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呢,若人手不够的话老哥哥可以补充搭配!”
何沧澜仍是微笑,喝口茶想了片刻,说是不需人手!
百里金鼎是直肠汉子,看这小伙子像是内有文章,不禁激他道:“老弟台,‘无事不可对人言’,这话是司马温公说的,哈,哈,哈”
也不知是得意自己背得这句话呢,或是这下午被恭维得上了天,忘了江湖上,谁的眼睛都揉不进沙子,凭他那句文不对题的话词,人家就可翻脸,动手见个真章。
何沧澜只豪爽一笑:“老哥哥有这诚意,能助我取得‘紫府秘笈’吗!兄弟此来有志及此!”
百里金鼎环眼翻翻,心想这个小老弟可真凶狠,竟为了那“只闻打电,不见雨下”
的“紫府秘笈”现世流言,把“天南一剑”给赶跑了,便肃言道:“喝!老弟乃是为秘笈而来,这事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空穴来风,惹得江湖个个动心,沸腾不止,但老哥哥也束手无策,无人知道得主是谁呢!”
何沧澜点头同意地道:“正是如此,兄弟千辛万苦才打听出谁是旧主”
此言语惊四座,有人把茶杯“吧”重重放落,震几有声,那是听得心神出窍之故!
“好哇!”百里金鼎两个大手掌合拍一声,像是快意极了的道:“问旧主不就得了!”
何沧澜皱紧眉头而面有难色的道:“在座英雄,有人知道二十年前,瑞州有个‘任’家堡吧,那是旧主,这却如何去问?”
他提到“任家堡”三字,面上居然一点感情的痕迹都没有。
在座各镖头全都知道“任家堡”那回事,就只“江南武侯”一人不知,他来金陵创办这镖局才十年。
副总镖头“智多星”计文魁悄声简要把任家堡的事告诉了他!
“神枪将任志琛?这名字我听过!我听过!”
这时,大门中进来了两个人,正走到天井,其一就是“太冥剑”叶仁杰,他颇有挑衅之意的瞄着何沧澜。
这番可苦了“江南武侯”,他今早醒来看到条子,却疑心叶时兴等并非真的回雪峰山去,只道昨夜惹恼了他们,是故迁出,又担心皇宫的事,不好交代!
忙叫手下把金陵所有的旅客栈找了个遍,这才请来留京别有任务的“太冥剑”。
但不巧的是何沧澜已在座,要是被误解为自己去请的,再跟昨夜钟山之战的胜负串联起来想
这“江南武侯”四字,可得倒写,不值钱了,忙想解释!
何沧澜站起身拱手替“江南武侯”解厄道:“叶大侠这时才回来,区区有事拜会百里老局主,这就要走了!”
“太冥剑”勉强作揖回礼,推说有事失陪,转入内进去了,不愿同坐!
“江南武侯”连昨夜那回算上,一日夜间,两次遇到这种尴尬场面,幸好何沧澜交代得体,就十分感激,死也要留饭!
何沧澜暗笑他,等会若是真是同席吃饭时,你这主人怎生做法,就面带微笑略微不好意思的道:“实在另有先约,歉难从命!”
“江南武侯”差点“哇”地叫了起来,以为何沧澜瞧不起他,却见副总镖头向他使眼色,只好送出门口,说明次日要去回拜!
何沧澜一走,他忙问计文魁那眼色是什么意思!
“智多星”说了三字“秦淮河”,他是看见何沧澜的羞意的!
“喔!喔喔!秦淮河!秦淮河”“江南武侯”恍然大悟,把毛头乱点,大声叫了起来!
那是英雄美人,少年风发,正应春色满秦淮!
“京都镖局”后院右侧,在“天南一剑”曾落脚的客厅斜对面,隔着两座天并花园和一处短墙。墙上有月洞门,有一宽广各两丈的精舍,匾题——“虎轩”。
这几年来,“江湖武侯”把雪白的花银赚足,请了专人设计,把镖局内外全部翻新,但看这“虎轩”,便可概其他!
