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成双福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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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成双福满堂- 第10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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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御榻上传来一声沙哑虚弱,却还算清晰的苍老声音。

黄福海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儿提起精神来,垂头弯腰上前两步,无声无息,又恰到好处地接过雍王爷手中的汤药碗来,往斜后方退开一步,恰好韩喜捧着一盏不冷不烫的香口茶上前,雍王爷也不回头,接了茶盏过去,长身而起,一手扶了景顺帝的肩背,一手送了茶盏上去,立刻就有小太监捧着漱盂跪在御榻一侧。

雍王爷伺候着皇上淑了口,又接了一只茶盏奉到皇上面前。

看着送到眼前的茶盏,景顺帝微微蹙了眉头,有些不虞道:“还是白水?寡淡无味!”

“父亲,您吃着药,茶水解药,这几日吃不得茶汤呢!”雍王爷却只是微笑着,又往前送了一点,一脸濡幕道,“今儿不是白水,是红枣莲子茶呢!”

捧了漱盂的小太监正倒退着出去,听到这句话脚下一绊,差点儿扑出去。韩喜恰好在他近旁,伸手扯着小太监的衣襟子往上一提,冷冷地瞪了那小太监一眼。那小太监脸色蜡白着,却终究是强撑着退出去了。

这要是在御前摔上一交,一个惊扰圣驾的罪过下来,他有十条小命儿也没了!

看那小太监有惊无险地退出去,韩喜收回目光,也有些诧异地瞟了黄福海一眼,却见早上还有些糊涂的师傅,这会儿又成了他最习惯的泥塑木雕状,眼观鼻鼻观心……其实,韩喜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子看似毫无存在感的师傅,却掌控着太多东西……就连几位尊贵的王爷也不敢稍有小觑。

韩喜不过一丝儿的出神,就被黄福海捉到,眼中冷光一闪,惊得韩喜立刻缩了缩脖子,收敛心神,打叠起精神来小心伺候着,不敢再放任自己走神了。

红枣莲子茶,加了莲子和红枣熬制的茶,茶色清淡微红,没有加糖,只带了些微的红枣甜和莲子香,倒也算清爽。

景顺帝喝了两口,就搁下了。雍王接过茶盏,拿了帕子上前给景顺帝擦了擦唇角,笑道:“今儿父亲的气色又好了些,再将养上几日,父亲的病就能大好了。”

黄福海这会儿在旁边凑趣道:“是呢,皇上这气色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了,这样子,还耽误不了去西苑赏海棠……昨儿,就传了信儿来,说今年的海棠蕾朵比往年都密实,指定是个繁花似锦的好景致!”

“啐,你个老东西,也就知道个繁花似锦!”景顺帝笑骂一声,转而目光回转,落在床侧二儿子的眉眼间,微微出神,低语:“马蹄尘扑,春风得意笙歌逐……”

杨璟庸正收了手中的帕子,猛地听到这一句,心头一颤,遮盖在眼睑下的瞳孔也同时猛地一缩!衣袖遮掩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旋即又舒展开来,不等抬眼,嘴角那抹淡而隽永的微笑已经重新浮上来。

寝宫中静默了似乎只有一瞬,也似乎过了许久,宫门外有小太监通报进来:“诚王、福王候见!”

杨璟庸很自然地抬起眼皮转头看了看,笑道:“大哥和四弟来了呢。不过辰初时分……他们两个必定是牵挂着父亲,候在宫门前,宫门一开就进来了!”

景顺帝脸上刚刚那刹那的恍惚之色不见了,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瞭了杨璟庸一眼,合了合眼皮,杨璟庸会意,连忙上前扶住景顺帝躺好,又细心地替景顺帝整理了被子,这才将床帐落下来,他自己才缓缓退内室,转身,走到寝宫门口,站了一瞬,定了定神,这才示意宫门口的小太监挑起门帘子,扬起一脸的笑,迈步走出宫门,恭恭敬敬地给诚王行礼请安:“给大哥请安!大哥早!”

“二弟不必多礼!”诚王不等雍王行下礼去,就将他伸手扶住,连带关切道,“父皇病情如何?”

