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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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军师-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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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问题何解?”
  拿著毛笔,沈伯麟年纪虽比她大,却如同认真的学生般发问。
  “这是韩信点兵呢!”她最喜欢这种题目了,若真有几营兵给她点点多好。湛露微笑,解说道:“瞧,三三数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数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数之剩二,置三十。并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一十减之,即得。凡三三数之剩一,则置七十;五五数之剩一,则置二十一;七七数之剩一,则置十五,一百六以上,以一百五减之,即得。”《孙子算经》里面有教过。
  她再道:“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这是为了方便记忆的口诀。”
  沈伯麟默念一遍,经她纠正再写下。
  “原来如此,你真厉害。”他喃喃地望著本子里的敏巧解法,有些发怔。
  “我只是比较喜欢这些东西而已。”她浅浅莞尔,不以为意地侧首道:“就像你也很喜欢儒家学说一般哪。”
  “不及你……我是不及你的。”他慨然摇头,低声苦笑。因为科举制度,士子极重视儒学,算学虽没有等同份量,但那高深艰困的难度却是众所皆知的。
  没有灵活的头脑,决计无法弄懂这门学问。
  “别这么说。”湛露不爱他总是露出这种比不上她的模样。
  朋友,又岂是拿来秤重比较之用的?
  “我看也快天黑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啊!”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沈伯麟尴尬地抓头。
  “怎么了?”她问。
  “我有东西落在书院了……你陪我去拿吧?”他试探地询问。
  “好。”她欣然答允。
  两人很快将东西收拾乾净,步出茶肆。
  “夕阳无限好哪。”已届昏昃,望著书院后方火红色的落日,她轻声吟道。“快入冬了呢……真冷。”她拉拉衣襟自语,从嘴里呼气暖手。
  走回书院,她发现他不是往伦明堂的方向,而是朝西面走去,便问道:“你东西落在哪儿了?”这儿她还不曾来过呢。
  “喔,就在那里而已。”他伸手一指。
  一栋恢宏的楼阁立在眼前,坐北朝南,构造共三层,仿八卦式建,飞檐碧瓦,栋宇轩窗,红漆大门上的巨沉匾额工楷写著“藏书阁”三字。
  “这地方不是有人管理吗?”不能随便擅进的。
  “是啊。”沈伯麟踩上阶梯,把门推开。
  “这样不太好。”她制止他,觉得应该要跟书院的先生讲一声才对。
  “……是不好。”沈伯麟歪著颈项,用著有些怪异的姿态点头,而后转身面对她,淡声道:“不过,那也是你要解释的事,跟我无关。”语毕,他极为突然地露出她曾未见过的——冷笑。
  “咦?”她诧愕。
  犹如摘了伪装换了灵魂,他愀然变化的语气和脸色让她吃惊,尚来不及开口询问,身后很快便有几个黑影逼近,她正欲反应,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脚步绊到门槛,姿势狼狈地跌进藏书阁。
  “痛……”她皱眉抚著小腿,瞥见推她的人也是伦明堂的学生。
  大门“呀”地一声被迅速关起,外头传来架推门闩的声响。她忍疼爬起,发现大门已不可开启,便用拳头敲著门板,唤道:“沈伯麟?沈伯麟?你做什么?放我出去啊!”
  “放你出去?”沈伯麟冷淡嗤道:“哼,你别妄想了,今晚就在藏书阁里睡一宿吧!”只要天一亮,就会有管理人来察看,到时就算没冻病,偷书的罪名也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沈伯麟!沈伯麟!”她急拍著门,喊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要这样?”沈伯麟充满怨恨的反问透过沉重木门传来,湛露完全无法想像这口气会是平常看来斯文的他。“你居然还敢这么问?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厌?!我叔叔喜欢你,老在我面前提你有多好、多聪颖,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所以他嫉妒!他不甘心!
  他要整弄他!他丝毫不担心会被湛露告状,因为沈伯麟这名字在所有先生心中皆是乖巧的代称。加上他的叔叔在堂里讲学,而湛露只不过是个被收养的孤儿;只要他装得委屈点,谁的说词会被相信,胜负立判!
  几人轰笑起来。
  湛露简直难以置信,他竟为了这种……这种事,如此对她?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吗?”额头抵住门板。她不懂,真的。
  “朋友?”沈伯鳞呸了声,“你少自以为是了!我接近你是要让你对我产生信任,我跟书院其他学生联合起来耍弄你!”
  “你……”她难过又失望地闭上眼睛。
  “这次算是小小的惩罚!你在里面好好地待著吧!哈哈……”
  笑声随著脚步声一同远去。
  她靠著门,良久,才悄声自语:“原来是我表错情会错意,原来……原来……”忆起这些日子和他的相处,那友善温和的笑,背后存在的却都是阴谋,她灰心至极,“……原来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到这种地步……”不惜亲近痛恨的她,不惜假装和她做朋友,只是为了给她这般的恶意打击。
  比起愤怒,她更觉荒唐、幼稚,险些笑出声来。
  罢了罢了,反正她本来就习惯一个人。
  沮丧只是须臾,稍稍整理心情,她很快振作起来,告诉自己,不许为那种卑鄙小人浪费心力自怨自艾。
  外头尚留有余晖,她就著从窗外洒进的微光抬头看著这宽广的楼阁。
  “真大……好黑呀……”她抱著双臂慢慢走著,感觉有些阴冷。
  倘若夕阳完全西沉……如丝细线的尖锐冷风吹得她颤抖不止。唯一的大门被闩锁起来,窗子最低也只到第二层,她若冒险跳出去,不晓得会不会受伤?