室内四壁、地下、天花板全铺着虎皮,屋梁垂下四盏虎头连皮的明灯,连那垂下的钩子也覆以虎尾巴!
四壁代替山水字画的立轴,挂着几件兵器做装饰品,有精金做的判官笔,乌金铸的太乙钩,最触目的是一条红色六尺神鞭,每节都是蛟角,为“江南武侯”随身兵器。
秋日夜凉,“江南武侯”与“智多星”就在这虎轩中坐着,正闲谈看今午来访的何沧澜,武侯的第三徒儿“小神鞭”路大壮进来请示。
“师父,今天新入户的三家,算那一区呢?”
路大壮也知回言指示的准是计副座,故只等候着计文魁开口。
“算西区,给你从大师兄管辖!”计文魁想想片刻后道。
“江南武侯”的首徒名叫从元起,路大壮问完,自去巡卫去了。
原来,“江南武侯”等于夜里的金陵京畿九门提督,请“京都镖局”兼护院的有数百家,全是显官贵戚!
其他两家“济安”、“靖远”漂局,都是“京都镖局”的附庸。
“计多星”还有一肚子的兼并计划,只是“江南武侯”不答应罢了!
“江南武侯”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叶仁杰你明儿向他说吧!”
“自然是大哥礼请,才够面子,我想他会肯的!”
“江南武侯”叹口气,无可奈何的道:“咱们的人手还是大少,不足分配!”
“智多星”莞尔一笑,颇为自许的道:“大哥,咱们分区守卫,掌握住人员流动性,不株守在某家,有五六十个镖头,两百个趟子手实在也够了,再说咱们治本不治标,各旅舍大都伏有眼线,扎眼人物来京马上知道,各城门也都有交情,外来采盘子的可以有个风声,本地只有那些不学好的公子哥儿,他们只会拣软的吃,不会太岁头上动土的!”
“江南武侯”头点了点但道:“那何沧澜真想不到,咱们眼线都漏了他!”
“智多星”侧面看百里金鼎的表情,道:“大哥想拉他入伙?”
“啊啊!想是想,我那里请得起一个掌们人!”
“叶时兴这人真是莫明其妙,不说一声就走了,皇帝老子要起人来怎办,倒不如拉何沧澜去交差!”“智多星”出主意的说。
“太嫩!再者他也志不在此!”
年初发生的胡惟庸案,诛连三万多人,现在风波平息了下去,但朱洪武怕反复的胡惟庸收买刺客,而宫中侍卫才十多人,就要号称江南武林第一人的“江南武侯”入宫护驾!
“江南武侯”因成名不易,为人鹰犬,江湖不齿,再说这镖局等于是“聚宝盆”,舍不得放下!乃以局里业务庞大,结束不易,向有司推辞,并引荐正在金陵游历的“天南一剑”叶时兴自代,以其掌门人的资格足够!
有司因为京中王公贵戚,鼎食之家全赖“京都镖局”护院,也不能顾此而失彼,也就答应了。
而“天南一剑”也有意入宫伴君,所以一拍即合,但条件是整座皇宫王室,全由“雪山派”负责,那意思是宫中原有的侍卫都得卷铺盖了,宫中高手气得要挂冠求去,朱洪武识货,这事应造成互为牵制之势力他才有利,硬是不准!
这事双方正僵着,还在谈判中!
不料,“天南一剑”不成气候,赌技失手,羞愤回山,这事便形成中折,“智多星”
怕“江南武侯”入官护驾,旧事重提,故有此一说,拿何沧澜顶窝!
“江南武侯”缓缓摇头道:“不好!不好!江湖上会说我百里金鼎,朝秦暮楚,一下拉猫,一下拉狗!”
“这事都是‘天南一剑’不上路,早早入宫,那场赌技,便免了!现在怎办,不卖皇帝老子的账自然是可以,他要咱们开不成局子也可以啊!”
“拖拖看,拖拖看!”“江南武侯”忧愁地说:“其实皇帝老儿也太胆小,有那一峰两山坐镇,还怕皇宫给人抬走吗!叶时兴这人胃口也太大,硬要整包,如今他拍拍屁股走了,没事人一个,我可平白得罪了一峰两山!听说一赌气,连夜也不巡了!”
