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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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君-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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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三次求你——要你日后好好过日子,如此不好吗?”她问,黠眸里染上一层水雾,言语之间亦不自觉地流露出不舍之意。
  西门豹心跳陡然一快,一对黑眸乍然光采流转如星。
  她前两次求他,为的都是她自己。
  但她第三次求他,为的却是他啊。西门豹心头欣喜地鼓动着,喉头一紧,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华紫蓉见他几回张口却仍说不出话来,她亦是红了眼眶。
  他是当真因为她对他之在乎而开怀吗?会不会这只是他一时酒醉之失态激动呢?
  可她不能冒险待着,她和肚子里可能成形之孩儿,冒不起这般风险哪。
  “别哭……”他低声说道。
  华紫蓉闻言,这才知道自己正流着泪,她眨眼想看清楚他,泪水却是怎么样也眨不干。
  西门豹打横抱起了她,她则将面颊贴于他胸前,听着他心跳咚咚咚地传至她耳里,泪水至此方慢慢地敛干了。
  待到两人并肩躺于长榻之上时,他们牢牢互握着手掌,不曾有过一刻分离。
  “睡觉吧。”华紫蓉心头情绪百转千回,只敢闭眼,不敢让他瞧出端倪。
  他与她之间既是如此暧昧不清,她更应当要尽早离开才是。
  走了,才能弄清楚他待她的那颗心,究竟是能陪得她一月、一年或是一生一世哪。毕竟,他上不了苍山,被逼急了之后,总该要露出一些真心才能寻得回她吧。
  西门豹醉茫着,丝毫未觉察到她身子今日异常之冰冷。
  他只是侧身抚着她容颜,再悄悄地伏上她娉细肩头卧着,只觉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甜味,唇边便漾起笑意,呼吸亦渐渐变得平稳、缓缓地沉入梦乡里……
  这一晚,他睡得极好。
  她却是一夜未能成眠。
  翌日一早,华紫蓉一如往常地先行起身下了榻。
  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几次想转身,却总是跨不出脚步。
  “再陪我多睡一回。”西门豹惶忪杏眸半扬,握住她的手,唇边笑容诱人。
  “我不想躺了,你再多睡一会儿吧。”华紫蓉俯低身子,温掌抚着他冰冷面颊,语调轻淡地说道:“我去让灶房熬些醒神茶来给你,你醒来时得记得暍。然后,我得到华家布庄走一趟,用完晚膳后才会回来。”
  “我等着你。”西门豹一笑,侧身在她掌间烙下一吻。
  她勉强一笑,强压下哽咽冲动。
  弯身为他覆好被毯,再看他一眼后,她起身离开西门豹身边,走出寝居之门,走出西门府。
  若他真有心,那么她等着他追来。
  第十二章
  苍山一近傍晚,山岚便氤氲了整座山林。入夜之后,迷蒙雾色加上满山郁林,远看便是团团黑雾,阴森地让人不敢擅闯。
  此时,华紫蓉与姐姐坐于庭院之间,望着天上那轮仍然亮如铜镜之满月,她绞着双手,心里其实总有股不安稳之忐忑感受。
  离开西门豹后,在朱富江安排之下,他们每日皆换上一组快马,加上苍狼先前指示过她通往苍山捷径,他们只花了七日便抵达苍山。
  三日前,华紫蓉被姐夫接入苍山石堡之后,她沉睡了一日一夜方才醒来。而后石堡里的大夫帮她把了脉,确定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在确定了这事之后,她心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她其实颇笃定西门豹会追上来,只是——
  她虽早他一些出门,可他行动敏捷,若是快马赶来,算算路程也该到达了哪。华紫蓉喝了口茶,却蹙起眉,生怕他在路上遇着了什么未知意外。
  “妹妹,你当真不给他捎个消息吗?”华泽兰握着妹妹的手,柔声问道。
  “我会来找你,这事应当是谁都能料到吧。”遑论是精明如西门豹呢。
  “但苍山可不是谁都上得来啊。”华泽兰长叹了口气,怎么会没看出来妹妹记挂着西门豹之心思呢?
