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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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衣-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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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她这公子生平最厌的便是人之臭味、肉之臊味。  

        秋凡衣爱干净,不怕血腥味,却闻不得过于刺鼻的腐肉之味。若是闻了刺鼻的气味,大碍倒是没有,只会腿软无力,懒得动弹。待到灯尽人静时,她这公子竟然来了精神,想看看这冒充的浅叶令长成何等样子。    

        死了官,查线索找缘由本就是官家的事,就算他们的正主子不找上门,官府也不会让此事了了。既然得知浅叶令收在官衙,只要取出予秋二统领便可,实在没必要劳烦他这秋二统领委尊降贵亲自前来。    

        何况,他究竟是来探官衙的,还是来拖她们后腿的?慢悠悠晃着走,真让人跳脚。若是再这么不紧不快地走下去,天都亮了,还偷什么假令牌嘛!  

        “统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不止钓雪,散烟也没了耐心。  

        “啊,已经到了,你们进去把令牌拿出来,小心点,里面全是臭尸味。”盯着圆月,秋凡衣完全无视两人变灰的青脸。  

        “您……”气呀。  

        “还不快去?”  

        “属下领命。”咬牙低头,两人拉上面纱,番强跃入,寂然无声。  

        天街夜凉,月色如水。  

        无人的街道没了白天的嘈杂,令秋凡衣心情舒了舒。深吸口气——唔,还是夜里的气息鲜美啊,清静无杂,冰凉入胸。  

        摸摸衣袍左袋,勾到光滑的丝物,缓缓拉出,是一条红丝巾。  

        呵呵,还是钓雪懂事,知道他不会站着赏月。轻弹丝巾,展于暗角梯阶上,秋凡衣非常干脆地坐下,左手支颌——赏月。  

        啊,夜里虽静,街沟里仍有些腥臭之物。掏掏袍内右袋,如愿钩出一条薰了香的帕子。  

        好哇,还是散烟知心,备着香味让他闻。轻拂香巾于鼻间,他继续赏月。  

        铜壶滴漏,转眼二更过半。寂静的官衙此时燃起火光,渐渐响起细微的疾步声,听脚步,数量不少。正凝神听着,漆红的大门从内被人一把拉开,大群衣冠不整的官兵跳了出来,可见梦中被人叫醒的惺忪。    

        “兄弟们,精神点!”为首的壮汉正是日间与周十八共桌的哈麻。  

        “是。”  

        提着灯笼,众人正等一声令下,谁知哈麻昂首嗅了嗅,突向秋凡衣躲藏的角落走来,喝叫:“什么人?半夜三更在官衙外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咦?庆元城莫非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他的轻息功,浅叶组至今无人可及,这小小的总管竟能在人声杂乱中准确察觉到他的方位,不可小觑。但,听着他步履沉重,不似高人嘛!    

        奇怪,什么泄了他的行踪?啊,是散烟为他准备的香帕子。  

        坐在暗处,秋凡衣眉心微皱,不想冲突,趁着哈麻走近之机一跃而起,丢下香巾,踩着散花醉步轻飘飘一晃,闪到柱后。  

        “哈……哈总管……”哈麻走到暗阶处,拾起那方香巾查看着,身后竟传来颤抖的叫声。  

        “什么事?”他急忙回头,看到一干官兵白着脸,眼睁得比铜铃还大上三分,“你们干吗?见鬼了?”  

        “你……有……有鬼影。”一人提着灯笼指了指柱子。  

        “我们……看到……看到一个白影飘……飘来……飘去!”有人吓着。  

        “少胡说,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展开香巾,哈麻猜想应为哪家小姐遗落之物,抬脚往柱后走去。  

        烦呢,怎么老粘着不放呢!秋凡衣起了恼意,踩出醉步闪到另一支柱后。  

        飘——不止官兵,哈麻这次也看到,的确有个白影飘过。  

        “什么人,在官衙前装神扮鬼?”顿住脚,哈麻大喝。  

        “哈总管,这些日子城里好像不太干净,不如……不如咱们取些狗血泼泼?”一鼠胆官兵献策。  

        “胡说,什么不太干净。”哈麻斥骂。  

        “真的不干净哪,哈总管。”又一官兵附和,“市舶司好好在家里被人取了……守城的卫兵说了,一夜里没见过人,尸体何时被人吊在城门上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还是泼泼吧!”  

        “闭嘴!”看了看香巾,再转头望望秋凡衣藏身的柱子,哈麻皱眉想了想,道,“也好,宁信其有。去,现在想也找不到狗血,到茅房去提些夜香来。”  

        夜香?  

        不会吧?这人猪脑袋呀,真以为人拉出来的废物能散鬼驱魔?罢罢罢,笨蛋不关他的事,还是赶紧走的好。那些白痴,当他是鬼了呢,哼!  

        秋凡衣阴柔的脸上满是厌恶。什么夜香,根本就是大粪,想熏死他。  

        唉,为何他就不能安安分分赏一次月呢?懒懒地呼吸,他正要离去,鼻间便窜入一股异味——太快了吧,已经泼来了?  

        我闪!  

        别的不敢夸,脚下功夫他可是自信十足。瞧,这不给他闪了过去,一点恶臭也没沾上。正嗤笑着,秋凡衣脸色一白——好臭!  

