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顷莲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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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顷莲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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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散居里并没见到留音的身影。她呆呆地端过椅子坐下,膝头火辣辣地疼痛,心想,他幸许是去常乐宫给小舞伶们授课去了;幸许是要到藏书局取新的乐谱;也幸许……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廊上见着的猫儿般羞涩的女子。
  突然鼻子一酸,方才都没见着委屈,这会儿却想哭了,真是不争气。这样想着,顾不得腿疼就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留音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满脸哀怨地埋在自己臂弯里睡,浓密的眼睫上还带着雾气。伸出手,想抚摸那双眼睛的时候,又生生停住了。
  这宁愿为他生、为他死的人,睡熟了如同个刚出世的孩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回到自己房中将门锁上,慢慢褪下了一袭衣衫。背后数十道崭新的鞭痕暴露在湿热的空气里,血迹犹自未干,疼痛难当。亏得他去领了这一顿鞭,她才可以回来睡得如此舒坦。
  明日不能去授课了,得编个借口才好。这样想着,他将衣服团起来扔在床底,而后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了下去,痛感像是就这样被冻住了,麻痹到脚,再也感觉不到。
  章回十二
  这日,茗文公主飞快地走在廊上,愠色镀上娇艳的脸,但还隐忍了别的什么情绪。背后一排溜的奴才婢女全都低头跟着,不敢作一声。
  突然公主停住了步子,她身后一个持扇婢女差点就撞上,吓得连道公主恕罪。茗文瞟她一眼,抬手抽了一巴掌,怔怔出神,她只顾着想方才见到留音后的一幕:
  昨日,他依旧在亭中为她弹琴,神态自若。而她在一曲终了后便说:“不错,近日我似乎能听懂这曲中的意思。”
  留音阖着眼轻轻笑了,看得她心中莫名一动。她脱口道:“不若……你教我弹琴如何?”
  留音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教公主弹琴是莫大的荣幸,只可惜留音技拙,怕有负公主厚爱。”
  “你是找借口推脱?”茗文公主不悦。
  他突然冷笑了一下,说:“留音只是个奴才,还是不要唐突了公主身份。”然后他起身抱了琴走了。
  想来真是不甘心,自己贵为公主,要有琴师就有琴师,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优伶拒绝了面子上过不去,想罢就更烦躁了。故有今日,她一把推开闲散居小筑的门,“留音!”却没有人在。
  茗文从屋里出来,朝下人训叱道:“愣着干嘛,去找!”她不信自己堂堂一国公主,如此的坚持他会无动于衷。这时,有一阵低低的琴音传来,是熟悉的曲子。茗文公主跟着琴音绕到了闲散居后院,却不再走进去了。
  他就在那里,闲服缓带得如同富贵公子,眼神从未见过的温和。他身后有人,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着紫衣,眼神明亮,艳丽如花。
  “好一对璧人。这就是你不愿教琴的原因?”茗文公主冷哼出声。
  两人同时抬头看到她,一样从容,如同一幅画,不被外界所扰。
  留音没有回答,只是又恢复了以往她所见的清冷眼神,倒是那个红衣的女子缓缓起身行了个礼,“参见公主。”她的笑容过于美丽以致于刺痛了茗文的眼。于是茗文公主不去看她,问留音:“你还是不愿教琴?”
  “恕难从命。”留音静静回答。
  “好!”茗文公主怒极反笑,狠狠道:“不识好歹。”曳起衣裙,她飞快就冲了出来。到现在仍是余怒未消。想了想,她转头对身后这刚刚挨打的婢女说:“你回去,将那叫丹蝉的女子给我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婢女唯唯诺诺地应着,急忙去传话。不多时,丹蝉果然跟着来了。
  茗文公主在亭中坐下,还给她也传了座。扣着玉石桌面,漫不经心地问:“你就是前些日子挨了训斥罚跪的婢女吧?”