  “就是要他吃点苦头,谁要他那样待我,要我多在乎他,却又夜夜和女人厮混。”华紫蓉说到此处,仍是不由得恼怒地微噘起双唇。
  “你不是告诉过我,你猜想他是因为怕失去你,因此才……”
  “我离开,就是为了给他一记当头棒喝!我陪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他若真有心,便该好好想想法子留住我,而非镇日借酒装疯哪。”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华紫蓉一怔,蓦抬眸看向姐姐。“姐姐意思是?”
  “他若以为你不过是因为受他胁迫而不得不待在他身边,那他自然没法子对你安心,总是会想试探你一番啊。”
  “我若是不在意他,何必对他说了那么多事?何必盼得他能走出心防,重新做个好人呢?”她摇头,不认为会有这般情形发生。
  “你性子原就古道热肠,兴许他觉得你待他并无不同。”
  华紫蓉皱起眉头,认真地想了一回,继而用力摇了摇头。“这人可精明了,总是谁眼色才多动些,他便能猜到心思了,又怎么可能不知情我的……”
  “人若太在乎,眼睛便像被蒙上一层纱,怎么样也觉得瞧不真切。总不免会希望能闹得你发发脾气、生些妒意,那样才像是在乎他哪。”
  华紫蓉闻言,忽而不安了起来,只得绞着双手,喃喃自言地说道:“总之……他这些时日欺压我不少,我让他多费点心思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吧……况且,我还让朱富江守在苍山附近,也算是给了他一点线索,不算太为难他……”
  “西门豹中箭!”
  一阵响彻云霄之雄浑低语,霎时飘上山头,打断了姐妹俩之对谈。
  “什么?”华紫蓉脸色顿时惨白,即刻起身往外狂奔。
  地上染了雾气,正是微湿,华紫蓉双脚不免打滑了一下。
  “小心!”华泽兰急忙扶住她身子,撑住了那一跤。
  “他们在哪?在哪?”华紫蓉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心神不宁地左右张望着。
  “跟我来。”华泽兰扶着她,并肩走到石堡大门前。
  不一会儿之后,苍狼莫稽后背抬了个人,健步如飞地跨步上来,朱富江则是气喘如牛地跟在后头。
  华紫蓉一见到西门豹肩上插着一枝羽箭,以及他身上汩汩流出之鲜血,她心一急一痛,双膝险些撑不住身子,竟是靠着姐姐之扶持才能走到他身边。
  “他怎么了?”华紫蓉颤声问道,目光定于西门豹惨白面容上。
  “苍山之间机关重重,他只中了一箭,便被我发现了,算是命大。”莫稽粗声说道,继续抬着人往石堡里头走去。
  莫稽才在华紫蓉房里卧榻上放下了西门豹,鲜血便从他明黄绸衫一路流至洁白被褥之上,红艳得让人心惊胆跳。
  “姐夫,可否为他取出箭头?”华紫蓉坐上榻边,握住西门豹冰冷手掌,小脸竟与他如出一辙地青白无血色。
  莫稽点头,拿出一把薄如蝉翼般利刃,在蜡烛上将利刃烧成通红。
  “宠奴儿……”西门豹微睁开眼,低喃了一声。
  “我在这、我在这!”华紫蓉牢牢地握着他手掌,即便冻得一颗心都痛了起来,却依然不愿松手。
  西门豹嘴角颤抖着,没答话,只是奋力扬起一双亮眸紧盯着她。
  “压住他的肩。”莫稽命令道。
  华紫蓉与朱富江闻言,一人一边制住西门豹肩膀。
  “啊!”
