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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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巴方-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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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喾这个人,在炎黄文化中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帝喾姓姬,是黄帝的曾孙。据司马迁考证,黄帝与正妃嫘祖有两个儿子。次子昌意(大禹的曾祖)之子接替了黄帝的帝位,即传说中的颛顼帝。黄帝与嫘祖的长子玄嚣“降居江水”,似乎在长江边生活。颛顼死后,玄嚣之孙高辛氏即帝位,他就是帝喾。原来帝喾就是颛顼帝的侄子。

  ……儒家文人津津乐道的所谓“禅让”,说白了就是黄帝的本族子孙轮流坐庄而已!

  但司马迁显然很重视帝喾,《史记》中讲了他一大篇好话,说他“仁而威,惠而信”,堪称后世帝王的楷模,对他评价很高。其实真正让我们感兴趣的,倒还是这位古代领袖的家庭。帝喾的家庭成员很复杂,简直就是一个民族团结的典范,他的四个妃子来自不同的地区,代表各自的势力,有明显的“和亲”目的,很值得研究。

  帝喾的儿女们则更有意思,个个都颇有些传奇色彩。传说他与四妃常仪所生的帝女,跟随神犬“槃瓠”来到“南山”,养育了南方“蛮夷”的后代;常仪还生了个儿子名叫“挚”,接替了帝喾的帝位,九年之后干不下去了,才传给帝尧。帝尧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帝喾和三妃庆都所生的儿子,“其仁如天,其知如神”,是历史上有名的圣贤之君,知名度最高。正是他将权力移交给帝舜和大禹(均为颛顼的子孙),才最终缔造了大夏王朝。帝喾的第三个儿子,就是次妃简狄所生的“契”,是后来商的祖先。

  其实不光夏、商两朝,连周的线索也汇集到帝喾这里。帝喾的元妃名叫姜嫄,所生的儿子“弃”也不简单。他后来官封“后稷”,成为“周”的先祖。如此看来,帝喾这人居然是夏、商、周三代帝王的共同祖先,实在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神秘而关键的人物。不认识这个人,我们自称炎黄子孙,还真没了着落。

  按照儒家的思路,司马迁十分详细地列出了远古帝王的血缘关系,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人物谱系,使得《史记》的开头这一部分带有很强的宗法意味。对帝喾的记录,也让我们找到了当时民族大融合的一些线索——帝喾的这些儿子中,有的固然是亲生的,有的则说不太清楚,例如前面提到的“契”的身世和“玄鸟生商”的故事。这恰恰说明,帝喾以后华夏民族的结构就已经突破了单一的血缘,开始出现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趋势。

  《史记&;#8226;周本纪》里记载的这位后稷的出生,更加匪夷所思。“契”的妈好歹还吞了个鸟蛋,“稷”的妈只踩了踩巨人留下的脚印,就怀上了“稷”。书上说:“姜嫄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悦),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 这位名叫姜嫄的女子自己弄大了肚子,还煞有介事,说是“践巨人迹”后芳心震动,因此怀孕。

  虽说故事编得有些离谱,但古人的性观念比较开放,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连帝喾都不追究,彼此心照不宣就算完了。可姜嫄身为帝喾元妃,生下来历不明的孩子,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狠心,就想把孩子丢掉。谁知道此后怪事迭出:这孩子似乎有神灵保佑,弃之狭巷则有牛羊庇护,弃之山林则遇樵夫救回,弃之寒冰引来百鸟呵覆……姜嫄再也狠不下心肠,决定将他抚养成人,并索性给他取名为“弃”。

  这一转念间,成就了中华民族的一大段历史。若干年以后天降大任,“弃”的后代逐鹿中原,取代殷商,开创了西周到春秋战国时代长达八百年的基业,孕育了诸子百家和五霸七雄,奠定了华夏文化的主体。

  和司马迁描写的其他天才少年一样,“弃”这孩子从小就很不一般,尤其对植物学表现出浓厚兴趣:“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连玩都玩得那么有水平!成年以后的“弃”更是自学成才,成为著名的农业科技专家,经他点拨的地方,总是五谷丰登。

  “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史记&;#8226;周本纪》)

  经帝尧推举,“弃”当上了农业部长,专门指导农业生产。后来帝舜受禅,再次肯定了弃的功绩,给了他一个封号,叫“后稷”,承认他是黄帝后裔,并赐姬姓(黄帝姓姬),还把他母亲姜嫄娘家所在的“邰”(今陕西武功县西南)封给了他。由于他在农业方面的特殊贡献,后世把他尊为谷神。我们现在常说的“江山社稷”中的“稷”,指的就是他。

  《史记》上说,夏代晚期不重视农业工作,弃的后代 “不窋”当不成农业部长,于是举家北迁,到黄土高原上与戎狄等少数民族杂居。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商汤推翻了夏王朝,周人害怕受到商的*而流亡,有点像那些“夏耕之尸”。不窋死后,他的孙子“公刘”带着全家继续“北漂”。终于,他们辗转来到泾河上游地区,在今天的陕西彬县、旬邑一带定居下来。当时这里称为“豳”,虽然海拔超过千米,但仍是一个土地肥沃的河谷地带。《诗经》里有一组诗歌叫“豳风”,就是这一带的民歌。

  公刘虽在戎狄之间杂居,但他利用家传的农学知识,“复修后稷之业,务耕种”,带领族人将这片原始蛮荒之地开发成良田,使泾河上游迅速发展起来,形成以豳地为中心的势力范围。有了根据地以后,公刘开始建造周族宗庙,举行祭祀活动,广造政治舆论,为日后周族的兴盛奠定基础,“周道之兴自此始”。公刘死后,他的儿子庆节在豳地建立方国,这就是最初的周。

