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110年的中国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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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110年的中国变革-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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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化成真正的社会进步,它经常是兴表演式的,它瞬间即逝,似乎是围绕着媒体象征而突然短暂的炫耀,参与者迅速在其喧闹获得满足,然后没有兴趣关注其持续性变化,这种即兴式的介入,不足以塑造真正的社会运动,它是碎片化、单一化的;另一方面,人们放纵自己的情绪,使得公共空间迅速私人化,一场私人争吵、一种个人情绪,有可能迅速占领整个网络空间,人们加入了一场自知毫无意义的群体游戏……
  我记得计算机科学家Robert Metcalfe那个著名的公式V=n(n…1);一个网络的价值约等于这个系统用户数量的平方。所以这些因触动了某种社会情绪的事件,迅速获得了压倒性的影响力,与此同时,其他信息反而被遮蔽了。这就是信息时代令人反讽的现象之一,我们以为接受信息的渠道更宽了,但经常是更窄了。
  公共空间的建立比想象的更复杂,今日社会更需要的是公民,而不仅仅是个体。10年前的62万到今天的亿,中国的网络社会几乎是呼啸式崛起的,它打破了最初的一些线性的判断。信息技术这种新力量,立刻卷入了中国既有的社会生态中,在一些方面甚至被放大了。是的,人们不再像三十年前那样被局限受困于某个体制,在言行上循规蹈矩,但是他们却变成了一个个原子式的存在,无缘由地放肆和喧闹,他们强调自己的权力,而不愿意提到义务,当这种强调被拒绝时,他们要么变得狂躁,要么就逃避。如果你耐心阅读网络上的语言,你会发现暴力与嘲讽是其中最重要的情绪,它们能够解构一个旧世界,却难以建造一个新世界。就像此刻中国的网络社会,它们富有能量,却像是一个野蛮人的世界。
  我的语气显得悲观,哪一个健康社会在形成的初期,不都是这样热气腾腾、喧闹不堪?但是我想强调的是,认定当我们的生活日渐富足、信息流通日渐通畅时,一个健康文明的社会就自然产生的期待,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一个社会很有可能长期陷入一种既压抑又放纵、既心虚又骄傲、既焦虑又自满的状态之中,人们在这些截然相反的状态中摇摆,无力挣脱。
  从那只真假未定的华南虎开始,我已经说得太多,也不够清晰。但是,我越来越感觉到中国社会正在进入一个更复杂、纷乱的状态中。
  

可疑的成就(1)
我和电子游戏热烈却短暂的恋情发生在1988年前后。200元左右的任天堂游戏机,代表着我那时生活的主要梦想。《赤色要塞》、《魂斗罗》、《绿色兵团》的图像、声音和过关秘诀,就像“霸天虎”和“汽车人”一样熟记于胸。我家门口那个破旧游戏厅有四五台任天堂,14寸的电视机充当它的显示器,彩色的比黑白收费高些,那成堆的游戏卡让我心痒不止。我忘记了具体的收费,不过当老板宣布可以按半小时计时,我和朋友们都雀跃不已,全然不顾我们可怜的零花钱更轻易的付诸东流,尽管同样的10元钱,但分两次似乎比一次性花完要节俭一点。我们还会兴致勃勃的骑上一个小时车,奔赴一位远道同学家里,因为他买了游戏机,然后对于几个小时的免费时间心满意足。
