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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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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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我会让蔷薇事先煎好药等你,到时候不会像今日这般磨蹭,你便不必担心耽搁回去的时辰。”林慕白做事仔细,凡事都替苏婉考虑妥当。
  苏婉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林慕白跪了下来,狠狠磕了个头。她说不了话,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事实上除了磕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外头下着雨,苏婉直接冲入了雨里,蔷薇送伞的时候,苏婉已经离开,怎么喊都喊不住。想来是急于回去,却让身后的林慕白微微蹙了眉头。
  淋了雨,可别染了风寒,否则苏婉身上的毒,就会变得很棘手。
  一柄泼墨莲伞,手握青竹柄,与雨中慢慢行进。细雨绵绵而下,伞面上那一对并蒂莲花,于风雨中徐徐舒展。林慕白仰头望着顶上伞面,唇角微扬。耳边是风吹紫铜铃声,声声入耳。
  指尖轻柔的抚过柳藤球,脑子里满满都是容盈书房里的那一幕。
  风过窗棂,响起铜铃声声,那摇晃不定的柳藤球,涤荡内心深处的浮躁,换得心中安然。那时候的他,该是怀着怎样的心绪,才能坐在那样的屋子里,一坐便是一日?
  是煎熬还是甜蜜追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想着,一双浮云靴金丝绣暗纹黑靴已停驻在她跟前。
  伞,微微向上倾起,林慕白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容盈蹲下身子,直接收了伞钻入她的伞下,“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回府未见容夫人,心里怎能安稳。所幸,爷一双慧眼,于茫茫人海亦能寻得娇妻一枚。”
  她轻嗤,“油腔滑调,便是这张嘴也不知折了多少女儿心。”
  他一笑,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进得车内,她窝在他怀里笑了笑,“我又不是不认路。”
  他一本正经,“孩子会迷路。”一双不安分的手,不知何时已落在她的小腹处。
  伸手便拍了他的手背,林慕白瞪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情吗?这里头哪有孩子?”
  他瞧着她,勾了勾唇,“今日没有不代表明日也没有,明日没有不代表来日都没有。来日方才,夜长梦自然就多啊——容夫人!”
  林慕白瞥了他一眼,他将最后的“容夫人”三个字咬得格外重,眼底满是戏虐之意。轻叹一声,林慕白伏在他怀里,压低了音色,“我吃了那么久的避子汤,想要成孕只怕非一朝一夕之事。这些日子我虽在调理,但——能不能见效,还得看我自己的吸收能力。我能为别人瞧病,但对于我自己委实有些无措。”
  容盈不以为意,“无妨,爷多努力便是。”
  她翻个白眼,“浑然没有半点诚意。”
  他一顿,突然翻身将她压下,“难道要爷在车子里表现赤诚之意?”说着便要宽衣解带。
  她急了,慌忙摁住他不安分的手,“作死吗?这是马车,待会就到府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厢多、多——”她面上臊得紧,愣是没脸将话说出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厢多饥渴,见着容盈就扑。殊不知,是容盈自己不好,最后反而还得怪她。这约莫就是由来已久的“女人的悲哀”,男人把持不住之后,难免要怪女人是红颜祸水。
  “多什么?”他靠近,温柔的含着她精致的耳垂。
  林慕白一时不慎,当下一阵酥麻,急速推开了他,“好了别闹!”可略带鼻音的训斥却反而好像带着几分娇嗔。
  容盈摇了摇头,“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坐直了身子,哼哼两声,“咱家容四爷也有为难的时候?还真是稀罕事!”
  他自嘲般笑了笑,“谁都不值得爷为难,独你——”见她眼神微冷,他笑着揽她入怀,“为难也值得!”
  油嘴滑舌,真是没半点正经。
  可正经能当饭吃?正经能让她的肚子大起来吗?事实证明,正经没什么用处。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一旦正经便疏远了。是故,还是不正经一些为好!
  “今儿个朝堂上,诸位皇兄提议,让御医重新为我诊治。”这话一出口,林慕白快速从他怀里坐起,眸色微怔的盯着他。
  容盈不以为意,“意思很简单。回京已经数日,齐王和毓亲王很想知道,我早前到底是不是装病。一病六年,我离京不过数月,即便你有妙手回春之效,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所以——”
  “他们想治你个欺君之罪?”林慕白挑眉。
  容盈点了头,“对!”
  她咬唇,面色发白的低下头去,“还真是没完没了。”
  何止是没完没了,简直是穷追不舍。
  这不,朝堂上刚刚提议结束,人就追到了恭亲王府。
  容盈抱着林慕白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一溜的御医在恭亲王府门前排成一排,整整齐齐的候着呢!齐王容景甫和毓亲王容景宸,正笑盈盈的望着二人。

☆、第142章 她的如意算盘

  容盈抱着林慕白进府,一双温柔缱绻的眸子,始终停驻在林慕白身上。对于府门口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麻雀”门,自然是置若罔闻。
  容景甫的面色不是很好看,转而望着仍旧笑吟吟的容景宸,顾自上前道,“四弟这是去哪儿了?”
  容盈顿住脚步,“京城是你的?”
  容景甫一笑,“非也!”
  “那就少废话。”他二话不说抱着林慕白继续往前走。
  “奉父皇口谕,特意让太医院的诸位太医来为四弟诊病。”容景甫紧跟其后。
  深吸一口气,容盈低眉望着怀中眸色微冷的女子,“谁能治好慕白的腿,我就把恭亲王府送他。”他笑得何其嘲讽,“如何?”
