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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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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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娃用力勒了勒母鹿的脖子,没有反应;于是他慢慢站了起来,老虎也在这时候凑到了他身边。虎娃摸摸老虎的头,咧开沾满了血污的嘴,开心地大笑起来。随后,他就看见了被虎啸声引到营门口的老边。

    老边、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董卓,这几个见多识广之辈,此刻被一个生生咬死野鹿的十岁孩子惊得目瞪口呆。

    虎娃拖着母鹿回到了营地边,将鹿尸丢在老边脚下,看着老边直乐,浑然不觉满嘴满牙的鲜血。

    李文侯看着眼前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儿,面不改sè地声声咬死一只鹿,此刻又站在面前咧着一张血盆大口,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韩文约遇险的那一幕,心里嘀咕着:“要是那一嘴真咬下去了,不知道怎么样。”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偷眼去看韩文约,就见一向冷静淡漠的韩文约一脸铁青,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脖子。

    董卓却没想李文侯那么多,反倒是哈哈大笑:“这娃娃真不错,分进合击,趋敌入伏,竟然还懂得用兵法捕猎。”

    老边缓过了片刻的震惊,弯下腰来平视着虎娃,微笑道:“你打猎的本领真好啊,是不是又饿了?”两个人经过大半夜的交流,已经掌握了一些诀窍,此刻连比划带说,虎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指了指远处营地zhōng ;yāng的篝火,和篝火上的野羊骨骸,又指了指脚下的母鹿,说道:“我……吃……你……吃。”

    意思很浅显,北宫伯玉也明白了,笑道:“这小子还懂得礼尚往来。”

    老边看着虎娃,虽然捕猎时凶狠凌厉,但是眉目间分明还是一团稚气,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说道:“孩子,你跟我回去好么?我教你读书,练武艺,不能一辈子在山里做野人呐。”这番话的意思就有些复杂,不是虎娃能轻易理解的;老边挥舞着双手比划了半天,累的满头是汗,终于让虎娃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老边期盼的目光中,虎娃却沉默了很久,目光不舍地看着匍匐在脚边的老虎。常言说,小孩儿的心肝眼珠都是透明的,很容易就能看出谁好谁不好;虎娃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心爱护他,跟着回去也没什么,还能有好吃的——昨晚上的烤羊肉是他记得的最好吃的东西。可是,身边的这个大家伙怎么办?自己和它在山里一直都做伴,分离不得的。

    看着虎娃犹豫的目光,老边明白了,很是豪气地大手一挥:“没关系,这大老虎也跟我回去。”

    北宫伯玉讶然道:“老边,这畜生胃口可不小,一顿一只羊都未必够,你养得活么?”

    老边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家庄园,前有河原,背靠山林,这老虎还不能自己打猎么。”

    见到老边主意已定,虎娃开怀不已,北宫伯玉也不再劝说。李文侯却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不妥,好像不妥。”

    见到一向没主见的李文侯突然有了主意,董卓大奇:“有什么不妥的?”

    李文侯面带狡黠,不怀好意地笑道:“这老虎倒没什么不妥,是这小孩儿大大的不妥。”

    老边一见李文侯面sè就知道这小子冒出坏水来了,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不妥,养不活老虎,我还养不活一个孩子么?”

    李文侯撮着下巴下的小胡子,坏笑道:“这孩子带了回去,嫂夫人问起,这孩子是你在外边跟谁生下来的,你却怎么说?”众人登时失笑,李文侯洋洋得意道:“看这孩子不过十岁出头,我记得老边你十年前在外为官,在新安当县令……”
第五章 幼虎(一)
    “咻”地一箭,远处一只黄羊应声而倒,周围的羊群轰然逃散,留下被shè死的黄羊尸身倒在空旷的草丛里。虎娃看得瞪大了眼珠子,瞧瞧死羊,又瞧瞧北宫伯玉,最后死死盯住他手上的弓箭。北宫伯玉只当做了件寻常小事,随意地把手上的硬弓塞到虎娃手里。

    “怎么样,试试?”