  “是。”一双明眸正视了她,回话的态度同留音一样无礼。
  “听说是因为太子的缘故?”
  “丹蝉知错了。”
  茗文公主冷笑,“知错便好,在这宫里头谁能不犯点错,有的要命,有的不要命罢了。下次记住了才是。”她细看眼前人,倒是当真生了一副好样貌,细皮嫩肉的出水芙蕖般,怪不得太子要心动。只是……
  “你同留音他是什么关系?”
  丹蝉一愣,旋即垂下眼,“是远亲。”
  “远亲?”茗文玩味地重复了遍,“你们年纪相仿,莫非有婚约?”
  “无。”
  “没有便好。”茗文公主一抬秀眉,“没有婚约,我索性将你调去太子那边侍奉吧。”
  丹蝉惊得抬脸,急道:“公主何出此言?”
  “怎么,你听了竟不高兴?”茗文似讽似恼,烦躁地用指甲刮着台面,嗤道:“我怎会不知你这样的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太子哥哥他情真意切,我若现在不遂了他愿,他以后也只会气恼我罢了。皇后娘娘那边我会去说,看你也不是个没长心眼的,往后自然记得谢我。”
  岂料丹蝉的唇色越来越白,满眼破碎情绪呼之欲出。她倏地站起来,正色说:“公主好意,丹蝉心领了。丹蝉只是个无福之人,怕是不能承太子厚爱。”
  “你这是什么意思!”茗文公主大怒,拍在台面上长指甲断裂开来。
  却见她浅浅露出一笑,不卑不亢,“丹蝉自小被留音公子收留,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虽然现在入得宫来知这宫中规矩繁多,要长些心眼才是……但丹蝉仍旧只是个下人罢了,伺候好公子就心满意足,此生绝不敢背离。”
  茗文听着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控制不住将指甲掐进掌心,怒极反笑:“好一个贴心的丫头!这么说来,你的公子能娶你么?”
  丹蝉怔愣,又听她问:“他待你好?能有多好,有碰过你么?”
  丹蝉眼睫颤抖着,如垂下翅膀的蝴蝶掩盖掉了眼底氤氲不明的情绪。茗文公主却已经明了,哼哼一声笑出来:“看来是从不愿意碰你……便是你的一番真心,全都作了驴肝肺!”
  说完,她像是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仗,曳了高贵华衣离去。丹蝉一人独坐在亭中,静静不语,却始终没有任何泪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卷六

  章回十三
  一直负责照看闲散居的小太监匆匆跑出来,与丹蝉撞个正着。
  他谄笑了一下,“丹蝉姑娘,是您啊……”神色却慌张。
  丹蝉不以为意,点头客气了一番,目光停在他手中提的布包上。“公公,你这是?”
  小太监左顾言它,见她神色探究,便叹了口气将东西摊出来,“姑娘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你挨了训斥,是公子他去娘娘那里求情说是自己管教不严,领了鞭子才算了事,不然就您跟太子……哎,说难听点,跟太子那事哪能这么快息事宁人?”
  包里是一些替换下来的纱布。他说:“公子有心瞒你,自己照顾自己哪里能好的了?您可别说是我讲漏的,自己去问便好了啊……”
  她眼眶一酸,点了点头,那小太监抱了东西就急匆匆跑了。丹蝉心里五味具杂,径直进了留音的卧房,房中无人在,她细细打量四周,白屏青案,皆如那人清雅寂寥。
  终于在床底发现两件中衣,素白之上点点酡颜血迹,竟似腊梅。才记起前些天浣衣局的来收拾,抱怨公子的衣服是不是少了,那时竟没放在心上。想留音说过,会待她不好的只有他了……她泪眼婆娑,捧着衣服无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后面一个淡淡的声音。
  她转过脸,摇了摇头不做声,只顾落泪。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疑惑,“怎么唯独在我面前总是哭呢……”
  她咬着下唇,唇瓣上挨一道血印子。半晌,说:“我想看一看……”
  她想看他的伤。
  “留音……你痛不痛?”