杨璟庸嘴角那抹笑意敛去,微微垂了头,没有言语。

这个时候,不需要他说什么,诚王似乎已经意会了,也是脸色一黯,转身就往寝宫里去:“我去看看父皇!”

寝宫外,等候的不止诚王福王两位王爷。诚王径自冲进寝宫之后,福王略略一动,却止住了脚步,只站在雍王身边压低声音叫了一声:“二哥?”

雍王杨璟庸微微一转眼,跟福王杨璟芳的目光交汇,杨璟芳的神色倏地一松,随即敛住,微微转开眼的同时,杨璟芳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焦虑和担忧。

魏太傅魏荀和赵国公徐琼不管平日怎样生死不容,这会儿却都站在寝宫外三五步处,他们身后还各自跟着两三位臣工,都是两系最嫡系的人员。

徐琼的神色一直波澜不惊,一片平和,他身后的一位官员倒是看了看福王垂下眼去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和叹息。

魏荀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兵部尚书隋元庆,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隋元庆上前一步,一边给雍王爷拱手见礼一边关切地询问道:“见过王爷,敢问陛下龙体可安?臣有要务需要禀告,不知……?”

杨璟庸脸上的忧虑未减,只端正了神色,多出一抹对老臣的尊敬来,同样微微拱手,却没有说明皇上的身体状况,只客气道:“还请隋大人稍候片刻。”

说着,杨璟庸又朝隋元庆身后的魏太傅、赵国公和吏部尚书唐崇等人略略拱拱手,随即转身进了寝宫。福王杨璟芳和刚刚赶到的四皇子祉王杨璟齐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景顺帝面前的第二人总管太监韩喜双手抄着一把拂尘匆匆走出殿门,在一侧站定,略略扬声道:“宣兵部尚书隋元庆觐见。”

隋元庆微微错愕,快速地跟魏太傅魏荀交换了一下眼色,匆匆撩起衣摆跟着躬身等候的韩喜进了寝宫。

盏茶功夫之后,隋元庆率先退了出了。殿外诸人无不关注着隋元庆的脸色,但见他一脸凝重,两眼微微泛红,不由心里都是一惊。

魏太师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方才察觉自己失态,又顿住身子。隋元庆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两眼满是掩藏不住的惊惧和沉重。

魏太师心中一凛之时,隋元庆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两人接耳,隋元庆低声道:“诚王自请带兵平叛,皇上准了。”

犹如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魏荀只觉得一阵头耳轰鸣,气血翻腾,胸口一股腥甜冲上喉头几乎当场喷出来,生生被他咬着舌头压制下去,却已经是面如金纸,手脚冰凉。

隋元庆说完就察觉到了魏太师状况不对,相对于景顺帝,魏太师年纪更大,如今已经七旬开外,真正的古稀之人,虽说一贯保养得宜身康体健,可上了年纪的人都受不得大惊大怒冲击。刚刚的消息太重要,他不得不说,说之前就担心魏太师受不住,果然。

上前一步扶住魏太师,隋元庆心中焦急,声音却没有忘记压低:“太师,您这会儿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魏太师一口腥甜冲到喉头,又被他咽了下去。那一口气憋在胸口生生地疼着,却总归没有当时就厥过去。略略缓了片刻,又得了隋元庆的支撑,心头迅速地清明起来。

动作不大,却极坚定地点了点头,隋元庆暗暗松了口气,扶住魏太师,转而吩咐殿门口的小太监道:“太师年迈,撑不住久立,皇上也曾有旨,太师御前有座,还不快去给太师置座!”