    虎娃没听懂,但是接过北宫伯玉递过来的箭支,看了看一旁的老边,也学着北宫伯玉的样子,搭箭上弦,用力一拉,竟然将硬弓拉开了六七分满。北宫伯玉惊“咦”一声,没想到这小子有如此臂力。这张硬弓是北宫伯玉专用,部落里能拉满这张弓的人屈指可数。

    一箭放出,却离了目标五六步远;一只黄羊被身边略过的箭支吓了一跳,连连蹦出四五步之后,jǐng惕地盯着虎娃。

    一旁的李文侯指着虎娃哈哈大笑。

    虎娃朝着李文侯咧了咧嘴,亮出了满嘴的黄牙,喉咙间“嗬嗬”做声;虎娃身边的大老虎也猛地跳了起来,朝着李文侯龇牙咧嘴;李文侯吓得缩了缩脖子,把笑声都憋回了肚子里。

    老边拍拍虎娃的头,温言道:“没关系,再来。”

    虎娃一路跑去将shè丢的箭支捡了回来,看着硬弓想了很久,然后再次开弓,却瞄准了不远处的一株树干。第一箭shè在树根上;第二箭shè在树干中间;第三箭偏了些。

    第四次开弓时,虎娃凝神屏息了很久,紧紧盯着树皮上被箭支扎出来的破口上。

    别人都不知道,虎娃的眼力其实很好;他能够从一个山头看到另一个山头上的某棵树上,有多少只鸟儿。他能够同时准确地分辨出几十只鸟儿飞行的轨迹。隔着一百多步远,他能看清一只山獐的眼珠子是左转还是右转——这些都是他在山里生存下来的保证,别人并不知道;所以,当虎娃的第四箭准确shè中原先树皮上的破口时,惹起众人一阵惊呼。

    “蒙的,蒙的,这小子一定是蒙的!”李文侯不服气地大喊起来。

    老边不满地瞪了李文侯一眼,鼓励虎娃道:“别理那只猴子,虎娃,再来,再试试shè一只黄羊。”

    虎娃看着上串下跳的李文侯,有些莫名其妙;他依着老边的意思,将箭头对准了远处正在吃草的黄羊。专注的目光,落在黄羊的脖颈上,那里是要害,也是捕食的时候,第一个要攻击的位置。

    目光越过闪着寒光的箭头,落在黄羊的脖颈上,虎娃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气息,就好像过去用嘴咬破猎物喉管时候一样,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快——或许是为了得到食物的欣喜,为了得以生存的喜悦;又或者,纯粹是因为摧毁生命时所感受到的兴奋。

    利箭破空而去,穿透了黄羊的喉管,带出一蓬鲜艳的血花。

    北宫伯玉讶异万分,老边欣喜莫名,李文侯的喊叫声戛然而止,长大着嘴巴,好像被人捏住脖子的鸭子。连董卓都吃了一惊,看着shè中猎物之后欢呼雀跃,大步跑上去拖死羊的虎娃,对老边说道:“这小子……等长大了,你一定得把他送到我营里去。”

    “仲颖,你这个话说早了吧,他才多大呀。”

    董卓的胖脸上神sè郑重,认真地道:“我可不是开玩笑。活了四十几年,头一天学箭就能在七八十步外一箭穿喉的,我只见过这小崽子一个。”

    …………

    冬rì渐近,董卓带着麾下人马返回,他是以巡查边塞的名义出来的,总不能在一处耽搁太久;担任凉州刺史部从事的韩遂也差不多的情况,跟着董卓一起上路。老边却让李文侯留了下来,说是要办喜事——开chūn之后,李文侯要纳妾。

