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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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军师-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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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这位小兄弟?”男人这么唤著。
  她是个女孩儿,不是小兄弟。身体不听话地一直发抖,她没有力气,只能趴在地上慢吞吞地往前爬。
  “你等等、等等啊!”这次换那妇人,似乎已经不再以为她是鬼怪。“你要去哪儿?我踩了你一脚,所以你生气了是不?我跟你道歉嘛,小兄弟,别生气、别生气——哇!啊!修郎,他死了啊!”一见她闭上眼睛,妇人立刻回头对著男人哭道。
  自己只是觉得累,爬不动,想睡觉而已……这样就算是死了吗?
  也好……也好吧。她恍恍惚惚,好像一直听到那妇人哭叫著:“修郎、修郎!我把这小兄弟踩死了啦——”
  “我……我不是……”小兄弟,也不是被“踩”死。她想在死前要说出这两句话,却只出口三个字,就被强大的黑暗掩没。
  再次睁开眼睛,望见的是妇人放大的脸。
  “你醒了啊?”妇人笑嘻嘻地,“你睡了很久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瞧,我拣了几件我以前的旧衣裳,稍微改改你就可以当两件穿了。若不是大夫提醒我们,还以为你是个男孩呢。”
  女孩瞪著她,好半晌,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哇!你一定很饿了吧?等一下、等一下。”妇人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中有著端盘,摆放著热腾腾的白米饭和一些小菜。“不是很丰盛,不过,应该是可以让你吃饱喔。”将碗递给她。
  她停顿了下,渴望地望著那闪亮亮的白米饭,咽了口口水,没有理会妇人给她的筷子,直接用手吃将起来。
  妇人歪著脖子,将竹筷放下,然后笑著问:“小姑娘,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
  她扒饭的手停顿了住。名字?名字?名字就是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吧?
  “小鬼。”她直觉回答,“兔崽子,臭乞丐。”
  “耶?”妇人呆住,又说明了一次:“不是的,我是在说你的名字啊。我叫香兰,我夫君叫修郎,你呢?”
  女孩看著她,良久,偏著细瘦的颈项重复说:“小鬼,兔崽子,臭乞丐。”
  妇人傻了下,泪水就这样唏哩哗啦地掉了下来,她激情地一把抱住女孩。
  女孩睁大一双眼,被当成抹布似地给妇人擦泪。碗险些弄掉了,赶紧护在怀中。
  “好可怜喔,你一定是没有名字对不对?不要紧,修郎是个秀才喔,他一定可以帮你取很好听很好听的名字,你等等!”很快地走出房间。
  妇人离开后,女孩轻颤,这才感觉,妇人的身体实在好暖。
  面颊湿湿的,她抬手摸了摸,还有些热度。没有抹去那余温,她捡起黏在床榻上的米粒吃著。
  不一会儿,妇人带著昨晚的斯文男人进来。
  “修郎,修郎,她没有名字呢,你帮她取一个,好不好?”
  修郎先安抚妻子,才慢慢地走向前,坐在榻边。“小姑娘,别怕。你……还记得昨儿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孩直直地望著他,没有说话。
  那修郎也不急,只是微笑道:“我名唤修郎,这是我的妻子,这里,是我们的家。昨儿个你病昏在路边,让我们给带回来了。”
  这她知道。女孩点头,“我,死掉了。”所以才会有白米饭吃。
  修郎微讶,随即柔声道:“不,小姑娘,你没死。”
  她摇首,“死掉了,才不会饿,不会冷。”
  修郎愣住。香兰则赶紧上前,抓住女孩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急道:“没死的!没死的!死人不会有感觉的,瞧,我是热的,你也是热的,你碰得到,不是吗?”
  她望著香兰。不懂,迷糊了。
  香兰哭道:“修郎,她才几岁而已啊,好可怜……”
  修郎握住妻子的手,平静地沉思了下。
  “小姑娘,”他微微一笑,对著女孩儿道:“我们能够相遇,或许就是缘分。
  我和香兰没有孩子,不如,以后你就叫我作爹,唤香兰为娘,当我们的女儿。好吗?“
  “对啊对啊!好主意呢,修郎,你能想得到真厉害呢!”香兰大喜,赶紧抱了修郎一下,对于妻子的举动,他的脸淡淡地红了。她对著女孩儿道:“以后你就作我们的女儿,好不好?”
  女孩儿似是一时间无法理解,只是望著两人。
  “小姑娘,”修郎温柔地解释道:“虽然我们并不是很富裕,房子老旧,但日子也是过得极愉快。当我们的女儿,意思就是……你以后不会太饿,不会太冷,也不会死掉了。这样,好不好呢?”
  “是啊,你看,我这里有很多衣裳要给你呢,还有还有,我们虽然很少吃肉,但是米饭很够的。”香兰笑如春花。
  有饭吃,有衣服穿……女孩儿懵懵懂懂,但是只听到这两句话,也足够让她点头了。
  “谢谢!谢谢你当我的女儿喔!”香兰兴奋地抱住她。“呀,修郎,她答应了呢!快点快点,帮她取个名字啊。”
  对于天真烂漫的妻子,修郎的笑意未曾稍减。
  “小姑娘,你没有名字是吗?我帮你取一个可好?”见女孩儿似乎不明白,他没有不耐烦,只是露出笑容,“你跟我姓,姓湛,那么……”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他缓缓吟道,朝她柔声道:“不如,就叫”湛露“吧。露水浓厚。湛露,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好吗?”
  “哇!”香兰喜悦道:“这名字好好听啊,修郎,你好厉害呢!湛露,湛露,我有女儿了,我作娘了!”
  “湛露……”女孩喃喃念著。湛露,就是她的名了吗?是属于她自己的吗?