隋元庆乃水匪出身,面相黝黑粗糙,浓眉环眼,狮子鼻阔口,连鬓短须横生犹如钢针,身材魁伟,面相凶恶,真真是能止儿啼。殿门侍立的小太监不过是普通的小内侍,年纪只有十来岁样子,对上此时神情肃冷的隋元庆,哪里还敢违拗,连忙答应一声,哆哆嗦嗦地答应一声,跑去旁边的偏殿里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

隋元庆扶着魏太师坐下,又缓了好一会儿,魏荀才觉得憋在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略略平复了些,抬起手,示意了一下,隋元庆立刻俯耳过来,魏太师低声交待着,隋元庆不时地点头答应一声,没说几句,有人从寝宫内走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转眼看过去,却是福王拉着雍王走出来。

“二哥,你就回去歇一歇,你这么疲累,父皇看着也心疼不是……”一边低声劝着雍王,福王一边拉着雍王的胳膊往外走,跨出门来,福王仿佛恍然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略略顿了一下,抬头,目光扫过丹陛上下十数位重臣,目光对上赵国公徐琼时几不可查地递了个眼色过去,徐琼神色更定,继续垂了眼默立着了。

福王拉着雍王一路送出宫门,那些大臣们关注的目光这才不得不收回来。

很快,韩喜再次出来宣旨,“皇上龙体欠安,暂不理事,朝臣个安其事,诸事押后!”

隋元庆瞪大眼睛盯着韩喜怒目而视,却也只能眼看着韩喜宣完旨拱拱手退回寝宫,却毫无办法。

魏荀咳了一声,唤回了隋元庆的注意力,回头看到魏荀蜡黄的脸色隋元庆心中一凛,连忙收慑心神,低头询问得到许可后,小心翼翼地扶起魏荀,一路往宫外而去。

他们都是诚王一系,为了推举诚王上位,十数年来,魏太师为代表的先皇后一派跟当今徐皇后一派明争暗斗,几乎每年都有各方的官员获罪,流放、抄家、斩首,甚至灭族……真称得上是一路血腥。

眼瞅着景顺帝身体日渐衰弱,从年后抱病至今,更是缠绵病榻半月有余不见起色,魏太师一系早就暗暗为诚王登基做起了筹备,谁知道,在这等关键时刻,不过是疥癣之痒般的边关动乱,诚王也不过是例行表态,景顺帝居然准了。

这就意味着,若不抗旨,诚王就只能远赴万里之外的边关平叛……不说诚王平叛能否胜利,只说这关键时刻,万一景顺帝哪天熬不住撒手殡天,诚王远在边关,哪里赶得及回京……而最关键的,他们从这件事上自觉准确地摸准了景顺帝的意思,景顺帝并不属意诚王继位!这是想着把诚王远远地打发出去,好使得新皇顺利继位呢!

是以,魏荀一听到皇帝批准诚王远征平叛才一下子受不住,差点儿当场吐血。

平复下来之后,魏荀跟隋元庆其实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这等情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北直隶、辽地和山西先后出现地动,牵连京城都有些许震感。

地震搁在古代被称作‘地龙翻身’,乃是重大天灾之一,因为是形成原因不明白,老百姓对地震的恐惧更甚于水灾和火灾。特别是三地皆在北地,刚刚过完年,山西或许有了开化的痕迹,北直隶和辽地这会儿可还是寒天冻地,特别是辽地,二月里还是一片冰封雪飘呢!这种情况下,地震幸存下来的人,除了口粮,还继续大量的棉衣棉被,还有及时搭建起可以遮风避寒的所在,哪怕是搭个草窝棚,能够躲过这段酷寒去也行。

这样的交通,这样的条件下,想着迅速组织力量挖掘被掩埋灾民,只能依靠当地的百姓自发,还有当地官员组织人力物力抢险救灾。等到消息送到京城,哪怕用的是八百里加急,也至少一天一夜耽误了去,再临时准备安排人员、筹集物资……抢险根本谈不上,能做的,也就是灾后赈济和安抚。

邱晨想到的还有那无数受伤的灾民。地震灾害之后需要救治的,大多数是外科伤员。也或许是有些巧合了,邱晨最初制造的就是军供的伤药,然后,她开设的医馆仁和堂也是以外科驰名!

当接到几处地动的消息之后,连邱晨都禁不住感叹造化弄人,太过巧合,似乎挨着大灾,她都能沾上边儿!——即使她没有伤药,她的医馆不以外科为长,可她在辽地还有六个大庄子、三个林场!之前,有廖文清在辽地照应着,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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