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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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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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的湖水如同金色的绸缎。
  湖中似有泳者。
  一女孩儿清脆的笑声由湖中心传来。
  何涛看到了湖中心游泳的晓冰,晓冰向他招手,他脸上露出笑意,急急向前走去。
  何涛向湖中心走,水浸没了他的腰,胸,脖,头……
  当何涛头顶最后一圈涟漪消失,厚重的金色绸缎般的湖面又恢复了它的完整。
  警车呼啸着来到湖边,捞起已浮上水面的穿着病号服的何涛。医院的救护车相继赶到,姜学成从车上跳下来,一看到何涛的尸体,脚一软,瘫了下去。
  晓雪没有下车,一只手把丁丁的脸扭向别处。
  夜很深了,路边停着一辆灰色凌志,一个男人在车边来回踱步,咔咔的皮鞋声传出很远。
  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
  “喂?”
  “沈先生,我是夏晓雪……”
  “噢,我还没找到何涛,车没油了,一步也动不了。”
  “晓冰呢?”
  沈五一看一眼歪在车内座椅上熟睡的晓冰,“睡了。”
  “那就不要叫醒她,这些天她太累了。……等她醒了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何涛……何涛……何涛不在了。”
  晓雪声音戛然中断——电话被扣死。
  沈五一任手机忙音“嘟嘟”地响,忘了收线。
  一刻钟后,接到晓雪电话的钟锐开着切诺基赶到。
  这里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松柏青翠,垂柳婀娜,浓荫覆盖的小路上,走来一个面色苍白、神情坚定的姑娘。
  姑娘走到存放尸体的冷库门口,两个身穿蓝大褂的工人要过了她手中的条子,三人进冷库。冷库与普通房间没什么两样,大白墙,水泥地,里面摆着三排一格一格的铁皮柜,这些柜子很像放大了的文件柜,或机关浴池的衣柜。工人打开标有13的柜门,顿时,一团白烟滚出,两个工人一人一边,从里边“咣”拉出一个担架。
  “看看是不是?”
  姑娘打开蒙着的白单子,看到了那熟悉极了的面孔。那嘴,那额头,那每一道纹路……再把单子往下拉,看到了为见妈妈他特地买的那身西服。她更喜欢他穿短裤T恤,可医院通知给他换衣服时她还什么都不知道,都瞒着她。为此她愤怒之极,但明智的没说什么,要想同他多在一起待会儿,她必须控制住自己,否则,人们便会拿“为了她好”的理由,阻止她与他的再见。今天是他走的日子,早晨一大早她就起来了,甚至还吃了妈妈为她准备的早餐。由于她一直表现的非常理智,正常,他们同意了她的要求——由她做告别前的准备工作。从他走失的头一天他们分手后,她就再没有见到他,好像一辈子没有见到他了,真想啊,想得心痛。现在好了,终于又相见了。她去找他的手。那干爽的,大大的,柔软的手。手形依然,却没有了温度。哦,这里真冷,他们没给他穿短裤T恤是对的。她把这只冰冷的手焐在自己的脸颊上,就像以前他们在一起时那样……
  久立的工人忍不住道:
  “该走了。”
  姑娘起身,让开,否则他们会把她赶开。心里并不生气。他们怎么可能体会她的心情?谁都不会,包括妈妈,包括姐姐。妈妈和姐姐只是心疼她。她们与她没有共同的创伤。
  两个工人一人头一人脚将尸体抬起,用了些力,甩上准备好的一辆平车,尸体的头磕到了平车的车杠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嗵”。
  姑娘大叫:
  “请你们轻一点好不好?!”
  她扑到平车旁,将那被撞的头抱起搂在怀里。她哭了起来。
  何涛躺在殡仪堂的鲜花丛中,晓冰站在他的头边,目光一刻不离他的脸,屋里都有些什么人,人们都在做什么,她一概不问不管。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她看到大门口人们簇拥着一对老人进来,老太太坐着轮椅。
  极静的一刹那。
  “妈妈——”
  晓冰大叫着扑了过去。
  晓冰晕倒在了何涛母亲的怀里。
  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沿走廊走来,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看了看门上的号码,敲门。门虚掩着没锁,一碰就开了。屋里没有开灯,朦胧的光线中,可看到一个背倚着床,席地而坐的身影。女人开口了。
  “这是何涛的家吗?”
  坐在地上的人回过头来看她。
  “你是何涛的……未婚妻吧?”
  “你……是谁?”
  女人双手一拍:“哎呀我总算找到你了!”
  晓雪来给晓冰送饭。晓冰一步都不愿离开何涛这间小屋。妈妈说晓冰需要一段时间,叮嘱晓雪常来看一看。快到何涛小屋时,晓雪似听到屋里有说话声,谁?她加快了脚步。到房门口,门开着一道缝,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这声音有点耳熟。晓雪站住了。
  “……该负法律责任而没有负,就不足以教育和惩戒有关医务人员,使他们以高度认真负责的态度去对待医疗工作。……再看这里——是否构成犯罪是负不负刑事责任的前提,怎么样算犯罪,关键看这几点,危害行为危害结果,二者的因果关系。这里还举了个例子,一个药房管理不善,砒霜标签丢失,让司药当芒硝发了出去,死了人,当事人判了刑。”
  晓雪忽然想起屋里的人是谁了,心里一惊。头一个反应是逃离,马上又意识到不能,屏住呼吸站在外面继续听。
  屋内。晓冰迷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女人也发现念了半天对方毫无反应,停住。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念这些?”