  当莫稽利刃划下之际,西门豹身子整个痛拱了起来。华紫蓉泪流满面,心痛得冷汗涔涔,像是那把刀割入的是她的血肉一般。
  莫稽拔出弓箭后,华紫蓉马上自怀里取出金创药抹上西门豹伤口。所幸,不过几次呼吸时间,血流便止住了。
  华紫蓉一抚西门豹的额头,只觉他全身冷得像冰,急忙将一旁毯毡全都覆到了他身上。
  朱富江亦是连忙从怀里掏出补气丸药,递到西门豹唇边。
  西门豹以舌尖尝了下味道,张口将丸药咽下了,但他依然双颊惨白,全身也不停地颤抖着,再看了华紫蓉一眼后,他闭上眼,竟像是昏了过去一般。
  华紫蓉心急如焚,举起衣袖,拭着他额上不停沁出之冷汗。
  他身子原就微寒,可他此时身子竟冷得像是肌理间都覆了一层薄冰似的。华紫蓉咬着唇,忍着不哭出声,却止不住地猛掉眼泪。
  她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都是她害他受伤的!
  华泽兰此时早已奔向外头寻找着大夫,亦让灶房去烧些热水,煮些热汤过来。而莫稽在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便朝朱富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华紫蓉一心守护着西门豹,完全没注意到屋内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啊!”西门豹忽而嗄喊出声,他痛得弓起身子,绞紧了她的手指。
  “怎么会这样?箭上有毒吗?我去找姐夫问个清楚。”华紫蓉急得六神无主,起身就想往外走,偏偏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放手。
  “这是血毒……”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她,感觉阵阵剧寒针刺过他全身,逼得他只得蜷着身子低喘。
  “今儿是十五!”华紫蓉惊呼出声,伸手便要到他怀里拿解药。“血毒的解药在哪?”
  “在家。”
  华紫蓉闻言,心一沉,目光惊慌地看着他。
  “我立刻让朱富江回去拿。”
  “远水救不了近火……横竖……血毒死不了人……不过是要被这冰寒折腾个几日几夜而已……”西门豹用力揪住她手掌,喘着气说道。
  “姐姐成亲时,你送了她什么火焰草丹,说什么可稍解身子冰寒,那对你可有帮助?”华紫蓉将面颊贴上他的,虽被他冰得直打嗦哆,却仍坚持要紧拥着他。
  “或多或少吧……”他每说多一个字,全身便要抖得更厉害些。
  “我去拿火焰草丹!”
  “别去。”西门豹咬紧牙根,用了全身力气环住她的腰,不让她移动半分。
  “我一下子便回来。”她说。
  “骗子……你违反了承诺……你求了我三次……却依然扔下我……”他双唇发紫,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却仍坚持不放手。
  华紫蓉看着他一脸病弱,她的泪水咚地落到他脸上。
  “姐姐,请拿一些火焰草丹药过来。”华紫蓉拥着他身子,对着外头大喊出声。
  “听见了。”莫稽浑厚叫声回复道。
  不一会儿,莫稽一脚踢开门,火焰草丹与祛寒热汤、热水全一块送了上来,他并带了名大夫为西门豹把了脉之后,再次离开。
  华紫蓉服侍西门豹吞下丹药、热茶,为他换上姐夫衣裳,再拿着足以烫手布巾贴上他面颊。忙碌了一会儿后,总算看到他双唇微有血色,呼吸也已然较为平稳,她一颗惊慌失措的心,这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西门豹躺于榻间,贪婪地望着为他马不停蹄的华紫蓉。
  他薄冷双唇轻轻地上扬,此时便觉得自己挨到十五月夜才上山,让她多心疼了他几分,这一切苦便都值得了。
  “明知道会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不把解药带在身上?”她心疼地抚着他脸颊。他身子骨原就瘦削,裹在姐夫衣裳里更显出他此时样貌孱弱。
  “我一心只想着要追上你,哪来心思计较那么多……”他的身子自枕间滑下,硬是要偎在她怀里,非将她抱得牢密不可。
  “与其花费时间带我回去,当初为何不多用点心思好留住我?”她俯身而下,再为他将毡毯拉得紧密一些。
  “你若会甘心留在我身边,我便不用多跑这一遭……人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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