  我忘记自己的热忱是如何消退的,既因为笨拙,总难以成为高手,也是喜新厌旧,金庸的小说取代了《魂斗罗》。说来惭愧,在整个青春年代,我对于任何狂热都保持着免疫力,我对武俠小说、电子游戏、漫画、摇滚乐、诗歌、甚至姑娘都没产生过忘乎所以的热情。我记得高考那年,7月5日那天,我的同学搞到他们平生第一盘黄色录像带,兴致盎然三五成群的聚众观看。我没太犹豫就拒绝了邀请,因为两天后的7月7日是高考的日子。我不知道我那些可爱的同学们阅读考卷时头脑中反映出的什么,总之他们几个都成绩都比模拟考试低了三十分,少年的意志就像是土筑的堤坝,它轻易的被摧毁。我经常为自己内在的理性吃惊,并痛恨于这种‘清醒’——它经常是冷感的另一种说法。
  我对于电子游戏的记忆再度被唤醒是大学二年级。突然之间,所有的宿舍都开始购买电脑。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同学们,在大学第一年仍保持着中学时勤奋的惯性。对他们来说,通往北京大学的道路比我这样的北京考生崎岖得多。我上铺的山东兄弟在夜晚卧谈会时以过来人的口吻,回顾高三时军事化的生活,他们被封闭起来,清晨六点起床跑步,每天下午做一套模拟考题,老师连夜批改,第二天上午讲解……学习是体力式的,为了应对高考,学校不惜让学生学习大学教材,以寻找快捷的解体方案。所有青春的热忱、幻想、广泛的兴趣,都被压制了,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怎样应对闲暇,怎么面对孤独,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普遍的勤奋在一年后开始消退了,北大那著名的懒散的气氛开始入侵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充当了散漫生活的鼓吹者。“在中学里,你俯案读书”,我喜欢引用怀特海的话,“而大学里,你要站起来,四面眺望。”
  从填鸭式的教育到自由式教育的路程,比我想象的困难。并非学业的压迫减轻了,我们就能开始发现自我、发现世界的新旅程。
  就在此刻,电脑游戏和互联网席卷而来。每人两千块,六个室友合买一台电脑。我不知道同学们如何筹集到各自的两千元,对于相当一部分家庭来说,这不算是个小数目。不过,它在理由上是可行的,它代表着新技术和前途。
  崭新的电脑到来时,也是宿舍里情绪转变的时刻,没完没了的聊天开始减少了。每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使用时间。从清晨六点到晚上熄灯的11点,每个人分配到两个小时,周末不断电,有人愿意凌晨四点爬起来扑到电脑前。我们的电子学知识也派上了用场,连一根电线过来,这样周一到周五同样有电了。我相信,只有很少的时间,同学们用此编程序,做作业。绝大部分时刻,他们在打电脑游戏,当几个宿舍用网线连机战斗时,情绪就变得更高亢了。就连我这种游戏盲,也记住一些名词“帝国时代”、“红色警报”、“RPG”。

可疑的成就(2)
电脑游戏给我们这个只有23个人的集体带来的效果是奇特的。无论怎样的心平气和,我都觉得它的伤害性多于建设性。班里两个最天才的学生——天才的定义是,我拼命复兴一个月只能勉强及格,而他们只要提前三天看看书,就照样能得90分——一个退了学,而另一个没得到学位。班级的成绩集体性的滑坡。我从来不相信大学成绩有何重要性。但眼前的事实是,学业松懈所释放出来的空间,没有转化别的探索,迅速被《帝国时代》、《红色警报》所填充,后者有一种可怕的吞噬性,似乎一个20岁年轻人的所有精力、时间、好奇心都不足以填充它。在很大程度上,四年的大学生活没有使我的同学们更成熟、更有力量、思维更开阔。他们的生活没有放大,反而在电脑游戏中缩小了、世故了。
  我绝非一个仇视技术的路德派,认定每一次技术的创新就导致一次人性的堕落。但我越来越意识到,良性因素比恶性因素更难以生存,新变化能轻易的与旧习性达成同盟,借助新技术的速度和力量,原有的黑暗因素经常陡然加强。
