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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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军师-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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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语气始终如一,甚至可以称作温和。
  但那无形的强大压制却使李二少难堪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虽知道吴下阿蒙之意,却不明其来由,学浅才疏,当然无法从容辩驳。
  难敌湛露的引经据典,他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冷笑道:“唷,还真大言不惭!是,你行,你厉害,不仅出口成章给人难看,就连名字也取自诗经小雅。怎么?先生说你过世的父母为农户,竟也可以如此风雅?莫非你爹娘不拿锄头,成天就抱著书啃?”他以为穷酸鬼跟他一样是运用特别关系才得以进伦明堂。
  听见对方有意侮辱双亲,她原本平和的神色蓦地变化。
  她爹亲曾经是个秀才,因为生性淡泊,最后选择回乡种田;尽管日子不富裕,他和娘亲依旧甘之如饴,感情好得令人称羡。爹亲教她识字,她喜爱阅读,爹娘便辛勤耕田,攒钱买书给她,甚至想要供她上私塾。
  他们是世上最好的爹娘。
  “你可以说我不好,但那无关我的父母,容不得你出言恣意轻辱。”她握拳,生气地向前一步,“我要你立刻道歉!”
  他突如其来的愤懑让李二少傻愣住。他老看湛露不顺眼,今日不是头次刁难,但他以为这文静的穷酸鬼是不会发火的,可现在怎么……怎么……
  面对他庞大的怒意,李二少咽口口水,下意识地退缩,但身后的跟班却不让他如意。
  “对啊对啊!真不要脸!明明就是俗人,还敢附庸风雅!”跟班极尽职地哄闹。
  李二少翻起白眼,极力说服自己湛露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他们这么多人,穷酸鬼只有一双手,肯定打输!他硬著头皮,在跟班推波肋澜下拉斜嘴角道:“怎么怎么?不高兴啊?我说你这穷酸鬼果然出身低俗!”
  湛露极为愤怒,再次跨步逼近他。
  “你、你想干啥?”李二少昂起下巴,背脊却早汗涔涔。
  湛露手一伸,李二少吓得抱头闪躲。但他并非要打人,只是紧紧抓住被他夺去的三国演义。
  “还给我!”她怒喊道。
  李二少心下紧张,捏书更牢。“凭、凭什么?!”嘴上还是不饶人。
  “这是我的书!”她抽不出来,更现恼意。
  “我、我、我、我偏不给!你又怎样?!”李二少乾脆和他杠上。
  两人各持书本的一半,较劲争执。
  湛露的力气终究比下上李二少,他使劲一扯,她被迫脱手,柔软的书页在瞬间成为锐利刀刃,在她指间划出一道伤口。
  “呃!”她细声抽气,紧咬唇瓣,手里即刻冒出汩汩红丝。
  李二少一呆,没料到自己居然把人给弄得见血。
  “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喔!你们大家都看见了吧?都是他自己不小心……是他自己……”他赶紧推卸责任,却见湛露再度伸出那只受伤的血手,抢夺他拿在掌中挥舞的书本。
  她握紧书册,深深吸口气,硬声一字一字道:“还、给、我。”眼神坚定,丝毫不容妥协。
  李二少是富家子弟,向来没见过什么残酷狠虐场面,望著那三国演义四字被腥黏血渍染红,惊得急急丢了。
  “还——还给你就还给你!不过是本书嘛!疯子!”反身推开跟班,狼狈逃离。
  堂里其余学生莫不被这场争执戏码愕得目瞪口呆。
  湛露无视他人眼光,只是蹲下身捡拾脱页的书册。
  她好心疼!好好的一本书,就这么给破坏了。
  拿出手巾,将伤口包扎好,她抱著散乱书页坐回角落的位子,安安静静地将之重新排列。
  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上官紫淡睇著那头才平息的冲突。
  进书院的第二个月,她就让伦明堂里的所有学生见识到她精采的犀利。那丰富学识及无畏态度,就算是他,也感意外。
  以一个年方十四的小姑娘而言,她相当具胆量,没有先生认为的那样怯懦。
  更教人讶异的是,她的忍耐和坚持。
  满手伤血,不曾委屈落泪,抢声呼痛;在怒气沸腾的当下,鲜少有人能够维持冷静理智,就算一再被激恼,也不失控出手打人,一是因为她打不过,二是她若动粗,那么本来有理的她,就会变成无理。
  他知道,自今以后,书院里再敢无事招惹她的学生必定减少大半。
  若是没有师傅的托付,他不会特别注意她;若师傅没有事先说穿,他想他就会跟其他人一样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她很会保护自己,不必他多事。
  他敛回视线。
  第二章
  湛露在算学方面的表现令人诧讶。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她颖悟力超绝,智压群伦,整个伦明堂除了上官紫能与她并齐外,没人敢再小觑这个貌不惊人又文静矮小的同学。
  “今有禀粟五斛,五人分之,欲令三人得三,二人得二。问各几何?”课堂上,夫子摇头晃脑地出题,“有谁能答?”他询问道,不少人埋首,状似计算,却没人起身。
  洞悉的眼神慢慢在数十颗脑袋上搜寻,夫子望见角落的湛露始终抬头挺胸,一笑,便道:“湛露,你来吧。”
  她闻言,立即站起,“先生。若三人,人得一斛一斗五升、十三分升之五;若二人,人得七斗六升、十三分升之十二。”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答案,不知是不怕错,还是有把握。
  “很好。”夫子笑赞道,脸庞呈现爱才之意。又问:“今有共买犬,人出五,不足九十;人出五十,适足。问人数、犬价各几何?”
  她不见有人回应,便接下去道:“先生。二人,犬价一百。”
  夫子于是再出难题:“那么……有牛、马、羊食人苗。苗主责之粟五斗。丰主日:”我羊食半马。“马主日:”我马食半牛。“今欲衰偿之,又问各出几何?”
