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玄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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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玄谣-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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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三天了,一连三天她都没来看他。听侍女说,为了拒绝与佴伯尔的婚事,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心揪了一下,真是个刚烈的姑娘,不知道心疼自己。看着床边的一副拐杖,试过多少次,双腿还是使不上力气,他恨自己太没用,连去看她都不能,更不要说保护她。是啊,他该怎么保护她?
  结果,第七天,他数到第七天的时候,终于又见到她了,他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动着,一双红马靴闯入眼帘,猛然抬头,正对上她盈盈秋水的一双眼睛,人是清瘦了许多,可是神采依旧,笑容如绽放的海棠花,明艳照人。于是,他也笑了,夕阳西下,七彩的霞光穿过窗子,笼罩在二人的周围,这一幕,铭记在心。
  接下来的日子与南宫盼的记忆如出一辙,他从没有过太多的奢望,只要能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就已心满意足,看着她笑,他也会笑,看着她皱眉,他也会皱眉,有些感情不需要开花结果,你快乐就是我快乐,我不幸只要你幸福。
  不过,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原是费尽心机想得到的越是得不到,反而无望无求的却能水到渠成。
  息国的国主说把阿盼许配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想起,当日她为了拒婚不惜以死相抗,这样的姑娘,除非是她心甘情愿的,否则半分都勉强不得,他不想勉强她。
  他以为,这样是为她着想,结果,南宫烈的一拳狠狠地打醒了他。骑马飞奔到索玛河畔,看见远处她伫立在岸边的倩影,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发誓,他会一生一世都对她好。
  一生一世啊,说起来天长地久,原来,竟是那么短。
  从马背上坠落的一瞬间,他念着阿盼的名字晕了过去,昏昏沉沉睡了许久,脑海里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竟是喜庆的场景,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大红吉服,双喜红烛,接过茶碗舒展开的眉眼,红盖头下新人模糊的笑颜。
  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高堂,更想起了发妻。原来,他是有家室的,虽记不清模样了,可还清楚得她的名字,纪云。
  记忆中,她是一位秀外慧中、温柔婉约的女子,与他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只是,上天撮合了他们的姻缘,却不给彼此相爱的时间。大婚的第二日,他便奉召出征,还没来得及仔细瞧过娇妻,这个在新婚之夜才第一次谋面的姑娘。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阿盼说清楚一切,这样的事实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月光洒在身上,入骨冰凉,再看她的容颜,竟是前尘往事的梦幻。
  他对她说,想要回去,内心满是不舍。
  她对他说,让他回去,眼里仍是牵挂。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暗自发誓,决不能辜负了阿盼,哪怕辜负另一位女子,这个女子虽是他的发妻,彼此却没有深厚的感情,或许如今已经改嫁也说不定,代国民风开化,这种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的。
  假若没有,自己宁可背负满身骂名,一纸休书了断前缘,再风风光光的迎阿盼过门。
  行至宅前,翻身下马,却被面前高悬的一对白纸灯笼钉住了脚步,灯笼上大大的“奠”字刺痛了眼睛,不知怎么迈开的步子,摇摇晃晃跨过门槛,大厅里赫然摆着母亲的灵位。
  自从他还家之后,府中的仆人时时刻刻都把少夫人挂在嘴边,而且还要加上个前缀“我们”,仿佛这世上一切赞美的词句都是为了歌颂他们少夫人而准备的,即便是这样都还嫌不够。一个人能得到大众的认可着实不容易,背后势必付出过很多艰辛。
  那些仆人告诉他,当日噩耗传来,老夫人痛不欲生,从此一病不起,是少夫人衣不解带的侍奉,全然忘了自己还怀着身孕。
  那些仆人告诉他,少夫人的娘家里,逼她打掉孩子,从此与罗家恩断义绝,趁着年轻再改嫁他人,可她死活都不答应,说肚子里的是遗腹子,自己不能对不起罗家。最后,只有流着眼泪跟家人一刀两断。
  那些仆人告诉他,两年里,罗府上下都是倚仗少夫人支撑,才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有亏待过下人,守住这么大的家业不容易。
  那些仆人告诉他,老夫人快咽气的时候,哭着握住她的手,颤颤巍巍,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孩子,罗家欠你的,忱儿欠你的”
  那些仆人告诉他,老夫人刚刚过世,就来了一房远方亲戚,声称少夫人是外人,早晚会改嫁,倒时罗家的家产岂不便宜了外人?于是,硬要将少夫人赶出家门。
  老仆抬起手臂,扯了扯袖口擦干眼泪,继续激动地说:“少爷,是老天可怜少夫人,送您回来的啊!”