“叶时兴走了便不算对不起他们,且放心!”
何沧澜晚饭后,虽不是有约在先,果然去了秦淮河!
他来京虽五天,三件大事倒办了两件,心情轻松,也想见识一番这六朝金粉,纸醉金迷,被污涂得最浓最艳的秦淮河。
再说也要消磨掉初更之前这段时间,更深人静才能另有所干!
皇宫中,有一具“穴脉玉”,他算计已久了,若是得手,那么他的武功便能更上层楼!
入京听到“天南一剑”在此,就跑去订约,之后费了三天功夫和三百两银子,辗转打听出那“穴脉玉”是存放在“藏珍阁”中,又探知宫中虚实,近日侍卫高手并不巡夜,在闹情绪,这可是天赐良机,遂把窃取“穴脉玉”列为第三件要务!
晚饭时,喝了几杯酒,他薄有醉意,歪斜坐在小艇中,这小艇如一画楼,窗格细雕张着薄纱,前舱弧形的船顶,两边用疏疏的花格栏干支着,船顶底部悬着一盏彩灯,彩灯垂下。
夜暮渐垂满河尽是船,都挂着彩灯,大船不只一盏,两船擦身一晃即过,而又晃来了另一盏灯光!
河面上,金彩的涟漪,泛成细水波纹,船像是悠游在浮扁上,直是:“人在舟中,舟在天河!”
舟行轻缓,沿河妓楼传来的歌声丝丝入耳,且听:“醉方归”
春:
香车宝马出城西,淡淡和风日正迟,
管弦声里游人醉,且尽生前有限杯;
秋千下翠绕珠团,绿柳黄骊啼声媚,
朱栏外紫燕飞对对,尽醉方归!
夏:
画船深入小桥西,红翠乡中列玳席,
南薰动处清香瑞,采莲新腔哥配妹,
效红鸳白鹭共依偎,细烹银丝鳍,
浅斟白玉杯,尽醉方归!
秋:
萧萧红叶带霜飞,黄菊东篱雨后肥,
想人生莫负登高会,且携玉手上翠微,
写秋容雁宇队队,烹紫蟹香橙堆堆,
一农金英绿酒配,尽醉方归!
冬:
彤云密布雪花飞,暖阁锦帘落地垂,
共享扫雪烹茶味,争如饮羊羔香酿杯,
胆瓶温水插新梅,试娇声歌金镂,
荡湘裙舞个楚腰回,尽醉方归!
何沧澜面前隔着小桌子,有一妙龄的歌妓,正低首弄弦,准备也伺候这位“少年爷”
一段词曲儿!
忽然歌声幻影中,有人鬼头鬼脑地向这边窥探,何沧澜立即感觉,回首一看,却是旧识,在杭州认识的范有容。
范有容纵身跳过船来,身手不俗,边尖叫:“何沧澜,好小子,你来到南京也不来找我,却教我给找到了”
还没坐定,即动手动脚,在歌妓身上摸了几把,那歌妓娇笑看四处闪躲!
何沧澜有点恼火,好好的诗情画意被这俗客全给弄糟了,但乃耐着性子道:“如此巧事,你怎知道我在河上!”一边招呼歌妓坐到他身后来!
“啧!”范有容猥琐的出声,意思是说何沧澜好小气!但又兴高彩烈起来。
“鬼才知道你在河上,我在‘金陵大酒楼’彩云房中请客,郭朔松给他老子缠住,在家陪客,于是乎咱们八雄就八缺一了,于是我抽身到这里来捉熟人凑数,只是你算何仙姑,岂不委屈了你,哈,哈哈!”
郭朔松长得粉装玉琢像个雌儿,因之,大伙儿管他叫何仙姑。
何沧澜并不恼,也陪着乾笑了几声!
那歌妓在背后扯何沧澜的衣角,意思是不要他走,他回头看她人在灯影暗处,低首弄衣,居然有幽怨之意,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