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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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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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他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安,仿佛那个少年一旦醒来,便会发生很多事,他不想看到的很多事。

  那是源于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说不出原因,却又那么清晰。

  但同一时间,骆氏的话却又在耳边响起。

  ——感情的事,无法强求,世人谁也左右不了的感情之事。你若真爱她,便该好好对她爱的人,她并不是个愚笨的孩子,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对她的好。

  若是让宝龄知道他明明有救那少年的方法,却没有那么做,会不会,她一辈子都会恨他?想到她的冷漠,他的心便一阵抽痛,良久,他苦笑一声,或许,他终不能做到真正狠下心来对待她,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不顾她的悲喜吧?

  或许,将那个少年救醒,与他当面对质,让他说出所做的一切,这样,反而会让她死心?

  深冬的夜晚,寒凉如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清风吹起他的衣袂,簌簌作响,沉入一片黑暗中的南书房如同一条交叉路口,等待着他做最后的抉择。他慢慢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却在那一刻,忽地看到黑暗中的某一处,亮起了一丝光线。

  屋里,居然有灯光。那光线虽是微弱,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南书房的所在,是阮府后园的温芳阁,温芳阁本事那位神医居住之处,阮素臣还记得当时这里不容许闲杂人等出入,后来那位神医死后,这里便被阮克封闭了起来,说是怕病气传染,故此,这么多年来,除了这园子每隔上十天半月还有下人清扫,那屋里,几乎没有一人进去过。

  然而此刻,为何会有微弱的灯光?

  他不觉微微诧异,忽地伸手——轻轻地推门。门竟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了。潮湿的气息夹杂着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内是一面巨大的屏风,薄透的屏纱上映着一个纤弱的身影,阮素臣一怔,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地上堆满了杂乱的书籍、手札,屏风后,一人站在那巨大的柜架前,手里不知握着什么,垂着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

  “娘”阮素臣怔住。

  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屏风后的女子蓦然一惊,猛地回过身来,手中不知滑落什么,落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女子的面容,在一刹那苍白一片,竟真的是骆氏。

  骆氏见到阮素臣的那一刻,仿佛灵魂出窍般的凝注,下一秒,她才想起要去捡那地上的东西,却不妨一双手比她快了一步。

  阮素臣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样东西,眉头轻轻一蹙。

  那是一只瓶子,很小的瓷瓶,里头似乎是些粉末状的东西,瓶身的标签上,写着三个字:鬼蜮丹。旁边还有一小串数字:137。

  “臣儿,将那东西给我。”骆氏嘴唇苍白,眸中是恳切的神情。

  阮素臣抬起头,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望着骆氏,一字字地道:“好,可是,娘要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他拿起手中的瓶子,“这——又是什么?”

  “这是”骆氏漆黑的眼眸浮起一丝雾气,宛如江海泛起层层的波澜。

  “若我记得没错,这间屋子,本是那位神医的住处,这里的东西,亦是他留下来的,在他死后,父亲曾下令封了这间屋子,娘为何会在这里,又是在找什么?”

  骆氏望着阮素臣,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脸上的颜色仿佛被一寸寸的抽干,如同一片失去水分的花瓣,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底的波动一点点地消失,神情好似一潭泛不起任何水波澜的死水:“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知道,这里,也许会有我想找的东西。至于我要找什么,此刻,已在你的手上。”

  阮素臣眼底的震惊慢慢化作一片迷惑:“娘要找这瓶药做什么?”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骆氏,“难道娘找这瓶东西是因为”

  “我也只是猜测。”骆氏此刻的神情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你所说的这位神医,其实叫鬼手。而你或许不知道,他还有位师兄,人称佛手。他们师兄弟两人斗了十几年,佛手仁心,以救人为本,而鬼手心思狭隘,见不得他师兄被师傅所偏爱,一时迷了心智,从此便研制各种毒,来克制佛手,佛手救人,他便将那人毒死,最后,鬼手因为以身试毒而害死了自己,你父亲才将这间屋子封闭起来,以免那些残存的毒液害到府里的人。至于我为何知道,因为,鬼手虽是你父亲门下的食客,佛手却是——昔年北地王的人。”

  仿佛回忆起了往事,骆氏的目光有些迷离:“我记得当年佛手还在世时,曾说起过,他那位师弟为人一向剑走偏锋,喜欢出其不意,所配制的毒并无一般意义上的解药,而是以毒克毒,也就是说,这一种毒药,或许便是另一种毒的解药,但毕竟他所研制的毒太多,他亦怕弄错,所以,他有个习惯,将那些两种混用可以互相抵消的药,用相同的编号注明。”

  骆氏望着阮素臣手中的瓶子:“137对应的,应该便是137这种毒药的解药。”

  “解药”阮素臣的神情宛如黑暗中的一个影子,恍惚不清,“那么,是谁中了毒?娘又要将这解药是给谁?”

  “那么臣儿,你又为何会来?”骆氏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你既然想到了这里或许会有解药,既然进来了,便是有心救他一命,那么,你为何还要拦着娘?”