  经过公刘、庆节等周族子孙的苦心经营,“周”逐渐强大起来。此时中原一带早已改朝换代,殷商王朝也已经发展到鼎盛时期。由于北方的“鬼方”(即后来匈奴人的祖先)不断袭扰边境,商王战线太长,颇感不易应付。商王武丁虽然灭国无数,但仍然保留了西方的周,就是有意让它独当一面,牵制鬼方,以减轻殷商西侧的国防压力。

  故事发展到这里,应该说已经很圆满了。周族摆脱夏的控制和商汤的追杀,不仅自创了一份基业,还得到了新的中央政权——商王朝的倚重和认可,似乎从此可以与世无争。而且,从他们一路向北的迁移轨迹上看,也很难再与我们关注的南方巴人扯上关系。

  然而历史总会无中生有,公元前十一世纪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彻底改变了周人的命运,影响了中国的历史,也为巴人的亮相提供了新的历史舞台。

又见岐山
人们始料不及的这场灾难,竟然是一次空前强烈的大沙暴!

  这一事件,在古代典籍中一点都没有记载,完全是现代科学研究的结果。

  人们通过对黄土高原地层剖面的分析,得出了一万年来气候水文变化的精确数据。距今8500~3100年前,是全球性的温暖期,黄土高原南部温暖湿润,水土优越,湖泽广布,生活着亚洲象、苏门犀、马来貘等亚热带动物。炎黄先民利用这一时机,逐步形成定居的旱作农业文化类型,发展了早期的华夏文明(黄春长等《西周兴衰与自然环境变迁》)。

  然而,黄土地层和环境变迁学研究表明,距今3100多年前受全球气候变化影响,东亚季风格局发生突变,伴随着强烈的沙尘天气,黄土高原从此进入一个相对干旱缺水时期,实际上这次气候变化到今天都还没有完全停止。如今遍及整个黄土高原、厚达40~80厘米的现代风成黄土,就是最近3千多年的降尘堆积覆盖层。

  环境或许不能决定历史,但这场全球性的气候剧变,却直接影响到当时世界上大多数民族的生存环境,一场民族大迁徙席卷整个亚欧大陆。从天才少年“后稷”那里传承下来的农业知识,面对不断增强的沙尘暴和急剧退化的水土资源,也显得束手无策。

  这场旷日持久的沙尘暴天气,不仅大大动摇了旱作农业的基础,也影响到游牧民族的生存环境,来自蒙古高原的“鬼方”裹挟着戎狄等少数民族,不断向南拓展空间。被商王朝刻意安排为战略缓冲区的小邦周,一时间深受其害,两头不是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周族的首领们决定南迁。

  当时周族的首领叫古公亶父,是公刘的第八世孙。在周的历史上,他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这位“积德行义”的仁者通过一系列外交努力,终于得到商王朝的默许,率领族人南迁到关中平原西部、岐山下的周原——“豳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古公于岐下”(《史记&;#8226;周本记》)。周原包括今陕西省岐山、扶风两县的一部分,这一带据说还曾经是炎帝的生息之地。亶父在此营筑宗庙、城郭、宫殿、房屋,成为周人的早期都邑。

  这个“岐山”,让我们十分眼熟。不错!它就是后来三国时期蜀国伐魏时的前沿阵地,诸葛亮“六出岐山”、死而后已的那个岐山!此地西通氐羌,北拒戎狄,东望泾渭,南接巴蜀,在越来越黑暗的商代晚期,它宛如一座灵异的灯塔,哪怕光亮仍然暗弱,却在夜色中那么醒目,吸引着人们竞相依附。读过《封神演义》的人都有这样一种印象:岐山,就像一辆满载着理想的众神之车,它一经启动,就再也不会停止。

  它的南方,燃烧着复仇之火的巴人,能看到这座灯塔,乘上这辆战车吗?

众神之车
《华阳国志&;#8226;巴志》中,对先周以前的巴国,记述十分简略,唯独武王伐纣这一段,却写得淋漓畅快:

  “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殷人倒戈。”(晋&;#8226;常璩《华阳国志&;#8226;巴志》)

  《华阳国志》的作者常璩,是东晋蜀郡人,出生在如今成都以西的崇州市一带。自古巴蜀一体,常璩虽然不是巴人,但写到这里也充满自豪,对《尚书》中肯定巴蜀伐纣有功十分得意。常璩的得意是有道理的:儒家经典《尚书》,还真不是一般的书——它是我国第一部上古历史文件汇编。过去认为《尚书》是因“上古之书”而得名,其实未必,《尚书》原名《书》,在汉代才改名为《尚书》。“尚”在汉代官制中掌管宗庙礼仪,因此《尚书》应理解为宗社所藏文献,是古代中国的最高典藏,乃宗庙之所寄,具有至尊的地位。

  常璩虽是蜀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是“巴师”在武王伐纣的战争中王起了决定性作用。但奇怪的是,尽管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但在现存的《尚书》中,我们却找不到任何直接记录巴人的文字。于是人们一路追踪,最后来到商郊牧野的那个细雨濛濛的清晨。武王姬发站在几万将士前慷慨陈誓,开场白中提到的八个盟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尚书&;#8226;牧誓》)

  《尚书》据说由孔子编撰而成,相传最初有100篇;其中《虞夏书》20篇,《商书》、《周书》各40篇,但早已散失得不成样子。常璩应该是掌握了更多的材料,才说得那样肯定。显然,巴人与周在伐纣之前必然有过密切的关系、频繁的往来,甚至有共同的利益,这才会同仇敌忾,联手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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