着外面停放的一辆帕萨特跟我开玩笑说:“你看,我和它长的像吧?像元宝一样,多可爱!你看你,瘦不拉叽的,像个手扶拖拉机。”接着她又突然“哎哟”一声,低声说:“又出来一股。”

我又是心疼又是恐慌,疯了一样跑到每幢楼里寻找轮椅,想把她推出去。我就像个无头苍蝇撞来撞去,大夫和病人都被我撞得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去了。看那些牌子上:挂号处、交费处、取药处、输液处、内科、外科、五官科、泌尿科、紧急通道、急诊室、手术室……终于我找到了存放轮椅的地方,但却上着锁。一时之间我找不到管理人员,于是问候了他八辈子的祖宗,朝着轮椅上踹了几脚,直到它变形。我知道我又浪费了不少时间,赶快飞跑着找到小雪背起她来就跑……

告诉我,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当我们并排坐进一辆富康出租车的后座里,在乌城大道上平稳地行驶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车窗外,万家灯火流光溢彩。虽然是寒冷的冬天的夜晚,却依然人来车往,非常热闹。但这些于我都是不相干。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不再焦虑,不再恐慌。

我想,如果她就这样的离去,我的心会破碎得像玻璃。我将如何对她的家人交代?我将如何的痛不欲生?全都该怪我!是我太不小心,太大意,太马虎,太愚蠢,太轻信庸医!还都该怪我太逞强了,要去考什么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悔不当初听从别人的劝告,就在学校研究生处做一年的临时工。这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该诅咒的研究生考试!天父,这就是对我以往所犯的全部罪愆的惩罚吗?我暴躁,我狂傲,我昏庸,我无礼,我放荡,我堕落,我纵欲,我懒惰……

所有的罪过我都犯下了。降罪于我吧,让我来承受!天打雷击我都无怨无悔,只是不要让我心爱的人来承当,她是无辜的。天父,咱们可不可以私下里做个交易,我起誓:如果这次能够救活了她的话,我宁愿考不上研究生,我宁愿不去上海,我宁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我甘心情愿在这里陪她过一辈子。这些够了吗?您给予我惩罚还会有多少?

街上有人在放鞭炮,明天就是元旦了,是新世纪的第一天。孩子和他们的父母穿着厚重保暖的棉衣在街上游玩,细长的路灯发出橘黄色的光芒,那么温暖,那么亲切。我的眼泪开始静静地流了下来,没有啜泣的声音,也没有呜咽,哪怕是喉咙的哽咽,甚至吸鼻子的声音。我只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任泪水像一条欢快的小河在尽情、畅快地流淌。

小雪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我也没有。

到了这家医院,便去挂急诊。走廊里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一手扶着墙,一手按着肚子,疼得在叫喊,更增添了阴森恐怖感。值班护士叫来了一位女医生,她看过纸条后爽利地说:“来吧,姑娘们,拿上家伙,上二楼。”然后,又冲着我说:“你去交钱,100块。”

我回来后也上了二楼,在门外边等着。门没有关紧,有一条极细的缝隙,里面灯光很亮,我看到她们戴着口罩,拿着钳子之类的手术器械,在夹取或者擦拭什么。小雪可能躺在一个平台上,看不到她。奇Qisuu书网我听到她们在问些什么,小雪轻声地回答。那个女医生突然说:“哎呀,你们事后还同房了呢!看,都发炎了!太糊涂了你们!……”

我终于放下心来,缩回了头,用手抹了把脸,泪痕似乎还在。我掏了掏兜,只剩下几十块钱了。要请客给护士们买夜宵吃吗?随即又把这个念头硬硬地压了下去——算了,也太拿不出手了。

大约20多分钟后,她们出来了,给小雪拿上药,又打了针,并让我们明天来输液。我担心地问:“今天晚上不会再出血吧?”

那个说话爽利的女医生说:“不会啦。只是这一段时间不要同房,一定要记住!”

“哪里还有这个心情呀。”我心里想。然后打车回到鲁村。

第二天,果然情况好转。输了三次液之后,小雪脱离了危险。我又买来鸡蛋、小米、大米、蔬菜、水果、肉和排骨,给她也给自己改善保养一下——毕竟,再有10天我就要上考场了!

醉卧考场君莫笑

小雪渐渐恢复了身体,仿佛一切都好起来了。我曾戏言说,她的身体真是像大地一样肥沃,无论种上什么都有出产,土壤肥力向来是有增无减。而我要参加考试的野心仿佛也蓬蓬勃勃地一夜之间就绿遍了大江南岸。

到期末了,她也才忽然想起来还有参加考试这件事,便翻翻书本和笔记去学校应试了。我也清楚地知道,只要不是白痴或者跟老师结下仇怨的话,文科生的考试一般是不会挂住人

的。因为,老师总会给划出重点和出题范围的——如果一个班大多数不及格的话,老师的脸往哪儿搁呀?他怎么还有脸干下去呀?