    分别之际,李文侯为董卓、韩遂不能留下来吃酒很是感到惋惜,结果董卓“呵呵”一笑,粗着嗓子说道:“那有什么关系,自打认识你这只猴子,我都不记得吃过你几回纳妾酒了,少一次两次有什么大不了的。”惹得李文侯跳脚大骂。

    整整一个冬天,虎娃都在老边的教导下,读书认字。虎娃说话的能力恢复得很快,到第二年开chūn时,已经能够只凭说话与人交流;虽然说得磕磕巴巴,多数时候都不能连贯成句,但是已经能让人听懂他的意思。

    当初把虎娃带回去之后,北宫伯玉叫来了好几个胡娘,七手八脚地把虎娃摁在水里,上上下下搓洗了一遍。一团团黑乎乎的污垢顺水漂流,遮去了一大片的河面,连水中倒映的天光都被遮掩了过去。最后,终于洗出来一个皮肤黝黑,但是五官端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老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虎娃幼时应该也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小孩儿,小时候也像正常孩子一样学会说话、走路、认人,只是后来遭遇变故流落山林,才一点点生疏了说话的能力。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虎娃的家世来历,但是对于一个小小年纪就孤身落入山林的孩子来说,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上苍的恩赐了。

    对虎娃来说,读书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这个小虎崽儿现在大约十岁上下,若依寻常孩子,已经开蒙三四年了。可是于虎娃而言,他现在除了能写个“岑”字,别的字一概不认得。每到读书时,他头疼,老边也头疼。

    没奈何,老边只好另辟蹊径,将至圣先师与门人子弟的言行编成浅白易懂的故事讲给虎娃听,算是潜移默化,一点点教会这只小老虎怎么做一个正常的汉朝人。这个路数,倒颇有些类似后世教三字经为儿童启蒙。

    相较于老边,虎娃更喜欢找北宫伯玉,因为后者会教他骑马、shè箭。

    虎娃才十岁上下,身量不高,成年的高头大马是骑不了的。北宫伯玉专门为他找了一匹小马驹。原本还担心马儿xìng子烈,专程找了驯马人护在虎娃身边。不料这些安排全然多余。虎娃一上鞍,小马驹刚一尥蹶子,小虎崽就照着马脑袋来了一下,然后双臂死死勒住马脖子。不到一盏茶功夫,那小马驹就变得服服帖帖,哪怕虎娃下了马,它也不停地凑在虎娃身边,挨挨擦擦,死命卖乖讨好。

    拍了拍小马驹的脑袋,虎娃朝北宫伯玉身边的一个大孩子咧嘴一笑,满脸期待地说道:“阿瑞,你说,比骑马。我骑这个,和你比。”

    阿瑞是北宫伯玉的儿子,名字是老边取得,所谓“玉者,祥瑞之宝。”从他父亲的名字引申而出,取名北宫瑞。

    北宫瑞大约十二三岁年纪,身子已经蹿到父亲的肩膀上,继承了父亲威武的相貌,骑的马比虎娃的小马驹大了一号。此刻他跟在父亲身边,对虎娃摇摇头道:“我不比,你这匹马叫踏雪乌骓,是我父亲亲自挑选的千里马,虽然小,跑起来可比我的马快多了。本来这匹马要留给我的。”话语中,对父亲的偏心很是不忿。

    北宫伯玉翻手给了儿子一个爆栗,怒骂道:“没出息的小子,就算是千里马,怎么比都不敢比?虎娃才第一天学骑马,也就是刚刚在马鞍上做得稳罢了。你学骑马几年了?”

    北宫瑞摸着脑袋,不敢违抗父命,只好应诺和虎娃比一次。临出发时,恶狠狠地对虎娃道:“就是你,害我白白挨了一次打。”

    虎娃不明所以,问道:“你爹打你,你找我,干什么?”

    北宫瑞伸手搂住虎娃的脖子,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不是你找我比赛,我怎么会挨打。说好了,这次不管输赢,你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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