  我不能把罪责推到“帝国时代”、“红色警报”、“RPG”上,就像很多人所讲的,它们只是一款游戏而已。但是,这些游戏的确与我们可恶的教育制度达成了同盟。小学与中学12年的教育,是信息的堆积、武断逻辑的贯彻,却没有训练每个人的判断、分析、审美、独立思考的能力,没有进行人格上的塑造,就像是不知温度、风沙和温室内的塑料花。然后,突然之间你获得了独立生长的自由,从前被规定的明确目标消失了,你要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你觉得有点慌乱,却又没得到强有力的引导,暂时的失落情绪等待被填补。你可以开始爱情、探索未知的学科、泡在发霉的图书室、到郊外观察星星、长途旅行,但它们都不及宿舍里的电脑游戏更能吸引注意力,它紧张刺激、又一切尽在掌握中,它就像某种精神上的*,充满*却对意志、精神的培养产生了反作用。一直存在着两种娱乐方式,一种娱乐是对头脑与心灵的刺激,它激发你用另一种角度看待世界,丰富你内心的感受,鼓舞你在现实生活的热情;而另一种娱乐则是消耗性,它偷窃你的精力、软化你的意志,陷入沉迷,而对真实的生活意兴阑珊。在很大程度上,我的同学们陷入的是前者。
  不知为何,旅途中,我穿过县城与小镇时,这些记忆又涌现出来。今天的中国社会惊人的同质化。从与俄罗斯遥相对望的黑河市,到临近缅甸的腾冲县,我看到一样的城市建筑,一样的商店广告牌,一样的对社会生活的希望与抱怨,一样的娱乐,一样的都市报,一样的穿着,一样的染发少年,人们遵循相同的北京时间,甚至有一致的思维方式……有很多因素将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联结在一起,考试制度、党组织、公路、铁路、警察局、北京时间、电视台……这一系列元素中如今添加了新标志——网吧。
  成排的电脑、24小时营业、白得令人不安的日光灯、聚精会神的少年,这一景象复制到每个县城、小镇。它是年轻人最主要的公共与精神生活空间。一个小时3元,交上10元,你可以呆上一整夜,如果再加5元,你还可以分配到一个小隔间。这真是周到的服务,你可以上网聊天、看韩剧、冲浪、或干脆赖在椅子上睡一觉。大部分人都在打网络*。我辨不清这些游戏的名字,但多少意识到《红色警报》、《魔兽争霸》这些早已是昨日黄花,一切变化太快了,在我1995年欣喜若狂的拨号上网时,56K的传播速度一小时收取15元,而今它像是19世纪的古老传说。游戏产业在过去5年中日益繁荣,它还曾造就了中国最富裕的人。代表着中国崭新商业面貌的网络公司,如今正一窝蜂挤入这个市场,并声称自己的原创性。 。 想看书来

可疑的成就(3)
尽管电脑游戏被称作“第九艺术”,但我实在看不出这一家家公司倾心制作的产品有什么艺术性可言。它们不是改编自武俠小说,就是来自于更加不知所云的玄幻小说,人物的形象与色彩是对某个时期日本漫画的*裸的剽窃。在写字楼令人厌恶的分众媒体的广告屏上,我还看到了这样的宣传语“诛仙火了,诛仙游戏也火了,诛仙火大了”……一时间我啼笑皆非,这些新产业为什么如此*裸的表现自己的乏味。
  我不知道旅途中遇到那些游戏少年中多少在对《征途》乐此不疲。我是在西安的一份报纸上读到对史玉柱所开创的《征途》的这款游戏的报道。这位留着平头、瘦削、烟瘾极大、喜欢穿白色运动服、大红T恤衫的企业家,是中国过去20年商业史的缩影,他的大起大落和所进行的商业冒险,既展现一个企业家顽强的生命力,又表明了中国整体商业环境的粗糙、恶劣程度。就像毛泽东在那些对土地充满渴望的贫农中看到了革命澎湃的动力,史玉柱则成功将竟经常被忽略的广阔农村转变成他的消费市场。将名字从“脑黄金”改成“脑白金”,然后再将拙劣的广告铺天盖地打出去,展开一场场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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