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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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下)-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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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些药,再挑了些其它的作药引。这些话,倒并不需要他说,自己的身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些时日依旧如此,不要太倦怠,倒与常人无异。
  大夫开了药方,却又与伸了手要引了木预出去,像是要说些旁话。木预看了我一眼,才随了他出门。
  小渊见了,返过头朝我说道:“姑娘,大夫与公子要说些什么?”
  她总有些换不过称呼,我瞧得好笑,便让她就着原来的称呼,小渊越发像一直在我身旁的丫头一般,用句这里话,倒不像是沐王府的丫头,却是随我嫁人带过来的一般。
  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不觉也皱了眉头。
  只是一会工夫,木预便折了回来。
  “大夫走了吗?”我看了他的脸色,并没有特别的忧虑,这才稍稍安了心。
  “已经走了!”他点了点头,一面走至床前。
  还有些欲言又止,落了他眼底,
  他却是笑了笑,一面坐了下来说:“大夫说你精神很好,病情没有恶劣的迹象!”
  虽觉得他有所隐瞒,但又不像有何不妙的模样,便也不再追究。
  因是炎炎夏日,有些禁不住伏天的暴晒,这几日都坐了屋中,夏季的花并不多,园里一片蒿草茂盛,柳伯要将它们铲除,教我给止了,就这一季,让它们肆意生长吧,等过了时候再栽花也不迟。夏蝉在树上连日鸣叫,直搅得人不得安生,转念一想,也不过是一个夏季,何必与它计较。忽然发现时间是多么有力的武器,刀光剑影远不及它,恩怨仇恨在时光面前也苍白无力,幸而还有一种东西,可以穿透苦短的人生,如何斗转星移,都不能低落,脑海中闪过他的模样,不觉又呆呆得笑了出来。
  “想些什么,这样木讷的模样?”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上落下,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站了身后。
  “想曹操呢!”我抬了头,一面朝他笑道,“今日回来的晚了?”
  “嗯!”他坐了下来,一面要倒茶水,我一手止了他,一面朝小渊说道:“去厨房将东西拿来吧!”她忙点了头, 一面退了出去。
  “什么?”木预随口问道。
  我笑了笑,一面解释道:“你这几日心火好像很重,夜里也翻来覆去得,今早起来声音竟有些沙哑,便让柳伯母熬了银耳莲子汤,白日搁了水里冰镇,现在一定很凉,正好给你降降火!”
  他听得,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是否自己眼花,却觉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我不禁问道:“怎么了?”
  他却摇了摇头,并不作答。一会小渊将东西端上桌子,我只坐了一旁托着腮,瞧着他慢慢喝下去。
  “怎么样,够凉吗?”我一面将锦帕递给他,一面问道。
  他点了点头,一面笑了说道:“凉彻心扉!”
  我才作舒了口气的模样,一面又笑了:“那就好,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却只是笑了笑,倒像是苦笑一般。我不禁有些诧异,正要开口问道,却听得他先开口说道:“沐琼来了书信,可能过几日要路过这里!”
  “沐大人还没有回云南吗?”我听得一愣,不觉有些奇怪,新皇登基都有两月有余,他应该早就返回云南才是啊。
  “似乎是刚从京城过来,信上也只是寥寥数语!”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不知为何,这话让我心里有些不安,不经意间将这不安显了脸上,又落了他眼中。他却是笑了笑说道:“恐怕是要来讨一杯迟到的喜酒!”
  我听得不禁笑了,一面打趣道:“没有千两百两的厚礼,这酒他也不用喝了!”
  这一夜,我却有些辗转反侧不得入睡,换了好些姿势,都觉得不适。手上触着凉凉的箪席,倒不觉得炎热,却不知为何难于入眠。转过头去,却见木预也不安生的模样,不禁轻声唤了他。
  “木预!”
  “嗯?”他果然也未睡着,只是闭了眼假寐。
  “你睡不着吗?”我径直侧过身子,面朝着他,作了要长谈的模样。
  “嗯!”他依旧是简短的回答。
  “你为什么睡不着?心里烦躁吗?”
  “不是!”仿佛看到他摇了摇头,“你呢;为什么辗转了快一宿?”
  我叹了口气,不禁撇了撇嘴说道:“我也不知道,闭了眼睛,数了好几千只山羊,都睡不着!”
  “数什么?”他听得不解,轻声地问道。
  “山羊,唉,就是数数了!”我只随意地解释了。
  “哦!”他仍然地淡淡地应道。
  “你觉得热吗?”
  “没有!”
  不知为何,我愈发地耐温,便是这三伏天,身上却也不觉一丝热。
  这几日,我总是担心他惧热而不敢靠得近了,今夜却是翻来覆去不得入眠,便想要躺了他怀里。这会得了话,才伸了手环住他的颈处,却觉他背上一颤,我不禁抬了头:“怎么了?”
  昏暗中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还有些沙哑的声音:“没什么,睡吧!”
  我听得却有些担心,不知为何他今晚说话这般吞吞吐吐,转而想到夜里说的话,便按捺不住,离了他的怀抱,正色(昏暗中也瞧不出)道:“沐大人出事了?”
  “嗯?”他有些迟钝,却反问了我,“出什么事?”
  “没出事吗?那你为何这么怪异!”我更是不解。
  却听见他似乎有些啼笑皆非,半晌才说道;“好了,又胡思乱想了,再不闭眼睡觉,天又亮了!”
