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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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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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折磨的意思,但他也……青铜门里什么情况,他不说,自己无从猜测,但不论如何,那总不会是很快活的日子,否则他干嘛要替自己去守门?他总是保护着自己,把生的希望,安全的境地留给自己……
  “小哥,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吴邪看着他熠熠闪光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不论你怎么样,我认定你,就是你了。”
  老痒的回复躺在邮箱里,看时间是前晚上过来的,那会儿他们还在山里。打开邮件,吴邪细看老痒的回复,之前问过他关于记忆方面的问题,老痒对此似乎也很慎重,将过去仔细梳理了一遍,并把自己的情况讲得明明白白。
  大体而言,在如今这个老痒——姑且这么称呼,在如今的老痒离开秦岭后,确实曾有一段时间记忆较混乱,常不记事,精神涣散,整个人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中。随着时间推移,两三年后,他感觉到自己稳定了,不论身体还是精神方面,都跟去秦岭之前一样,甚至更好,以前记不清的事也慢慢想了起来。对此,老痒打了个比方,说这就像一件东西刚被创造出来时,很难免地会有点小毛病,随着使用磨合,随着版本升级,它会越来越称手,越来越好用。他对自身的感觉也如此,青铜神树虽塑造了老痒,但在很多细节上,在很多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微妙之处,还得依仗老痒自己去把握和调整。用自己的灵魂,自己的身体去填补这奇异生命中的每一道痕迹。
  这大概就是生命本身的神妙之处,也是超脱之处——即使真有一个神灵能在冥冥中掌控生死存亡,它也无法准确拿捏生命的每一点细节,生灵依旧有自己的个性和独一无二的存在感。
  总体上,老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好,他既是现在的老痒,也是死在秦岭的那个过去的老痒,他们彼此共享一切,包括生命与灵魂的延续方式。他已不再执着于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这段时间与吴邪的深入交流似乎帮助他厘清了很多东西,他第一次真正去反思,去直面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东西,这像一场修行,让他变得更开阔、更真实。对这个结果,老痒说老吴多谢你了。
  看到这里,吴邪笑着点了点头。
  就吴邪重点关注的记忆问题,老痒也打了个比方来描述,他说有时想起来,青铜神树力量在他身上的作用,有一点像他的“养母”:在最初的时刻,这位养母会有选择性地向孩子隐瞒一些东西,比如她让孩子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但不会告诉你具体出现的细节,当时所有的情况,以免给这孩子太多刺激甚至伤害。在他状况逐渐稳定,逐渐适应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后,才一步步释放出他的记忆,一步步告诉他情况是怎样的。
  从这个角度看,不管记忆的混乱也好,丧失也好,似乎是一种对人变相的保护。只不过,人是否需要这样饮鸩止渴式的保护,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这也太想当然了……”吴邪失笑,朝闷油瓶道:“小哥,这青铜树不但能造人,还能考虑人的心理健康?可惜力量没用对地方啊,它只要抹去人所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不就好了吗?”
  闷油瓶嗯了一声,没发表意见,吴邪又想了想,觉得老痒这话说得太理想化,将他自己的想象加到了青铜树的力量之上。大约跟他是从神树而生有关吧?
  “也不见得。”闷油瓶突然低声说。吴邪一愣,问他怎么说。闷油瓶思索一阵,摇头道:“不好说,人的意识选择有时并不由人本身决定。”
  这话算闷油瓶罕见的长句子了,吴邪有点意外,转身面对他,请他再解释解释,闷油瓶又考虑片刻,反问他:“你看到塔木托的陨玉时,什么感觉?“
  “我感觉……”吴邪皱眉,回忆当时心境。震惊和恐惧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第一感受:幽暗叵测的地穴深处镶嵌着一枚千疮百孔的巨大陨玉,漆黑深幽,守护消逝的远古文明。任谁看到那场景,恐怕都会觉得害怕。
  “……我怕那东西,本能地知道它危险,想远离它。”吴邪回答。
  “我不这么觉得。”闷油瓶声音平静地说:“我看到它,就感到强大的吸引力,身不由己地想靠近,进入其中。”说完,他沉默片刻,又补充道:“我想,文锦应该也有同样的感受。”
  所以,你和文锦才先后进入了陨玉中吗……
  吴邪咬紧牙关,在心里默默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降临

  他看着闷油瓶的脸,闷油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声音低沉,满盈磁性,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有存在感,吴邪几乎能听到他嗓子里每一丝细微的震动。这声音也越发凸显房中的寂静,仿佛这个房间已陷落在陨玉深处,被隔绝到另一个世界中。吴邪吸口气,感觉背上有点凉飕飕的,初夏的夜晚也不复温暖。
  闷油瓶话里,似乎还透出来一点不得了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吴邪现在想不明白,灵感总是转瞬即逝,凡人也永远不可能有多次窥探命运之门的机会。他摆摆手,让闷油瓶先打住,起身出去冲了两杯热果汁端进来,塞一杯到闷油瓶手里,说喝点水慢慢说。
  闷油瓶却没太多可讲的了,他抬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想了片刻,低声说:“我只想跟你说,在某些超越想象的力量面前,人是没有思考和抉择的能力的。”
  吴邪一愣,细品他这话,终于慢慢觉出点字面下的滋味来。小哥的意思应该是叫自己不要武断地判断老痒的说法,老痒那么认为,必有他不可忽视的理由,人所站的角度不同,经历不同,很多感受上的东西肯定也有不同。