天气也真的到了严寒的时候,零下十五六度。而学校通往鲁村的那条弯曲、狭窄、肮脏、泥泞的小巷子里却依然人来车往,铃声不断,十分拥挤、热闹和嘈杂。卖烤红薯的和煎油饼的地方香气扑鼻;小饭馆里的大铁锅干脆架在屋外,正煮着刀削面,炉火熊熊,热气蒸腾;小孩子和大狼狗到处跑来窜去嬉闹叫喊;双双对对的大学生情侣们搂肩搭背耳鬓厮磨地进出他们的安乐窝。

没有我们这些可爱的浪漫的大学生夫妻,鲁村将无法生存,这丝毫也不夸张。因为紧靠乌城这个省会城市,鲁村的田地几乎全被征用了。这里的村民以房租为第一收入,其次才去搞点小营生,比如给人拉点货,倒卖蔬菜、粮油等,或者自家开个小商店、小饭馆什么的。鲁村给我们的感觉好像是每天都有人家在拆旧房盖新楼,因为他们也要竞争我们这些客户的。

而我们这些读过书喝过墨水的书生们总是要求颇高,希望住楼房,并且要干净、整洁、漂亮、通风良好、阳光充足,有点家具什么的,因此村民就要按照我们的要求来设计新居了。不止一次,当我经过鲁村那些破砖烂瓦的废墟或者簇新的傲然挺立的楼房时,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桃花扇》中的戏文:“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楼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仿佛颇有沧桑的意味。

这场考试对我的意义至关重大。我对朋友们说,考好了我将一鸣惊人、前途无量,考砸了我将一蹶不振、死无葬身之地。是的,这是我复仇雪耻的一种方式。我,庄小鱼,一介书生,有怀投笔,无路请缨,等中军之弱冠,慕宗悫之长风,面对屈辱、欺凌和不公,还能有什么办法挽回我那点可怜的信心和自尊?我还能有什么致命的武器可以向这些披着“人类灵魂工程师”神圣外衣的无耻之狼开火呢?我痛恨,我不服,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庄小鱼不是被造谣中伤的那种人。妈的,其实就算我是,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我是又何妨?

我一直是个狂妄自负的家伙。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这是我的原则和信条,任何对我的阻碍都将是徒劳。我就是这么一个理想主义者。即便是考上了他们却不让我去,我至少也可以挽回一些面子。何况,如果我真的侥幸去了上海,奔向了自由和幸福之地,那不是更好吗?因此,我心里有一种要考好的强烈的愿望在燃烧着,以至于一向惧怕寒冷的我如今在冰天雪地里也倍感到温暖——也许是血液沸腾心脏剧烈跳动的缘故吧。

2001年1月13日将开始第一门考试。是刑场也好,是沙场也罢,这场考试到了。“勇赴死地!勇赴死地!”我头脑中经常响起这个声音,于是便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迈开脚步而奔波——开介绍信、报名、为应考而找住处……大钟让我住到理工大学体育系他朋友的宿舍那里。临考前一天我让小雪先回家,自己一个人背上行囊到那所理工大学应试。

从小到大,每次升级考试,我都不希望有人陪我。我认为在无人认识我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更加平心静气、无牵无挂,才能充分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和实力。

我穿上笨重的黑色棉大衣,戴上帽子,背上书包,出去打车。但上车的时候我就感到了头晕、脚跟发虚。前一段时间为小雪担惊受怕、四处奔波,还要复习考试,似乎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

我好像是感冒了,有点发烧,身体也很虚弱,几乎站立不稳,但不敢吃药,因为那会阻碍我的思考,让我的思维不能像刀锋一样敏锐。此刻的我更像一个职业杀手,每一件事都考虑得清楚、周到。吃饭睡觉都要注意,笔墨纸张要准备齐全。

我借住在朋友的朋友——一个体育生的宿舍。抵达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钟的同学把我介绍给他们,交给我钥匙后就走了。宿舍里肮脏、杂乱,地上堆着脸盆、水桶、暖水瓶、脏衣服、旧箱子等。屋里还有一台电脑,一个长相英俊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和一个漂亮女孩打游戏。他们穿着高领毛衣、牛仔裤、运动鞋,玩得十分专心。后来,又来了三对,看来他们很熟,宿舍里马上热闹起来了。

晚上他们玩游戏直到午夜,他们的女朋友竟然也全部在那里留宿。太不可思议了!我这才领教了他们的胆识。我不是个保守的人,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开放和前卫,但是看到他们集体在大学的宿舍同居,还是有点震惊——一男一女出去同居也就算了,无所谓的事情,大家的年龄都那么大了嘛,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种集体同居的状况还是头一次听说,更是有幸第一次亲眼目睹,我好像也明白另外两个男生搬出去住的苦衷了。

当然,我心里也十分纳闷:他们怎么办事呀?就这样在一起?靠,好像有一种集体嫖娼的感觉,是不是很爽?而我明天可是要参加一个今生意义重大的庄严肃穆的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呀!我们今晚就……就这么挤一块儿了?搞笑!演小品吧?太滑稽了这也!我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

宿舍的暖气太热,我又发烧,他们的电脑游戏持续到凌晨一点多,我躺在被窝里,听到床板咯咯吱吱的声音和他们亲吻时吸吸溜溜的声音以及几个女孩压抑的哼哼唧唧的快乐的呻吟,我不禁悲愤交加:妈的,我真是太倒霉了!明天的考试就别指望了。前功尽弃,功亏一篑,毁于一旦,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为了省几个钱没去招待所,结果就酿造了这样一个人生重大悲剧和错误。太不明智,太吝啬,太愚蠢了!我简直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明天的考试,我当然可以大大方方地欣赏一番,可是老子现在哪有这样的心情!于是就在这样的自责中,直到凌晨两点我才勉强睡去,却在5点半就醒了过来。起来后感到头脑里昏昏沉沉,便用凉水泼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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