  阮素臣木然地看着骆氏:“娘为何会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骆氏面容突变:“娘说过,他是我的恩人。”

  “只是如此么?”阮素臣握着瓷瓶的指节有些泛白,“倘若娘不肯告诉孩儿,孩儿也不会将这瓶药交给娘。”

  “不!”骆氏望着阮素臣手中的白色瓷瓶,仿佛只要他一松手,那个少年便亦会跟着烟消云散,她脸上极力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神情泛着微微的苦涩,用一种近乎软弱的语气求着自己的儿子,“臣儿,将药给我!世间只有这瓶药,或许还能救救那个少年一命!”

  从方才他告诉她邵九的病情开始,他便觉得她有些异样,而此刻,他看到她眉宇间的恐惧,那种恐惧,是他从未曾见过的。阮素臣深吸了一口气:“邵九到底是什么人?”

  骆氏死死地咬着嘴唇,唇上是鲜红的血痕。

  阮素臣捏紧了手指,将瓷瓶慢慢倾斜:“娘若不肯说,我便倒了它!”

  “不——”骆氏脱口道,“他是你的哥

  贰佰拾捌、一个决定

  骆氏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阮素臣耳中,仿佛闷雷炸开。

  这件事,骆氏本来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不仅是因为那关系到一段陈年往事,那段过往,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她不愿提及,而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邵九在做一件事,他将身份隐藏得很好,便是为了那件事,倘若她说出了他的身份,定会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她虽隐约明白邵九要做的是什么,心中极为矛盾与不安,但她已经亏欠那个孩子太多太多,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但此刻,那些事对她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邵九能活着更重要!在看到邵九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的那一刻,她便几乎崩溃,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极大的惊疑,因为她当年在北地府时,曾听佛手说起过鬼手新配制的一种毒,而那种毒的症状,便与邵九此时十分相似,佛手曾以厌恶的口气说起,鬼手将那种毒标号为137。她想起鬼手的习惯,想起那间封闭已久的屋子,于是,她让阮素臣去拿铜镜,想将他暂时引开,好去南书房找解药。

  但却未想到,却还是被他发现。

  此刻,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纵然这个深埋多年的秘密被揭开,纵然之前那么多人所布置的一切都或许会功亏一篑,她都顾不得了。

  在她心底,此刻,没有什么重要过邵九的生命,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方才的惊疑、迷惑、不解,在阮素臣脸上仿佛统统消失了,他眉目间竟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望着骆氏:“你说什么?”

  骆氏心头分不清是什么感觉,声音空洞而苦涩,犹如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绵长的叹息:“臣儿,他是我的孩子,我与北地王的孩子。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砰地一声,门外的花盆被踢倒,盆里的菊花瓣散落一地,骆氏一惊,朝外看去。门口的过道上,站着一个少女,脸色苍白,淡色的嘴唇微微张着,眼底俱是惊愕。

  “宝龄”阮素臣脱口道。

  宝龄站在夜色下,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已顾不得被人发现她在“偷听”,只是望着骆氏,声音微微战抖:“他们是兄弟?”

  屋里忽然多了一个人,骆氏一瞬间亦有些错愕,但很快,她的神情便变得平静无波,淡淡地看了宝龄一眼,缓缓地走出去,她的脊背挺得很直,身影在一片如雾的夜色下却单薄的仿佛要随风而去。走了几步,她忽地回过身,望着宝龄:“顾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宝龄一怔,望向阮素臣,阮素臣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石化一般,无声无息。宝龄稍一迟疑,便随着骆氏走出屋子。

  夜色如雾,将骆氏的身影拉得纤长而寂寥,骆氏缓缓转过身,望住宝龄:“顾小姐,你若真心为他们两人好,便不要成为他们之间的桎梏,爱是一种自私的东西,与恨不过一线之间而已,臣儿爱你,他不会对你如何,但他或许会将那一腔恨意,转嫁与他人,你——明白么?”

  “我这辈子,对不起人已太多。当初若非我一时被你父亲的甜言蜜语所蛊惑,便不会落得今日家破人亡,母子别离的下场。”骆氏眼底的冰魄般的恨意,但那曾薄薄的冰雪下,却又闪动着碎光般的晶莹,“既是如此,我还是想最后自私一回,我只求你放过他们。”

  宝龄茫然地伫立着,脑海里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嗡鸣。就在方才,从春分嘴里听到许怀康与阮素臣说的话,提及阮府的南书房或许会有医治邵九的方法,于是,她才问了春分南书房所在,却未想到,竟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

  邵九是骆氏的儿子。是骆氏与北地王的孩子。那个传说中早已死去的孩子。顾老爷与北地王、与阮家、与骆氏之间的关系,慢慢在她心中串联起来,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丝丝缕缕将她束缚,让她无法呼吸。

  原来竟是那个孩子。

  邵九的真实身份——竟是如此。

  ——你父亲为了一己私欲,不仅夺人妻,还出卖了视他为兄弟的那个人,你父亲之所有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他用卑鄙的手段所得。

  ——顾家,从来便没有所谓的顾家,顾家今日的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别人家破人亡之上。

  而那个破碎的家庭,便是尹家。尹家的孩子,没有死,还回来了。

  阮氏的话在耳边响起,与邵九的相识、顾老爷的死、顾家的没落、阮克的死、华夏的动荡一幕一幕,如同缓慢的电影片段般掠过脑海

  原来,早已是一场局。一场很早很早便设好的局。

  当她看到那份手札时,便隐约猜到那一切,与那个少年有无法分割的关系,但却未想到,原来,他步步为营、操控着一切,要的,却从来不是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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