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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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树下-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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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树?”

  “幸福树。”

  “什么幸福树?哪里有什么幸福树。”

  “孤陋寡闻!无知无聊。”

  “你东说西说什么。什么幸福树,菩提树,最好的树嘛。”

  “狡辩!明明是幸福树,偏要狡辩是菩提树,菩提本无树。扎西,好像你就是真理耶。你真的是很麻烦很麻烦,我现在凭空又多出来了一种烦恼。”

  “什么烦恼?”

  “就是每天要接一个叫扎西平措的,美其名曰扎西上师的不可理喻完全不懂中国话的藏喇嘛的电话,跟你每讲一句话,就是对牛弹琴,完全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浪费,精神的浪费,生命的浪费。”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你真的这么想我?不可能不可能。扎西不是那么讨厌的人。他们都喜欢扎西,为什么你讨厌扎西?不会的不会的,你眼中的扎西不是这个样子的。”

  扎西挂了电话。

  许诺跑来叫妈妈吃饭。酒席间宾主双方来回敬酒道贺,同事之间相互敬酒,当然免不了相互介绍另一半。木真子自然给许布恩增色。谈木真子高知高职高薪有些老套,服饰这种场合都是盛装出席,让许布恩炫耀的是三十五岁的妻子无论从形体还是容颜看起来依旧像二十岁女孩般的窈窕身姿和靚丽,给人的感觉既不妩媚又不完全淡雅。同事之间寒暄称赞着羡慕不已。许布恩这个承上启下的主任,加上好人缘,敬酒的自然就多了,已不胜酒力又不好拒绝,上上下下你不给谁面子?敢不给领导面子吗?不敢也不能。不给下署面子吗?不能不可以,只有舍命君子小人一起陪。木真子不喝酒,举着饮料应承,满桌子的菜肴全然食之无味,只喝了一小碗别人不爱喝的旱莲草汤。不是为了避免和许布恩发生不愉快,木真子极不情愿参加这种形而式的种种宴会。老早计划着戴什么首饰,不盛装出席好像不尊重人家似的,许布恩也不高兴。只要是出席宴会,尤其是重量级人物的宴会,许布恩是不惜重金,绝对要妻子成为整个宴会上最美丽的女人。一早起来就开始倒饬,平日里素面朝天,不得已轻描淡画修饰一番,不然和盛装太不协调。所以参加任何宴会对于木真子来说成了负累,不得已而已。

  婚宴直到下午四点过才散,许布恩自然而然喝成了烂泥,单位同事帮着抬上床的。参加宴会唯一的好处就是一餐顶两顿,完全不用考虑晚饭吃什么,所以回到家里就吩咐许诺吃水果喝牛奶洗澡早早回自己房里睡觉。

  从早起到进家,一个婚宴耗了十个小时。洗过澡,木真子着实累了,躺在床上片刻睡去,意外地梦到了身着红衣的扎西翩然而至。被梦惊醒,怎么会在梦这种潜意识的活动状态中有扎西的身影?和扎西相识时日不多,完全不是不该思之深,念之切?不该有这种必然结果。扎西怎么会恍然入梦?怎么可能嘛?正百思不得其解,电话响了,扎西打来的。

  木真子忙走进卫生间接通电话。

  “我的爱人朋友,想你想得睡不着,怎么办?”

  “什么?!怎么会?!搭错哪根神经了?你有没有搞错?”

  “扎西是男人,我们是缘分人。”

  “你真有意思,跟你?你和我?天方夜谭中哪一页都不可能。”

  “我不骗你。观音菩萨点化我的那个女人就是你,我们是有缘人。”

  “讲什么神话?什么观音菩萨,迷信……不可思议。”

  “谢谢你嘛。说扎西什么都可以,这样子的话千万不能说不能说。明天佛牙舍利塔公开开放日,要来看,你一定要来看,很难得很难得的机会。”

  “我不信佛。”

  “这样子的话千万不能说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明天一定要来看佛牙。”

  “我不信佛!”

  “不信佛你信鬼耶!你才牦牛!垃圾桶桶!”

  “扎……西?你怎么这个样子?什么人嘛?”

  “不了解宇宙人生的究竟,不知道六道轮回。看一看有什么不好?天天扎西牦牛扎西牦牛?扎西是佛的弟子。你牦牛!”

  “你……”

  “你什么我什么?佛教不但不是迷信,而且是破除迷信最彻底的学理,愈科学造诣深者,愈能解释佛经中素心的真意。懂吗?真有六道轮回真有因果。假使没有佛教因果律,宇宙就只有混乱。”

  “扎……西?!我……好吧好吧,拜托了,明天我去。好不好?”

  “我八大处等你,一定要准!不见不散。”

  “烦透顶了。我要睡觉……少见,怪物,晚安。”木真子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不曾想扎西又打过电话,“你什么什么意思嘛?你脾气那么大干嘛?好厉害的女人。”

  “牦牛,不懂中国话。”

  “谁不懂中国话谁牦牛?藏地人汉地人念佛人不信佛人都是人吗?你干嘛说我牦牛?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不信佛不信佛不信佛你牦牛!”