  她沉吟,思量过后,不慌不忙道:“是的先生。牛主出二斗八升、七分升之四;马主出一斗四升、七分升之二;羊主出七升、七分升之一。”
  “真难不了你这小子啊!”夫子抚著灰白的胡须,呵呵笑不拢嘴,转向道:“上官,湛露适才的答案何解?你倒是说来听听。”
  坐在前头的上官紫起身道:“置牛四、马二、羊一,各自为列衰,副并为法。以五斗乘未并者各自为实。则实如法得一斗。”
  “好啊!”他的回应不同湛露,让堂里学生纷纷鼓掌叫好!
  湛露偏著脖子,忽略那满堂彩,嘴角轻敛,默默垂眼。
  “哈哈!”夫子听完,抬头朗笑,“好!好!真是我的好学生!你们两个都难不倒!”算学向来困难,向为学子所恼,这书院如今出了两个如此难得的孩子,怎不教人欢喜?
  “谢谢先生。”湛露小声谢过,而后坐下。
  她偷眼瞧著前方的上官紫。
  老实说,她不喜欢他。
  入学半年,她从未和他有过交谈,顶多擦身时点个头就算招呼,眼神甚至不用交会,也没有任何想要结识他的念头。
  照理说,她该欣赏他的才智,就算切磋所学也好,相互讨论也好,他们该可交换不少学问。可不知为何,她总是直觉地被他隐隐散发的淡漠给挡住,纵然大伙儿都认为他高贵不凡,必非池中物,但她却是不论怎么看都觉得他那有礼的态度是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仿佛被困于浅滩,所以不得不忍受。他太过俊美,太过内敛,那样俊美的脸孔像极面具;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明明不欣赏这里,却又安然留待;明明不耐烦同学的奉承,却还是坐在那边任人起哄。
  听闻他上官家封侯拜将,具有如斯垣赫家世的他,不仅相貌堂堂,更雍容尔雅、极度聪明,教人不自觉钦服,好似所有人都要依赖他。
  对他的反感,可能也是她心里对那不公平的小小抗拒吧。
  不似她,早已被孤立。自从先前的血书事件,就没人敢再接近她,而她优异的表现,也只让众人更对她疏远。
  更甚者,拥上官紫的人还敌视她呢。
  王享先生以为她扮男装就可免去纷扰,却没想到即便她假扮男人还是难以融入群生。虽然书院里的夫子总将她和上官紫两人相提并论,但其实就算她具有与他匹敌的才智,他们的遭遇还是天差地远。
  “好了,今儿个就到此为止。”
  夫子讲学完毕,宣告解散后,走出伦明堂。
  “上官,你回答得真是太好了!”
  “是啊,你真是愈来愈厉害,先生上次还夸你青出于蓝呢!”
  “我们琼玉书院拔类出群的天才啊!”
  此起彼落的笑声和夸奖围绕在上官紫座位处,湛露见自己周遭冷冷清清,还是忍不住寂寞了——“也不知道那阴沉又假面皮的家伙哪里好。”每个人都像拜神似地这么钦佩他。“我答的还比较多呢。”她咕哝道。
  收拾书本,她想回去休息了。案头搁的那本封神演义她还没看完呢,昨夜读到第四十九回“武王失陷红沙阵”,也不知后来被救出来了没有……
  那十绝阵好厉害,不过要是她,才不会牺牲那么多人去破阵呢……
  “湛露。”
  一少年唤她。她抬眼对上,是堂里的学生,擅长儒家思想,她识得。
  “什么事?”她问。他倒是第一次找她说话呢,两人虽认识,却不熟,不过至少没什么坏印象。
  那斯文少年微笑,“你刚刚在课堂上的表现真好。”
  湛露一愣,终于也有同窗对她这么说,当然很是欢喜。
  “谢谢。”她谦虚,也有自信。
  “我的算学很差……”少年极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可否请你指教?”
  “啊?”她睁圆瞳眸。
  少年忙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只是……唉,我嘴真笨。”他搔搔头,腼覥苦笑。
  湛露却觉得他实在有趣,“好啊!”
  “咦?”可爱的少年怔住。
  “我说好。你若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来讨论算学。”她笑容可掬,亲切道:“这里太吵了,不如去书院旁的茶肆吧?”其实她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俩一起,免得害得他也被排斥。
  “好——好啊!”少年兴奋地握紧双手,张大眼睛期待地道:“那、现在就去吧!”转身准备带路。
  还是有人欣赏她的,这令她愉悦。
  下意识回首,朝上官紫的位置看去,却见他居然也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四目相交,那幽邃的黑眸灼灼地盯著她,她微愣,很快地撇开视线。
  怎么了?那家伙做啥这般看著她?好奇怪啊……
  那注视实在强烈得令她难以招架,像是在凝想什么,又穿透什么似地。文人相轻,自古皆然,难不成他正在考虑怎么清除掉她这个碍眼的敌手吗?
  真恐怖!这个上官紫,不需愤怒就已令人有窒息之感,倘若真正发起火来,会被揍得鼻青睑肿吧?她惴惴不安地想。
  “湛露?”斯文少年没见她跟上,转过身询问。
  “来了。”她应一声,甩掉那些猜测,小跑步向前。
  然而,身后那诡谲的目光依旧如芒刺,教她很想伸手拔掉。
  斯文少年名唤沈伯麟,和算学先生原来是叔侄。
  这半月来,他总约她在茶肆苦念。也难怪他要这么努力了,换作是她,也不愿意在亲人面前丢脸的。
  “湛露,你看这里,”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此问题何解?”
  拿著毛笔,沈伯麟年纪虽比她大,却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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