  她坚持着,牢牢盯住他每一丝表情变化,似乎只要就此不再同她说话,那眼神要马上黯下去,就此悲戚得死去一般。她是在自责吗——可明明他是始作俑者呵,作茧自缚,她又何必伤这份心?
  褪下衣衫,松开了层层纱布,只见白皙的背上攀着数十道清晰可见的伤痕,每一道都青紫可怖,吃透皮肉渗出血来。许是后来崩开过,伤口四周微微泛白,想必要痛彻心骨。
  她的眼已经朦胧的看不清楚,明知他绝不愿意自己的主动触碰,可手还是忍不住去触摸这些痕迹。他轻微颤了一下,就听她哽咽着在背后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明明没有任何对不起他。
  总是这样一厢情愿地感觉有所亏欠,将他当成浮木一般守着不愿放手,非要等越沉越深葬身水底才醒悟吗——如此的,愚不可及。
  丹蝉终于不再哭了,去取来药粉,小心翼翼地帮将那些伤料理好。留音似乎是想什么出了神,自始至终都没再回绝。
  章回十四
  有了丹蝉每日照料,他背上的伤好得很快。
  变好的似乎不仅仅是伤,还有他待她的态度。近日,似乎有和煦之色渐渐融入那双清冷的眼里,虽说如天上落入凡间,但正是这种沾染烟火气的感觉令人欣喜——终于有那么些贴近常人了。
  她不敢去想原因,生怕一动念,这种欣喜就破灭了。
  “怎么在发呆?”他教她新的琴曲,侧颜就在咫尺。
  丹蝉微微笑起来,低头看那双抚琴的手,指节修长优美,撩人心弦。“只是在想,这曲分明是宫廷乐师所作,成日对着红墙绿瓦,是怎么写出曲里头越女的悲哀婉转来?单凭想,肯定是想不出来的。”
  “听说是要每年春初下江南找歌舞题材,这江南看来没白下。”他似笑非笑,声音融融贴在她耳边,登时就令她脸颊微热起来。
  留音看到那片绯红,只支了下颚浅浅地笑。有时他兴致来了,还会带她上到藏书阁,寻一本古卷摊在膝上,慢条斯理地讲卷上的内容,她静默地听,时有听出神。
  这样歌长舞短一日又一日的相处,日子倒也过得飞快,恍若迷梦。
  她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宫里头的大太监安公公来闲散居的次数逐渐增多,每每都是匆匆来去,形迹低调。丹蝉只知道这安公公喜好毛峰,每次前来品茗,都能与留音相谈甚欢。
  安公公待她很好,留音也待她很好,只是越好,她越心惊。
  一日,她端了茶水路过书房,听里面安公公的声音:“如今汴州战事吃紧,永乐侯驻兵自守不知动向,太子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去了……叛兵一起,永乐侯自立为王,你说他们会如何招呼太子殿下?”
  留音语气平淡无波,“公公有几成把握去的人是太子?”
  “自然是十成十的把握……”
  丹蝉一抖,茶水泼出来溅在手背上,白皙的手背登时红了一块。
  里面的人再说了些话,未几,门一开,安公公走了出来。他见到她后愣一下,眼色顿深,却听屋里在说:“丹蝉,你进来吧。”她冲安公公福了福身,走进屋里,安公公终于神色渐缓回去了。
  留音靠坐长榻上,眉间些许慵懒疲倦之色,似从来沾染不上暑意,清清冷冷的模样。他说:“替我将茶满上可好?”
  丹蝉一动不动,问他:“你……是要设法将太子殿下弄到汴州去?”
  “嗯。”
  “我虽然不懂,但你告诉我,眼下汴州局势是不是复杂的多?”她补充了一句,“——因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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