  别人抢不走的吗?
  “我的女儿,湛露。”香兰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让她吓了跳。
  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女孩儿呆愣地任香兰搂抱著。
  “是啊,湛露,以后,就是你的名了。”
  那个叫修郎的人,笑著这么说道。
  修郎是爹,香兰是娘,她是女儿。爹和娘,就是会对自己生的孩子很好很好的人,所以,这将近两年来,他们对她真的很好。
  让她吃饱,让她穿暖,不求回报地给她从未有过的关心和疼爱。
  虽然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修郎,我今天一定要跟露儿好好谈谈。”香兰拉著自己夫君,噘著唇瓣道。
  “我们俩一起去,你是她的爹,可也不能跑的。”
  修郎摇头笑叹。“我不会跑。”
  任由妻子牵著自己,走到湛露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提醒敲门的小小礼节,妻子就心急地一把给推开了门。
  看来,香兰真是很担心露儿啊……修郎苦笑。
  他们太过意外的出现,让湛露吓了跳,赶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在棉被底下。
  香兰比较迟钝,她道:“咦?露儿,你在看什么啊?”
  修郎在心里暗叫一声糟,果然见到妻子好奇地上前欲翻开棉被。
  “娘。”湛露唤著,压住里头的东西不给看,口气显得生涩和僵硬:“没什么,没什么的。”
  “香兰。”修郎认为女儿需要有自己的隐私。
  “让娘看一下嘛。”香兰却无法理解,执意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本老旧的书籍。“咦?修郎,这不是你常常在看的那一本吗?”
  修郎微愣,接过一看。这是他的书,他柔声问,“露儿,你对诗经有兴趣么?
  我不晓得你识字呢。“
  湛露低垂著头,半晌,才轻声道:“不,我没有,我不认识字,我也对诗经没有兴趣。对不住,爹,擅自拿了您的书。”
  她顺服地说道,但香兰却看著她。看著她、看著她,看到自己鼻子被鼻水塞住,然后流出一大串眼泪。
  湛露吃惊地望著娘亲,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令她伤心之事。
  “呜。”香兰哽咽一声,转头埋进丈夫的胸怀里。“修郎!你瞧,我就说露儿一点都没有把我们当爹娘啊。”
  听到她这么说,湛露心慌极了。为什么娘会这么认为呢?自己不是一直都很乖很听话的吗?她从未吵闹,从未不满,从未要求过什么,这样还不够乖巧吗?
  他们这么快就讨厌她了吗?打算不要她了吗?这个想法,让她瘦弱的双手轻轻地颤抖起来。
  寒冷,饥饿,她怕的是什么呢?
  “露儿。”修郎一手抱著妻子,一手摸摸她的头,慢慢道:“露儿,你知道吗,我和你娘……是很疼爱你的。”
  他微笑道:“我们没有带过孩子,突然有了你,或许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但是,就算我们不曾为人父母,也能够发现到,父子或母子之间,好像不是我们这样的呢。”他牵起衣袖,拭去妻子面上的泪水。
  湛露猛地抬起头脸来,表情是疑惑又紧张的。
  “露儿,”他温笑唤著她开始习惯的名字,“我和你娘,不要你怕我们。你总是那么听话,那么乖巧,不曾对我们敞开心胸……你不会哭,却也不会笑,这样的话,跟人偶有什么差别呢?”
  她直直地凝视著温柔的爹亲,然后又移动视线,望著眼睛红肿的娘亲。
  “露儿,你可以对我和你娘撒娇,你可以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所有情绪,不要那么压抑。没有孩子会对爹娘这般的。”修郎握住她小小的手,道:“好了,现在告诉爹,你识宇吗?喜欢这本书吗?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湛露沉默著,好半晌,才极为缓慢且不自然地道:“不,爹,我不识字。只是……我昨儿个经过学堂,听见里面的夫子好像一直在书里念到我的名字,我请夫子帮我把书名和我的名字写下,想在书柜和书里面找到同样的……字而已……”
  讲到最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目和娘一样,跑出很多水来。
  她被自己吓著了。奇怪,她怎么会哭了呢?为什么她要哭呢?
  张著大眼,她简直不知所措。
  香兰见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哭吧,露儿,在娘面前哭,不要紧的,你别忍耐,娘陪你一起哭……呜呜……”
  “娘……”她唤著,嗓子沙哑。娘的心跳打动她的胸口,好似这瞬间她才发觉,原来彼此的距离可以这么靠近。
  虽然住在同一间房子里,但是她把自己隔得远远的,因为……因为……因为她想,或许有一天,爹娘会不要她的,就如同以前那些欺负人的乞丐对她说的,“她,是人家不要的、丢掉的孩子”。
  她长得不漂亮、不可爱,又很没用,什么事都不会,所以她的亲生爹娘才会把她丢了。她只是觉得,有那么一天,她还是得回到庙口,还是得躺在污秽的地上发抖,还是只能等著人家施舍馊饭。
  还是得自己一个人……很孤独、很孤独的……
  其实,她不怕饿也不怕冷,只是怕没有人喜欢她罢了。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决堤了。湛露几乎无法喘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说给爹娘听,只是将小小脑袋里长久忍耐的所有悲哀倒出来似地道:“我不好……我不好……没人喜欢我啊……我没用……不应该被生出来,不应该存在……所以……所以才会被丢掉啊……”
  “乱讲、乱讲!他们不喜欢你,娘喜欢你!娘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像是在回应她对女儿的“喜欢”,香兰紧紧抱住她,大哭出来,“你如果不被生出来,你如果不存在,那爹和娘怎么办?我们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啊……”
  湛露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给绞紧了,在庙口前那艰苦的乞讨生活,也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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