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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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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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叹了一口气:“在我们逃上山来的时候,一队忠于酋长的土人向我们攻击,教授中了一支毒箭立刻死亡。”

我吸了一口气,向柏莱望去。柏莱一点也没有悲戚的神情。当然,那是他对于“死亡”这个概念,和普通人的观念已不相同的缘故。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柏莱,照你想来,教授死了,他的精神是不是像你一样,通过了许多通道,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

柏莱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不能肯定。我们在地球上的生命,实在太不足道,永生是最重要的。假设有一种生物只有三秒钟的生命,当这种生物活了一秒钟就死了,我们不会感到有甚么难过。因为相差实在太少。一百年,和五十年,二十五年,其实差不多!”

我又呆了片刻,没有再问甚么。因为我发觉柏莱对生命的观念之特异,我很难接受,我向洞口走去,到了洞口,杀声仍在持续著,但是战斗看来已经结束。白素来到了我的身后:“糟糕,忠于酋长的人得到了胜利,我们是祸首,要设法逃走!”

我向柏莱望去:“和他一起?”

柏莱叫了起来:“当然和我一起,我要到尼泊尔去,再去找那仪器,我要回去,不要在地球,我一点罪恶的念头也没有,完全有资格回去!”

我望他半晌:“像你现在的样子,如果去搭飞机的话……”

柏莱不等我讲完,就怒道:“不必靠你,我自己也可以到尼泊尔去!”

我在这时,极其自然地道:“你还说你全然没有罪恶的念头,嗔怒就是恶念之一!”

柏莱陡地一呆,他是真正震惊,刹那之间,简直呆若木鸡。而且,现出了极悲哀的神情来。他的那种神情,倒使我很不忍:“你别难过,你已经有了这样奇异的经历,你可能是地球上唯一的再生人,如果地球上有人可以回去,你一定是第一个最有资格的人!”

柏莱叹了一声:“最怕我一直顶著地球人的躯体!”

我想使气氛轻松些:“至少那也十分有趣!”

柏莱一点也不欣赏我的幽默:“有趣?有甚么趣?如果我忽然变成了一个婴儿,还得花一年的时间去学走路,那一点也没有趣!”

我心中陡地一动,想起柏莱所说的那第二个梦,那四个人,由不知何处,带著使命,来到地球,那个领导人曾说:“你们前去的方式已经定下了,你们将和他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

这四人前来的方式,是不是和柏莱一样,是进了一个婴儿的体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的确和地球上的人没有分别,他们的能力,在长大之后才逐渐恢复,有了“神通”,这四个人  

想到这里,我震动了一下,向白素望去。白素也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来,低声道:“卫,那四个人之中,那个领导人的独生子  ”

我不等她再讲下去,便点头道:“就是那个在马廊中出世的婴儿!”

白素又道:“那个激昂、坚决的A  ”

我望向柏莱,柏莱喃喃地道:“一手持剑,一手持他所宣扬的真理!”

我的喉际,不由自主发出了“咯”地一声,道:“那个B,他要求人放下一切,首先不要头发,要将在地球上持续的生命当做空幻  ”

柏莱和白素两人一起摊了摊手,白素又道:“那个感叹能和地球人讲的道理决不会是真正道理的D  ”

我失声叫了起来,道:“太奇怪了!国王向我问过一个怪问题,这问题我当时听了就觉得怪,现在想来,更是怪得可以!”

白素和柏莱都听我讲过我在尼泊尔的遭遇。其中,我和国王的一段谈话,我因为觉得相当怪,所以也转述得十分详细。这时经我一提,他们也现出奇怪的神情来,柏莱道:“国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国王问:‘他们四个人是不是以前相识的?他们当然是相识的,他们就是那四个‘志愿工作’者!’”

我道:“国王和巴因之间,有著一种十分奇妙的关系,巴因明明杀了人,反而可以成为国王的上宾,而且国王说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巴因,就是拥有那个仪器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联系!”

白素却并不注意我说话,只是在喃喃自语,而陡地提高了声音:“这四个人的能力,超乎一切地球人,是毫无疑问的了。而他们也的确受了不少苦楚,不过,他们坚持著他们的工作,他们现在已经回去了?为甚么不再来?难道因为这里的人,根本不值得救?”

柏莱道:“当然!那位C,不是被他认为可信的人出卖而受尽苦楚么?幸而他是永生的,不会死亡,死了也能够复活!”

白素向我望了一眼:“那个D,结果‘化为胡’,变了另一个人,情形是不是和如今的柏莱一样?”

我听得他们这样讲,实在忍不住,大声道:“我们不必再用A、B、C、D的代号,简直可以称呼他们在地球上的名字!他们真是来自另一个星球,为了拯救地球人而来?”

白素道:“我相信。”

柏莱也道:“我也相信!”

我挥著手:“好了!这四个人,有四种不同的理论,你们相信的是哪一种?”

柏莱道:“哪一种都是一样,他们四个人性格不同,方法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目的一样:使能回去的人回去!”

白素简直完全站在柏莱这一边:“事实是柏莱证明了人的肉体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精神,精神不灭,生命永存!”

我无法辩驳,因为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事实是柏莱的“精神”飘洋过海,从尼泊尔喜马拉雅山麓,来到南美洲来马逊河上游!

我道:“柏莱的情形有点特别,他的身边有那东西。”

白素立即道:“所以我们要立即到尼泊尔去,再找到那东西,我们可以回去!”