  想了想,吴邪看着闷油瓶,问:“小哥你觉得,老痒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闷油瓶轻轻摇头,说我无法断定他的意思,我不认识他,更非他本人。但就像我和文锦看到陨玉时的反应一样,人在某种力量压制下时,受到的影响必然是全方位的。
  文锦和闷油瓶都是当年考古队的成员,都经历了那些诡谲的冒险,甚至都见过所谓终极,在他们这些过来人的感受中,必然有自己无法感知也无法去理解的部分。好比同样看到陨玉,自己觉得怕,本能地想逃离,而他们却会想进入一样。很明显,陨玉和它背后所以代表的力量已深深影响了他们的行为和感知,自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影响,便不会和他们一样有进入陨玉的冲动。
  老痒作为青铜树的产物,必然也受到来自那份神力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不论自己是听从老痒的说法,还是全盘否定,都显得太武断。吴邪可以确定老痒跟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有时想想,人求真的欲望似乎始终躺在规则下徒劳的寻觅,就像孙猴子怎么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去。
  还真是有点悲哀,吴邪自嘲地笑笑。对面男人将手伸过来,轻轻放在他脸上,好像要将他的脸握在掌心里。然后闷油瓶开口了,低声说:“不用勉强。”
  吴邪瞪大眼睛,感觉浑身轻轻一震,像通了电流,又像有一道温熙的风笼罩下来,把他背上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他突然明白小哥这话中的深意,眼睛里顿时有隐约刺痛浮起。
  别太勉强……对于真实的追求,小哥比自己渴望得更多,之前他游走于无数幽深腐臭的墓穴,不就是为了求那些真实吗?对所谓真相的渴求,他比自己更迫切,何况如今的情况比当初更危急,甚至关系他本身是否真的存在……即使这样,他也对自己说别勉强,不管他顾虑的是自己受不住那可能的真相,还是身为凡人的你我无力揭露命运真实,都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是,如他所言,人力有时而止,这是必须承认也必须面对的现实。在多年冒险追寻中,他们感受过太多超越人力,甚至超出人想象的神奇力量,在这些魔法般的作用下,人是那样渺小无助,厉害如闷油瓶,也不过是命运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弃子也行。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也要继续在追寻真相的道路上走下去,哪怕走上了歧路,走近了绝崖,也要义无反顾。
  只要两人在一起,前路如何,似乎并不那么让人担忧了。
  “小哥。”吴邪将手盖到他手背上,把他的手轻轻拿下来,握住他粗粝带着薄茧的掌心——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后锤炼出来的粗糙掌心,他掌心里有很多已淡得快感觉不到的伤痕,纵横交错,像人生中无数的路径,每一条都铭刻他过去曾洒落的热血,与不屈的追寻。
  “我不勉强,你也别勉强,不管有什么发现,你记得带着我,别一个人去涉险。”
  闷油瓶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跳跃的情绪,微微愣了一秒,然后闭上眼,轻声说好。
  老痒邮件中所说的事暂时放下,吴邪姑且当他那些说法都靠谱,但没有必要去深挖,世界上的秘密太多太多,特别涉及人无力解决的神秘力量时,很多东西是无法去追根究底的。吴邪没有沉溺其中,也没有多想,像聪明的考生在试卷上遇到了想不通的难题,这时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先选一个答案放着,然后绕过它,继续攻克其他可以解决的问题,等到全部做完,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再回头研究它。
  闷油瓶揭开香炉盖,点燃一小块香料扔进去,熏香很快在后堂弥散,发出让人心安的舒缓味道。他凝视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一言不发。王盟拿出茶叶,开始烧水;吴邪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摆放的器具,手指从上边轻轻划过,勾勒在时光中变得有些模糊的图样。他手边放着素描本,上面是那斗里最大的一张壁画,再旁边一点则摆着叠照片,都是主墓室里的壁画。
  不到五点,古玩铺已闭门谢客,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要休息。
  老樊很快来了,看到桌上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寒暄,两步坐过去,搓着手说吴老板你这是……
  “看看吧,是不是能有什么新发现。”吴邪把这次带出来的东西推到他面前,请他过目。有些事情是这位单纯的学者不能知道,也不该去打听的,看就行了。老樊捧起件器物,仔细观察一阵,又放下来去拿另一个,眉头渐渐皱起,抿嘴摇头,一言不发。吴邪也不打岔,静等他开口。
  都看过一遍后,老樊喝口茶,陷入沉思,想了半天,又不住地摇头,目光从那些沉默的器物上溜过,突然看到吴邪素描本上的东西,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说吴老板我看看这图行吗?
  “随意。”吴邪做个请的手势。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真正的关键其实在那张壁画上。老樊捧起本子,看得非常细,手指顺着吴邪的笔触慢慢移动,像把这幅壁画重新描绘了一遍。看着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细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吴邪坐正身体,盯着他的脸。
  老樊摸出手帕,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能再看看这张壁画的照片吗?吴邪又把照片递过去,老樊拿出兜里的放大镜,盖在照片上一点一点移动,像考古工作者细致扫去被时间蒙上的尘沙。
  后堂里很静,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但吴邪看出他淡漠眼神里的专注,他也在关注老樊的意见。王盟收紧呼吸,几人茶杯见底了也不敢添水,怕打扰他们走至关键处的思绪。吴邪听见自己心跳得砰砰响,忍不住猜测老樊会说什么……
  “了不起。”长时间沉默后,老樊终于开口,他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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