  我又躺了下来,却是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望了头顶处,一面喃喃说道:“我总是有些忐忑不安,我害怕沐大人真的揭竿起兵,怕他功败垂成(其实是肯定的)枉送了性命,也怕你终究要卷进这场争权夺势的斗争之中。对于沐大人,我知道自己人轻言微,能将你挽留用得是这份感情,而能阻止他的人,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而且,那能阻止他的人却正是将他推向结局的人。我想起他那句笃定若水滴石穿的话,不禁一颤。

  二十八

  这终是胳在心里的一根刺;有时候隐得深了;也能让我忘却,确有些自欺欺人,细细想来,有多少事让我觉得恐慌而又无可奈何,只不过是自己暗暗存了侥幸的心思。
  “如果沐大人有事,你不会置之不理,对吗?”思忖了片刻,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一片长久的沉默,就要将我的心撩得恻恻。
  他才开口说道:“何必想了这些事,用你的话说,起兵造反岂是一朝一夕?”
  “时机到了,却也是箭在弦上,势在必行,不是吗?”还在宫里的时候,听说过沐王府因为要镇守云南,手上兵权颇重,有近十万兵力,而私下又招募了多少人,我自是不知道,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样迟迟按兵不动,只是在耗费兵马粮草,兵法我自是不懂,却也明白时不待我这样浅显的道理。
  “时机未到,他不担心,我们在这想些什么?”他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欲要用一句不经意的旁话打断。
  我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又侧了身子朝着他,索性也说起了顽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直接将沐大人绑了,造反头头不见了,还起什么兵啊!”
  他听得终于忍峻不禁,轻笑了半晌才说道:“倒也是个好法子!”
  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又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肩臂处,将头枕了上面,额头蹭了他的下颚,寻个舒服的姿势,心里欲要将那些恼人的事按捺下去。他在我耳一阵阵如兰呵气挠得有丝丝痒意,我一面越发地往他怀里蹭,一面闭了眼睛。
  等到第二天睁开眼时;却见他依旧躺了床上。我轻轻地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手上竟有些湿意,又返头看了他,睡梦中还拧着眉头,额上已渗了汗粒,怕是昨夜拥我入怀,燥热地出了汗,我才俯了身子,用锦帕替他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的皮肤如凝脂一般温润,眉眼原有些柔媚,但脸孔棱角又出奇地分明,这样有些奇怪的组合,我即使日日夜夜端详,咋看之下也会怦然心动。初相见时,便有惊艳之感,如今再瞧去,只是心底会泛上一丝温柔,不是因为他的俊美,而是他的一丝笑,一扬唇,一挑眉,都烙了心上,挥之不去,磨灭不掉。
  瞧他还是倦怠的模样,便由了他继续睡着,我换了衣裳,略略梳理,便出了房门。
  走过小渊的房里,撞见她已出了房门,正将门掩好,转过身瞧了我,露了惊讶的神色,又一面说道:“姑娘怎么就起来了,我正要去侍候姑娘起床呢!”
  我只笑了笑:“天亮了,自然就醒了!”又瞧了她还有些睡眼惺松的模样,不禁加了一句:“觉得困,就接着睡去吧!”
  她摇了摇头,一面笑着说:“不困了,姑娘这要去做什么?”
  “去后园里坐坐吧!早晨空气很好呢!”一面说了,一面便要继续往后园里去。她忙跟了上来,忽然笑着说:“正好,我和姑娘一块去吧,趁太阳还未出来,夜里下的露水还沾了花上,倒可以收集起来!”
  “收那露珠做什么?”我不禁问道。
  “做珍珠粉呢!”小渊莞尔一笑,一面答道,“捣取紫茉莉种仁,蒸熟成粉,和了露水可以制成珍珠粉!”
  我心里暗暗思忖,原来此珍珠非彼珍珠,见她兴致极好的模样,只一面笑了随她去。
  只是忽然想起了在坤宁宫中,也摘过玉簪花,制玉簪粉,只觉是很遥远的事情,屈指一算却不过一载,又想起彩烟,不知她是否还在宫中,是不是也该出宫了。瞧了小渊,越发地想念她,自我走后,不知宫里的人有没有为难她,她如今还侍候着朱瞻基吗?在宫中的日日夜夜,或是思家时感伤,想念木预时的落寞,或是受了委屈满心惆怅时,她竟然都在身旁,常常沉默,不言不语,自己的身世也不曾说过,如今我只知道她是沐王府的人,为何进了宫中也还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若花似水的年华就在深宫中耗逝,脸上却不见一丝怨意,这是怎样的女子?心里又想着什么呢?那个淑静乖巧,温柔体贴,明婉俏丽的彩烟,如今可好。
  “姑娘!”我的思絮又被小渊打断了,抬了眼看向她,“怎么了?”
  “姑娘忽然就停了脚子,一直杵在这半刻了!”她瞧了我木讷的模样,早已笑了出来。
  我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站了庭阶上,上不上,下不下地,不禁也笑了,看了她,顺势问了出来:“小渊,你认得彩烟吗?”
  “认得啊!”她点了点头,“彩烟姐姐一直服侍沐大人的,后来就不知去了哪里!”
  看来小渊也不知道彩烟早已进了宫中。又听得她继续说道:“彩烟姐姐又聪慧又温柔,长得又好,很得沐大人的喜欢,大人的起居饮食都是她亲自侍候,大人的书房一直是禁地,旁人不可随便进去,彩烟姐姐却可以出入自由,便知道沐大人有多么喜欢了!”
  我听得一愣,原来彩烟不是个普通的丫头,再一想她行事沉着的派头,倒底是受了调教。
  “姑娘也认得彩烟吗?”小渊又问道。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一面答道:“认得,而且还算些患难之交!”
  她听得不解,我只笑了,一面指了天上:“快去集你的露珠吧,太阳都要出来了!”她瞧了,才一面笑了一面慌忙往花丛中走去。
  过了午时,木预才起了床。我瞧了他眼底下一丝暗晕,就知道昨夜未睡好。天气炎热,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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