  木真子真想发泄一通,那端挂了电话,只好作罢。回卧室躺在床上,看看烂醉如泥的许布恩,哪里还有半点江南水乡人的温雅之气?烟酒在体内混合生化反应以后再从口腔鼻孔呼出,吸入木真子的呼吸道,刺激嗅觉,触动胃蕾,异臭让木真子作呕。越来越跟自己过不去,跟谁较劲?哪里还有当初那个许布恩的样子?那时的许布恩温雅而不失果敢,果敢而又精明。金融系的高才生,又有着中文系的浪漫情怀。许布恩,你是怎么了?是社会风气的磨蚀,还是情感在折磨?如果你不在爱木真子,木真子忍痛退出,让你和爇枫旧梦重圆。我不要你的空壳子躺在床上,我不要你伤悲,不要你痛苦。因为我们真的爱过,爱了就不后悔,我只要你活得轻轻松松。木真子哭了,颤抖着手理许布恩零乱的发。泪滴落到许布恩唇尖,许布恩伸出舌尖舔噬进嘴里,“我的真子,不要哭。”木真子潸然泪下,侧向窗,漠视着,任心潮起伏翻涌,泪流满面。潮起潮落,泪回落到心田,平息成了一汪净净的死水,慢慢地慢慢地幽然入梦。

  似梦非梦中奇妙的乐声悠扬入耳声声唱着,“嗡玛尼巴美吽……嗡玛尼巴美吽……”声声入耳,字字惊魂触灵。木真子潜意识中本能地睁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又闭上眼,恍惚入梦,依然是乐声唱佛声声声娓娓入耳勾魂摄魄。

  电话铃声声声惊醒木真子,从床头摸过手机接听。

  “格桑梅朵,来不来?!起没起床?”

  “还没起床呢,拜托……”

  “睡睡睡!睡你个头耶!世事纷纷如闪电,昧昧昏昏白了头。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快起快起,八大处看佛牙。”

  “看佛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认识你这个喇嘛有什么好?做梦都听见念嗡玛尼巴美吽。”

  “真的吗!” 

  “什么真的?真做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梦就是梦,梦见了就是梦见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的佛缘太重了。马上起床八大处看佛牙,我八大处等你。”

  “真没办法,觉都没得睡。怎么认识你……”木真子睡意全没了,只有起床,拉开窗帘,烈日当头。立完秋下了好几场秋雨了,怎么还这么晒?四季真是越来越不分明了,春延续冬寒,夏延续春暖,秋延续夏热。从夏装里选来选去选定一件装饰有小花边的白色连衣裙,只穿过一次,三十五岁了,早已告别乖乖女淑女,可爱和清纯怎么那么的遥远了?快得没容你有感觉,稍纵即逝,再也不回头……如今回味,就在心头,一触即发。拿着在穿衣镜前感觉,形体发型肤色容颜都残存着,只是冷漠的眼神消逝尽了少女的流盼。扎西有,流盼的脉脉眼神闪动着光流动着爱。他怎么闪念出来了?循规蹈矩不可理喻不谙事故胡搅蛮缠乱说一气难以想象等等,一大堆一大堆的不得人心之举都是他的写照。还算有一点好,跟他斗过嘴心里会轻松,可以尽情释放压抑,让一颗心暂时舒缓几许?管他呢,这个年假就是他吧,总算有一个人专一陪着打发时间,不然干什么去?

  洗漱罢也没顾及许布恩餐桌上留给她的早点,换下睡衣穿上白色花边连衣裙,挎上小背包换上今年时尚的水晶凉鞋,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蒙牛冠益乳,锁上门又开门拿了一盒,装在一个食品袋子里拎在手里赶公交车奔八大处。

  一路上时不时塞车,车行至西下庄,完全被堵死。扎西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无奈,木真子只好下车,随着前面长长的客流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完全出乎木真子的意料,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朝拜圣物?看来源远流长的佛教文化经历了两千多年历史的滚滚流淌,经久不息,依然厚重。木真子不由想到一段文字:佛教是现实的,因为它对生活和世界所采取的就是一种现实的态度。它并不是错误地把我们领向愚人的天堂,也绝不用所有的那些虚构的恐惧和罪恶感来威胁恐吓,折磨摧残我们。它精确而客观地描述我们以及我们周围的世界,并且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通向彻底自由、和平与安宁的幸福之路。大概这条路是幸福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脚步纷纷踏之而来接踵而至?

  从八大处中学就布满警力,可见佛牙舍利之珍贵。木真子排了足足半个小时的队买了门票走进公园。云集的来往客流让木真子惊叹,震惊一颗佛牙之轰动。为了井然有序,通往灵光寺的路设了两道铁栅栏,观光游客很是进出有序。

  来到扎西约定的放生池边。不见扎西,只见围观的人群。佛门净地有什么新鲜事?扎西一定在这里看热闹,少不了他!

  “什么出家人?狗屁!学佛念经?鸟粪!扎西上师扎西上师,氓流子!耍流氓耍我这儿来了?”

  听到一个女人骂扎西,木真子生往里挤。

  “东说西说不要乱说。这里是佛门净地,我是佛的弟子,所有事佛知道。你这样说没用,不要打妄语,妄语恶口嗔恨会有三恶道的正报,谢谢嘛!这么多的人你东说西说扎西很是害羞。”

  “还知道臊得慌?装起来!”

  “谢谢嘛?!扎西是吃斋念佛的人,真的很害羞。”

  “色胆包天害羞个屁。”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你?二十岁帅气十足的扎西上师修佛十年,参禅悟道,有佛心佛性大出家的人,色你?完全不可能!”

  “哪儿冒出个你来?”

  “闻声而来。徐娘半老,指不定谁色谁?拜托,不要跟个大男孩过不去,大概扎西师父跟你儿子不相上下,你这里闹?谁不好看?”

  “看她也不是省油灯。”人群之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正正经经开理发店怎么了?”

  “怪不得……”人群倐尔散开。

  木真子总算可以看清庐山真面目了,除了浓妆,完全没有风韵可言嘛。要说犹存,就是那对大的满怀的*。

  “你哪根葱?!”

  “居士居士。”扎西忙补充。

  女人白瞪了扎西一眼,悻悻而去。

  扎西乌黑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晶莹欲滴,怯怯地扫了一眼木真子,低头沉默。

  “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请我来看戏?”

  “不要吵……”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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