  “有书的味道……”新书会有种涩味,旧书则会有种霉味,不新不旧的书就……她淡顿,喃道:“当然了,这里是藏书阁嘛……”
  所以……会有很多很多书啊。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她却更略显期待地张大眼睛,瞪著那些巨大高耸的架柜。
  她好像……知道今晚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上官,你有看到湛露吗?”王师傅在伦明堂门口问著俊美少年。
  “不。”上宫紫正打算离开。
  “是吗……都已经天黑了,可她还没回家,我有点担心,又回来瞧瞧。”虽然还不是很晚,但已经算是误了她惯常返家的时间了。
  上官紫不著痕迹地挑眉。思量会儿,道:“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我去找她就行了,先生请先回去吧。”
  “啊,是吗?”王师傅望著他,成熟稳重的表情让他安心。想著学生们有自己的相处,或许他也不该过于紧张,便道:“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不会。”
  送走师长,上官紫从堂里拿盏油灯点燃,往书院西边走去。
  沈伯麟这人,假装斯文温和是出名的,先生们或许不晓得,但同辈之间对他人前人后的两张脸却是一清二楚。
  他最擅长的,就是露出有礼的笑容,却在心里算计他厌恶的对象。他的亲和面貌,除了师长能有幸见到外,就只有他准备陷害的人。而他愚玩别人的手法,不外乎扒抓把柄状告先生,又或者——把人关到藏书阁栽赃偷窃。
  稍早之前,上官紫曾看到沈伯麟和那群同样偏激的朋友笑得不怀好意,就猜想他们大概又做了这档事。
  倒楣的对象会是谁,凭这阵子的观察,根本不言即知。
  远远地就看到藏书阁二楼窗棂有一扇窗开著,上官紫眯眼,快步走过去。
  将门闩扳起,打开楼阁大门,他举著油灯寻了遍,不见人。在暗沉的室内找到楼梯位置,才踏上去,就见著娇小的身影倚墙跪坐在地上,凭靠微弱的月光,专心地研读书册。
  “湛露。”他唤著,怱然发现这是他俩第一次交谈。
  她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偏著颈项状似思考。
  那衣领延伸进去的白皙肤色,在黑暗室内让灯火照得更显光滑。他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收回视线。
  “湛露。”屈膝弯身,拿著油灯插进她与书本之间,引她注意。“古有凿壁借光、囊萤夜读,你湛露的开窗引月倒是很有本事。”他淡淡道。
  能够在这么糟的处境之中想到阅读,她是胆大如斗,抑或太随遇而安?
  “啊……”她抬脸突见多个人,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待认清来人何者,她更是猛眨眼,“上官紫?”
  原来她记得他的名。他睇著她,“你打算在这儿待一晚?”
  “嗯,咦?”回神过来,她很快地顿悟这状况,有些讶异地道:“你……你是来……”来笑她?来救她?还是碰巧经过?
  “走吧,王享先生在找你。”没多说什么,他站起身。
  “等……啊!”正要起身,却因为维持跪姿太久,双腿发麻。
  眼看就要跌倒,她无从选择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借力。
  “怎么了?”他疑问。
  “不……我有点……”脚痛!只要稍稍挪动就麻入心脑,她疼得眼角泪花乱转,站也站不稳,只能困窘地搭著他结实的臂膀。
  她实在不够强壮,头顶只到他胸膛。依偎在怀中的身躯稍嫌柔软,让上官紫首次真实体认到她果真是和自己不同的姑娘家。
  亲昵的姿势令他略觉不妥,低首询问:“你没事吧?”
  “不……”如此相近的距离,让她敏感地接收到他的体热,还有她从未接触的温暖气息,就算是沈伯麟,也未曾与她这般肢体亲昵,种种仅专属于异性的存在,让她紧张也尴尬。
  一手可怜地抓著他,一手猛拍自己腿侧,她只能希望这麻意赶快退去。
  “你受伤了?”他皱眉。
  “没有。”她摇头否认,绝对不想告诉他自己只是因为跪坐太久而腿麻;被人欺负已经很难堪,这么没用实在太过丢脸。“好了……好、好了……没事了。”总算稍微恢复知觉,她撑直身子,松口气笑道。
  火光摇曳,她的笑意显得深黯缥缈,似隐藏丝丝落寞。他瞅著她上扬的嘴角,沉默以对。
  “没事了。”她举起手来,向他表明自己的确已经可以行走,而后拐拐地往前跨步,“我们出去吧。”
  “等一下。”上官紫格挡住她,臂膀不意碰著她的胸,一愣,迅速收手。
  “呃。”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襟口,表情微吓,所幸灯火微弱,才不易察觉。衣内有布条仔细捆绑,她并不担心他发现异状,只是因太突然才愕住。
  “……我走前面。”他闭了闭眼,越过她道。
  “好。”因为他有油灯照明,她垂手跟在他身后,没有异议。
  望著前头领路的宽肩,她深深感觉自己的确是个“假男人”。
  倚著他的时候,她触摸到他强健的肌理,那种属于真正男人的阳刚,不是她换衣裳装装就会有的。不知怎地,他又挺又直的背脊,那样与自己明显的差异,让她脸颊微热起来。
  下了楼梯,正要出大门,上官紫却转头看著她。
  她先是怔了怔,不自然地游移目光,随后在他沉默又充满压迫的注视下不明所以地和他对望。
  “什么?”她问。
  他启开好看的唇,“书。”
  “嗯?”没有会意。
  他指著她自始至终都没放手的那本“孙子兵法”,道:“这是书阁的,你必须放回去。”不然就真的变成偷窃了。
  “咦?喔,好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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