  这些事情,纪云只字未提,只是把他们的孩子送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孩子的名字叫罗念夫,意思是思念夫君,哪里想得到就真能把他念回来了,能回来太好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男孩儿,才一岁多,虎头虎脑,也不认生,纪云让他叫爸爸,他就真的叫了爸爸,声音好甜,甜到心里,可甜过之后就是一阵苦涩。
  远方的天空一片苍白,飘落下细碎的雪尘,压住红梅花蕊,清极不知寒凉。
  他看着绢上的血渍,如绽开的岭上红梅,闻不见花香。人浮于世,有太多不随心愿的事情,即便是想用生命呵护的东西,到头来也是无能为力。
  眼眸深处,有念夫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儿,还有纪云心满意足的笑容,他想,有了这段日子的美好记忆,即便自己不在了,她们母子也能怀着爱的信念,坚强地活下去。
  可是,还有一人是他最放心不下的,翻出怀中的荷包,手指触及到上面歪歪扭扭的曼陀罗花,胸口如针刺般痛彻心扉,疼得浸出冷汗,眼角却挂着笑意,大抵自己死了,她就不会再恨了吧
  南宫盼醒来后,一直紧紧握住罗忱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顺着指缝流走。
  我看了眼罗忱苍白的面容,唯有无奈的摇摇头,他不能辜负纪云,又不能辜负南宫盼,所以只好辜负了自己,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人,只能把心事藏起来,从不曾放开过怀抱。
  我将手搭在南宫盼的肩头,缓缓说道:“人生有太多的事情,本以为只要锲而不舍,就可以步步当先,结果到头来,终究还是比命运晚了一步。他对纪云是义,对你是情,情与义从来都是最难抉择的,所以,他把有生之年还给纪云,再想以死向你谢罪,算是两头都清还了。”
  良久,南宫盼抬头望着我,脸上有清晰的泪痕,眼睛空洞的如无底深渊,没有一线光亮,“阿萱,他不该死的,是我害了他!害死了他!可这一切回不去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蓦然感觉到生命的无助。

第十三章 蛊毒
更新时间2011…10…22 18:41:33  字数:3333

 关于蛊毒,也曾听师父提过一些,说是蛊毒厉害之处并非是毒,而是在于隐藏其中的一股怨念,最不易化解。
  诚如这情蛊,也称作蝴蝶蛊,要事先选出一对赤蝶的幼虫,用七种相生相克的毒草混上自己的鲜血喂养,直至羽化成蝶后将其分开,各自封入密罐内,埋于地下,期间不得见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挖出密罐,赤蝶闷死其中,取出各自研碎成粉,分开存放,一为毒药,一为解药。
  本来好好的一对赤蝶,被硬生生的分离,使其饱受相思之苦,最终含恨而死,衍生的怨念依附在剧毒之中,中蛊之人被体内的怨毒所噬,只要牵动情思,剧毒便会入骨三分,最终心裂而死。传说,中了情蛊的人气绝之后,尸体会很快腐烂,一对一对的赤蝶从腐肉里飞出,久久徘徊在尸身周围,仿若枝头儿朵朵绽放的红梅,画面很是诡媚。
  不过,我并不想亲眼目睹这样奇丽的场景出现,因为是要用罗忱的性命铺垫,南宫盼不想他死。
  我记得师父最后说,欲解此毒,最关键的就是要化解体内的怨气,怨气源自执念,执着于心中所念,若想真正释怀,除非是将曾经相关的记忆彻彻底底地抹去,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忘记过什么,这一点,唯有帝玄珠可以做到。
  帝玄珠的神奇不只在于取走他人的记忆,而是在取走他人记忆的同时也会编制出另外一套记忆来填补这段空白。也就是说,如果我用帝玄珠取走罗忱关于南宫盼的记忆,同时也会为他编排一段新的记忆,在新的记忆里不会有南宫盼,所有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再在他的记忆中存留,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即使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事情真相,他也不会相信,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那些编制出来的记忆才是他真真正正经历过的,谁会怀疑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有些事实固然无法改变,可是记忆却能改变,这是一个取巧的法子,刚好克制情蛊的怨毒。
  不过,救得活罗忱的性命,却救不活南宫盼的爱情,这样的代价着实不轻。
  南宫盼写好了解药的方子交给我,淡黄的纸笺沉着墨香,我接过方子看了看,上面的几味药材不算难找,随即将目光移回到她的脸上,嗫嚅道:“这法子若真能有效,他醒来之后就不会再记得你,无论之前如何海誓山盟,从此只有天涯陌路,再不相干,你可想清楚?”话已说出,似乎觉得不妥,好像是在暗示她不要救罗忱,救了也没用。于是乎,被良心谴责了一番,这样邪恶的想法诚然不该有。
  南宫盼侧身看向窗外,神色从容,嘴角犹挂着笑,只是笑容抹不去眼里的哀伤,淡然道:“阿萱,我是真心爱他,为了他死也愿意,可是,结果呢,却害得他快要死了。你说,究竟要如何去爱一个人?”她说这话时头转向我,可明显不需要我的答案,“我曾听人说,游魂在投胎转世之前都会把前世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如此才能清清白白从新做人,了断了前尘,不用背负一身债孽。这次他若真能醒来,便是重生,忘记也应该的。”
  我默然,收好了药方。
  罗忱平躺在床上,紧合着双目,全然不知将要发生些什么,我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心里油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他知道,又该如何抉择呢?
  一个时辰之前,众人围桌吃饭。易北身子前倾,屁股离开座椅,伸直胳膊瞄准对面的一盘泡椒凤爪,就在筷子即将挨上最后一块凤爪之际,我斟酌着向纪云宣布说,我想到了医治罗将军的法子,只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我的身上,易北夹起的凤爪“啪”的一声掉回到盘子里,被近水楼台的念夫夹了去。
  纪云慢慢舒展了眉头,满脸愁云中攒出一个笑容,喃喃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对面的霄玄眯起眼晴看着我,依旧是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次,还未等我开口,纪云就已遣散了院里所有的人,而易北也全副武装,怀抱着铜剑,把守在门口。虽然,我并没有打算让他留下,可见他难得积极,不忍逆其美意,于是叮嘱道,用帝玄珠抽取他人记忆的时候,需要精神高度凝聚,这样才能感应到需要取走的记忆,同时又要编织出新的记忆填补进去,整个过程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打扰。
  “如果,万一,不小心被人打扰了怎么办?后果是不是很严重?你死还是他死?”易北担忧地问我,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
  我敲了一下他的头,恨他总是不长进,愤然道:“谁都不用死,除了你,被我骂死的!”心里默默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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