        快快快,香帕子……香帕子……香……该死,他忘了香巾早被丢在台阶上。赶紧举袖捂在脸上,脚下醉步微乱,露了行踪。  

        “是人是鬼?报上名来。”瞪着柱后摇晃不定的白影,哈麻抽出大刀迈前,示意官兵围上。  

        完了完了,全身无力的他,可不敢保证能对付得了这群官兵,特别是……提着粪桶的那些。  

        千钧一发之际,秋凡衣身后竟闪出一人,“哈麻兄,这么晚了,还在忙呢!”  

        周十八?  

        顾不得怀疑他为何会出现于此,秋凡衣只想找个干净的地方靠上一靠。来得正好,就他了。  

        一把扯过周十八,也顾不得闲人闲语,瘦弱的身子一股脑地往他身上靠过去,脑袋直钻他的衣襟间。  

        “周兄弟,你们……”  

        迎着灯火,两名男子相拥的场面刺激了所有人,而且,有人受的刺激非常重。  

        “嘿,他喝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去呢,正巧经过这儿,见着府里吵闹便过来看看。哈麻兄如若无事,我与秋兄先行了。”周十八任他靠着,倒也不介意。  

        这秋公子……好香!香得他酥麻不已。  

        “哈哈,原来如此,周兄弟,让你朋友深夜里少出来走动,这些日子官衙正办案呢,一不小心会被当成疑犯的,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弟定会牢记。”扶着他的腰,周十八只觉细弱得过分了些。  

        “好了,快扶你兄弟回去吧,看他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看了眼状似亲昵的两人,哈麻抖了抖,带着兵走了。  

        直到人消失后。  

        “秋兄,你没事吧?”怎么靠在怀里的人没了声音?  

        “……”  

        “秋兄?”不会真的晕了吧?  

        “好臭。”微弱的声音自颈间传出。  

        周十八松了口气,问:“秋兄,你可还能自行回客栈?要不,让在下送你回去可好?”  

        “……”  

        咦?又没声了?“秋兄?秋兄?”  

        “……”救命,他今天犯太岁,出行不宜。白天被他熏,夜里被屎熏,昏啊,钓雪散烟怎么还没出来?  

        轻咒着,正要推开周十八,不想他突然打横抱起他,二话没说撒腿便跑。  

        “你……去哪儿?”感谢他带他远离臭污之地,可这方向,不是傲凤楼客栈。  

        “我家。”  

        “你……家?有何贵干?”秋凡衣懵了。  

        “你被污秽泼到了,我带你清理清理。”只顾着跑,周十八竟气不喘而且吐字清晰。  

        泼到?没有泼到,是给熏到。  

        翻眼看看月亮,秋凡衣懒得争辩。腿软之后向来是懒得动弹,平日有钓雪散烟帮忙打点,今夜……不管了!  

        一桶二桶三桶,再多烧几桶好了。  

        数着柴薪,清朗男子脸上满是疑惑:他会不会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是错过了什么?  

        方才为秋兄备了热水沐浴,关门前无意多瞧了一眼,正巧看到秋兄散开发带,乌黑的发丝让他眼前一花,像极了……不行,要确认一下。  

        周十八提着热水进房,越过屏风,一片雾气氤氲,屏风后的大浴桶中坐着位翩翩美公子,眯着眼睛享受温水皂香,神情迷蒙得格外诱人。  

        举起热水缓缓倒入齐胸的沐桶内,水位正好淹到秋凡衣的颈间。  

        “不知秋兄如何称呼?”盯着水珠滑落的白皙美背,周十八喉头一紧。好细的肩骨。  

        “秋凡衣。”慢慢回身,双臂轻展趴在木盆边,秋凡衣散着黑发,笑意惑人。  

        “凡衣兄,在下……”这会儿的水珠怎么这么透明,沾在他肩上闪闪发光……  

        “你想说什么?”他干吗盯着木桶发呆?  

        “我……啊——”  

        惊骇的低呼蹿起,叫过后,周十八倒退三大步,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瞪着骨碌骨碌的大眼,不敢置信。  

        “咚咚咚——”心跳加快。  

        不信不信不信,这秋凡衣……秋兄……竟然……  

        “怎么了?”水中的俏公子笑意更盛。  

        “你……你……”水中的美公子分明……分明是个姑娘家。周十八懊恼跳起,别开眼道,“你是位姑娘?你竟然是位姑娘?”  

        “有何不妥?”兴味地盯着他,俏公子曲指弹水。  

        眼神在屏风绕过一圈,他有些害羞地盯着她的额,“你是个姑娘,今日……今日我看了你的身子,你……你就得……”方才抱着她就觉得轻盈过头,想不到竟是个姑娘。    

        坏了坏了,倒水时只看到她白皙的颈,现下走得近,他可是非常“不小心”看到水下曲线分明的腰身。如此行径岂不坏了姑娘家的清誉。  

        怎么办?怎么办?姑娘家的闺名全让他破坏了,若妨碍她找婆家,他真是罪无可恕啦。  

        绕着木桶团团转圈,念了三百六十九遍怎么办,周十八突被醍醐淋了脑袋,身形蓦然一顿,扬起傻笑——很简单,娶了她。  

        娶她,姑娘的闺名算是保住了。  

        他可不像三哥处处留情,虽然本领没多大,银子挣得不多,养活妻儿应该是有余的。打定主意,他停下乱转的步子,直直走到木桶边与秋凡衣对视——“我要娶你!”    

        “咳!”受了惊吓般,趴在沿边的白玉臂膀滑了滑,呛了口水。  

        “我要娶你。”这次,周十八是直直盯着水中的俏姑娘,眼也不转。反正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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