  容景甫一愣,已然明白了容盈的意思。
  这明里暗里的一个耳光,打得太医院那些御医,面红耳赤。
  容景宸浅笑,“四弟不必介怀,咱们也都是走走过场,给父皇一个交代罢了!四弟若是不愿,咱们立刻带人回去,禀了父皇就此作罢!”
  容盈挑眉,“好主意!”直接拐个弯继续往前走。
  “拿父皇去压他,亏你想得出来?”容景甫冷笑。
  “有吗?”容景宸笑了笑,“我只是告诉他其中利弊罢了,何况——若是他真的不愿意,我真的会成全他,带着太医院的人都回去。这话,可不是瞎说的。我这一腔赤诚,二哥怕是想歪了吧!”
  语罢,容景宸悠然往前走去。
  清心园。
  花厅内,一个个御医齐排排的站开,林慕白端坐木轮车,眸色微沉。面上倒是淡定得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而容盈,这一双眸子像沾了胶一般,牢牢黏在林慕白身上。
  一眼望去,这容盈的痴傻之症似乎压根没好全。否则怎么可能迷恋一个女子,到这般如痴如醉的地步?可你说他没有痊愈,偏偏行为作风又一如从前。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你们在弄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让整个太医院从皇宫消失。”容盈伸出手腕,置于脉枕之上。
  这一句话下去,分量何其重。
  御医们面面相觑,哪敢探脉。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微臣们只是奉命行事,请恭亲王殿下恕罪。”
  “六年前,你们就已经奉命诊治,时隔六年,还诊不出个所以然,父皇养你们何用?”容盈轻描淡写的说着,口吻之中没有半点犀利,却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微臣无能,请殿下恕罪!”又是这句话。
  容盈抿一口茶,“赶紧探吧,早点看完早点回去收拾包袱走人。”他眸光温和的望着身边的林慕白。
  林慕白低头一笑,这厮唬人的功夫越发精进,这般言辞,谁还敢不要命的往前冲?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该想个法子解决才是。
  正想着,容哲修领着莫浩屁颠屁颠的进了门,乍见那么多人,又见容景甫和容景宸在跟前站着。容哲修行了礼,转身便一屁股坐在容盈身边,“爹,你是哪里不舒服?”
  容盈揉着眉心装模作样,“眼睛不舒服。”
  “爹,你是不是看不见东西了?就跟我上次那样,眼瞎?”容哲修瞪着眼睛问。
  容盈蹙眉,这小子出口真难听,还眼瞎——眼瞎能有你?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容盈还是点了头,“眼瞎心也瞎,如何?”
  “无妨,让小白与你治一治就是!”容哲修招了招手,“还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抬我爹回房。小白,你赶紧跟上,我爹需要你!”
  “修儿!”容景宸笑着,“这几位御医都是你皇爷爷派来给你爹瞧病的,若你爹真的不舒服,就让他们瞧一瞧。”
  容哲修掐着腰,走到那几位御医跟前,撇撇嘴道,“他们几个,六年前就开始给我爹看病,看了六年——我都长那么大了,也没见你们瞧出一朵蘑菇来!怎么,现在我爹好了。你们就这么瞧不得?想抢功劳还是想要皇爷爷的赏赐?”容哲修干笑两声,“这又是谁的主意?”
  见惯了容哲修的趾高气扬,谁也不意外。
  毕竟早前,这偌大的恭亲王府是容哲修当家做主的。
  “臣等不敢!”御医们跪地齐呼。
  容哲修眼巴巴的凑到容景宸跟前,“皇伯伯,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容景宸笑了笑,“你瞧你皇伯伯是这种人吗?”
  容哲修咧了嘴,“像!”俄而又盯着容景甫,“皇伯伯你觉得呢?”
  容景甫最不喜欢的就是容哲修这个小屁孩,贼精贼精的,而且还深受帝君喜欢。可皮面上得过得去,只得笑道,“这是你皇爷爷的心思,君心莫测,我哪儿知道。”
  “要看就看吧!”林慕白开了口,“闹来闹去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我把话撂下,若是今日你们查不出个所以然,别怪恭亲王府不会善罢甘休。”
  俨然一副当家女主子的气魄。
  众御医面面相觑,容哲修单手撑着下颚,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容夫人。他就喜欢这样盯着她看,外人瞧着痴痴傻傻,可他只觉得心里痛快。
  一个两个三个的探脉过去,容盈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始终保持着目不转睛的姿势,看上去好像周遭一切都跟他没关系,把对一个女人的宠溺和欢喜,刻在了骨子里。毫不遮掩,即便没有解释,也足以表达得透彻。
  “如何?”容景甫问道。
  诸位御医大眼瞪小眼,围成一圈叽里呱啦了一阵,而后朝着容景甫和容景宸行了礼,“臣等先行回宫,待商议过后,便会如实禀报皇上。”
  说完,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容哲修笑了笑,“皇伯伯们这是想留下来吗?吃个晚饭再走也行!”
  容景宸起身,指尖轻柔的抚过孩子稚嫩的脸庞,而后慢慢的停留在他的肩膀上,“这么聪明,来日怕是了不得!你说,皇伯伯怎么就没有你这样聪慧的孩子?”
  “皇伯伯的意思是,你不如我爹?”容哲修皮笑肉不笑,“没办法,除非皇伯伯也能娶一个像我娘一样的女子,否则还真的生不出像我这样聪明的孩子!浩儿,你说对不对?”
  莫浩小鸡啄米般点头,“就是就是!”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约莫就是这个意思。
  容景宸不怒反笑,“果然是极好的!”拂袖便朝着外头走去。
  一下子热热闹闹,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就跟特意来闹一场似得。无外乎弄得恭亲王府人心惶惶,各自惴惴不安。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林慕白眼底的光越来越冷。
  帘外风雨三两声,雨打芭蕉乱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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