我吃了一惊,望著白素。当白素说“我们可以回去”之际,神情和语气都极其自然,像是“回去”就是回到地球上的住所一样!

我的声音也因为吃惊而变得有点尖锐:“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说的‘回去’的意义?”

白素笑道:“当然知道,我的回去,在地球人的心目中,就是死亡。他们看来我死了,其实,我得到了永生,永恒的生命!”

我心中极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片刻,尽量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才道:“如果你回去了,而我回不去,难道你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对我,对地球上的一切,一点留恋都没有?”

白素笑道:“你当然和我一起去!”

我道:“如果,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能回去,我不能,你将会怎样。别将问题岔开去,就回答我这个问题!”

白素现出了极其为难的神情来,望著我,口唇掀动,欲言又止。我知道白素是一个极有决断力的人,平时不论多么因难的事,她都可以一言而决,但这时,她的心中一定在激烈地交战:应该怎么回答呢?过了好一会,她才叹了一口气,将手按在我的手背之上。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行动已经作了回答,她放不下我!

我吸了一口气:“放不下的人,是很难回去的,那四个工作者之中的一个,对这一点,早就有极透彻的解释!”

白素点头道:“对!可是柏莱无牵无挂,我们两个人也有机会可以一起走,我们还是要到尼泊尔去,去继续找寻这个秘密!”

各位,别以为刚才我和白素之间的那一番话,只是夫妇之间的打情骂俏。事实上,我问了问题,白素作出了回答,她的回答,对以后发生的事,有著极其重大的影响。可以说,我今天还能在地球上,执笔将这件事记述出来,全和这一节谈话有关。各位看下去就会明白了!

当时,我们一直在山洞中等到大黑,鼓声已渐渐静了下来,我们三人一起离开了山洞。那六个土人带我前来的山路,我还依稀记得。连夜出了山,到第二天清早,就到达了利达教授的实验室。

到了利达教授的实验室,我才知道祁高中尉为人的忠厚,他竟在我离去了之后,一直等在那里。当他见到我们三人的时候,一再揉著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在前来之时,已经商量好了别人见到了柏莱之后的应付方法。

我们决定不将实情讲出来,因为那极之骇人听闻,而且也不会有甚么人相信。

尽管我明知祁高中尉是十分忠厚的好人,还是骗了他。告诉他我们在黑军族中历险,教授己死,我们带了一个黑军族的土人出来,这个土人愿意向我们提供黑军族的情形。

祁高毫无疑问地相信了我们的话。当他向柏莱仔细的打量时,柏莱甚至做出十分凶恶的样子来,吓得祁高中尉连连后退。

我们借用了祁高的车子,离开了丛林,来到了一个镇市。我来的时候,那架军用印度机,就是停在这个镇市的。由于我有一份国际警方发出,由数十个警察首长签署的文件,所以要使柏莱出境,并不是难事。

我们先回到家里。老蔡看到我们回来,高兴得奔进奔出,不住讲著毫无条理的话。柏莱的样子虽然怪一点,但当他换了普通人的衣服之后,也不算十分碍眼,并没有人对他特别注意。

当晚,我们详细的商量如何前往尼泊尔的细节。我对于我再要回去,感到十分抱歉,那是我又一次对国王的失信。

但即使我再失信,也是非去不可,为了柏莱,为了自己,为了解决这一切谜团。就算为了被我骗进神经病院中的辛尼,我也必须回去。

我们商量下来,白素用正常的方法入境,我和柏莱,采取我第二次到尼泊尔的路线。

第二天,我们就上了飞机,到了大吉岭,白素继续飞往加德满都。我要她一到加德满都就到那家精神病院去解救辛尼。我和柏莱在大吉岭停了一天。有了上次的经验,对于嬉皮士的生活已经十分熟悉。而柏莱,本来就是一个嬉皮士。

在正常人的眼中看来,所有嬉皮士全是一样的,管他是白皮肤、红皮肤,白种人或印地安人!所以当柏莱披上了毛毡,留长了头发之后,根本没有人去注意他。

我们和一群嬉皮士一起,步行进入尼泊尔国境。然后租了一辆车,直驶加德满都,到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直驱和白素约定的酒店。

照我们的计划,我们一到,白素和辛尼,就应该在酒店中迎接我们了。可是酒店大堂中却看不到他们两人。我到柜台上去一问,职员看我这一身打扮,爱理不理,直到我给了丰厚的小账,职员才变得十分客气。可是情形却出乎意料之外,白素在四天之前,就应该到达的了,可是她并没有来。她根本没有到过这间酒店!

我并不十分担心,因为我知道白素应付非常事故的能力在我之上。连在黑军族中都能履险如夷,别说其他了,应该没有甚么困难可以难得倒她。我首先想到的,倒是辛尼。

所以,我和柏莱一进入酒店的房间,立时就打电话到那家医院中,几经转折,又找到了那位医生,我道:“医生,我是卫斯理,你可还记得我,我送过一个病人进你的医院。”

那医生立时道:“记得,关于那病人  ”

我忙道:“我不知怎么说才好!真的抱歉之极,他不是一个疯子,是一个极其正常的人!”

医生在电话那边叫了起来:“甚么?”

我道:“这是一个可怕的误会,我会马上就来接他走,一切全是我不好!”

医生呆了半晌:“只怕迟了!”

我呆了一呆:“迟了?是甚么意思?这次你们办事那么快,已经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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