  晓冰摇头。
  “书里的意思听懂了吗?”
  晓冰摇头。
  女人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那么,何涛的死因你总该知道吧?”
  晓冰不说话。
  “就是说,知道。那,是谁造成的这一切你肯定也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把罪犯送到他该去的地方,监狱!但这事必须要当事人来做才成。……何涛的父母都在外地,北京只有你一个亲人,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还没心思想到这些。于是我替你想到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该出手时就得出手。政府不也一再号召我们要做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吗?”
  晓雪气坏了,要推门而入,里面又说了。
  “你是当事人,你应当向罪犯提起公诉。”语气热切地,“如果你觉着麻烦我可以全权代理。”
  晓雪“砰”地推开了门。
  女人回过头去,认出了她,“你?”
  “想不到你这么狠心!”
  “关你什么事?你来这干什么?”
  “我曾经非常同情你,曾经想跟姜学成好好谈一谈,为了你。看来我错了。”
  女人忽然明白了,大叫:“原来……原来那个第三者是你!”
  晓雪命令道:“出去。”
  女人笑:“你走我就走。”
  晓雪指指晓冰:“你看看她这个样子,想想她刚刚受到的是什么打击。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够忍心、能够忍心为了自己的事来打扰她,利用她。”
  “你不也是同样吗?”
  晓雪一时没有明白,没心思深究,往外推她:“好了,其余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请你离开。”
  女人把晓雪的手扒拉开:“我走了,你好在这里做她的工作,让她不要起诉姜学成,对不对?”
  晓雪明白了。她无比愤怒,故意道:“对。”
  “想保护你的心上人儿?”
  “对!”
  “看来你们是真的了?!”
  “对!!”
  女人惊怒:“你,你!”猛地向晓雪扑了上去,“看我今天不撕烂了你这个不要脸的!”
  女人一手揪住晓雪的头发,一手去抓她的脸,那张她丈夫看中的脸。晓雪两手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腕,用头往外顶她。女人一脚踢中了晓雪的膝盖,晓雪疼得弯下腰去……受惊的晓冰看着她们,神情茫然。女人乘胜追击,将晓雪扑倒在地,两副尖利的红指甲向晓雪脸上伸去……就在这时女人忽然凌空而起,仿佛港台影视里的女侠,晓雪坐了起来,她看到了钟锐。
  钟锐揪住女人的衣领将她从晓雪身上拉开,然后向门外推。女人挣扎着不肯走,但身不由己。女人在钟锐的手中扭动着身体: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钟锐一言不发,直到把她拉下楼梯。
  “以后不许你再来骚扰夏晓冰!”
  “你是她什么人?”
  “哥哥!”
  屋里,姐俩静待骚乱声远去,消失。
  “她是谁?”晓冰转过眼睛看姐姐。
  “不是谁。跟我们没有关系。”
  “噢。”就不再问。
  看着妹妹的样子,晓雪心疼得无以复加,几步走过去,跪下,把妹妹紧紧地搂在怀里。晓冰不拒绝也不响应,任姐姐抱着,无知觉般。
  晓雪忍着泪:“晓冰,回家吧,一人待这儿妈妈不放心。”
  晓冰摇头。
  “要不,我在这陪你。”
  “不要!”
  晓雪流泪了,“晓冰……”
  “不要!!”
  钟锐回来了。
  “晓冰,现在我让你自己待这,但你得答应今晚回家去住,一会儿我来接你,好不好?”
  晓冰点了点头。钟锐示意晓雪走,晓雪走到门口,又回去,拿起进门时随手放在桌上的一个塑料袋给晓冰,这是她去何涛病房床头柜里收拾出来的东西。
  好不容易人都走了,晓冰拉过塑料袋,里面是何涛住院前穿的那套衣服,没有洗过,尽管已沾染了浓重的来苏儿消毒水味,仍掩盖不了何涛身上那特有的气息,晓冰深深地把脸埋在衣服里嗅着,蹭着,一个硬硬的东西硌了她的脸。她急急翻找,在裤兜里发现了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异常的小巧。
  ——还上着锁!里面是什么?
  ——隐私。
  ——我也不能看?
  ——尤其是你不能看。
  ——明白了。是从前的那些人儿给你的情书。可惜她们都是历史,只有我,是现实。
  ——对,只有你。
  小巧的钥匙捅进箱子上那把小巧的锁里,“叭”,开了。
  这是一个衣箱。晓冰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其中有一件是何涛最常穿的T恤,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何涛穿的就是它。但晓冰并没过多停留,动作很急。
  只剩最后一件衣服了,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晓冰欲哭无泪。她把拿出的衣服重新往箱子里面收拾,在挪动箱内最后那件衣服时,手感到了异样。她急急地把衣服拿开。
  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被拿起来。被打开。
  字很漂亮,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墨水的颜色深浅不一,有时一日好几页,有时只几个字。晓冰心急跳着向后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我梦寐以求的女孩儿。她叫夏晓冰。
  今天,她把她的手交给了我。我拉着她的手,她也拉着我的。这是爱情是信赖,更是责任是承诺。从此我们将手拉着手走,走,走,直至生命的顶点……
  ……
  已经很晚了,何涛小屋的灯依然亮着。
  晓雪和钟锐等在楼外。晓雪坐在楼口台阶上,趴在自己膝头上睡着了。钟锐脱下自己的衣服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钟锐公司陷入困境。
  夏家出事后,他几乎全力投入了进去。先是为何涛的病忙,后是为何涛的死忙。何涛双亲的接送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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