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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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屋-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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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壁有什么用啊,天注定了我们的命该这么苦有哪样的办法!”她说。

  刘双喜抓起床头桌上放着的一只竹筒制的茶瓶砰甩在地上,高声吼道:“天老爷你这王八蛋,你妈的!你妈的!”

  何春秀下床去捡起砰破了两半的竹茶瓶,挟了两把灶口的干灰土铺盖了湿淋淋的地,然后回身去轻拍刘双喜的背梁。刘双喜粗声粗气地呼吸着,如一头激愤了的公牛。

  忽然,有人敲门。

  何春秀赶紧去打开门。刘福祥来了,他端进一钵子的熟饭和熟肉,另提了一小布袋的米。

  “大哥。”刘福祥喊了一声刘双喜。

  “嗯。”

  刘福祥看了刘双喜一会,垂头坐下来。闷了很久,他没说出第二句话来,屋里静寂得仿佛没有人。

  何春秀开声道:“福祥,你做堂弟的真想得着我们,可总不能叫你老是白送这么多东西给我们,今后我们自己会打算了,你就宽宽心去做你的事吧!”

  刘双喜压断腿后,刘双喜和何春秀常空着肚子找不到糊口的,村里的人家又没人借给他们,生怕没还,到时自己家里接不上来。刘福祥便想办法把自己家里的粮食节省一些,给刘双喜家送了几回。他觉得这不单是因为刘双喜是他的亲堂哥,而是感到自己对他有份责任,因为刘双喜是筑路时落于眼下的境遇。

  这会刘福祥听到何春秀说的话,抬目问:“嫂子,你们有什么打算?”

  何春秀直说:“你大哥准备和我一同出村外去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刘福祥样子有些惊讶。

  “向别人求一点。”

  “这个?你们行吗?你们的脚……”

  “福祥,你不知道,你大哥的脚练好了,走路不要紧了。还有我在,你不要顾虑我们。”

  刘双喜沉默着,把头垂得很低。

  刘福祥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别去,大哥,我养活你们!”

  刘双喜此刻难以自制,像被猎人放了一铳的受伤的野猪那般嚎嚎大叫大哭 :“福祥老弟,你对大哥放心吧,我做大哥的很不起你啊,老弟,我难得你这个老弟……呜呜呜呜……老弟……我不是人,我是狗……我不是人……你别来可怜我……我不是人是狗……”

  “大哥!你说什么啦!别这样了!”

  “老弟,我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可我……你告诉青青她……我不是人!不是人!……是狗……”刘双喜这时失去了情绪的控制,他这时候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说的什么?你跟青青怎么啦?”

  “我……我欺负过她,我不是人……不是人……是狗……是狗……”

  “怎么?你怎么……?”刘福祥敏感地跃起身子,惊恐得如猛然醒来的狮子。

  刘双喜刹那间清醒了,哑张着嘴巴。

  “你说什么?什——么?”

  “没说……什么。”刘双喜木木地回忆着刚才的那些话语。

  刘福祥理解了这一切,他感到阵阵晕眩,脑袋里宛若插进了无数支雪亮的锥子,尖尖的角锋刺穿了他的神经,整个脑瓜。又像有无数包燃起了导火绳的炸药烘灸着他……

  他站起来静静的转身走出了屋门。

  刘双喜望着刘福祥走出的背影,眼里流淌出绝望的光芒。他然后拉过被子躺下来,蒙住自己的头,把脸深深埋在里面,一直没作声了。旁边的何春秀像冰封住了的路碑一样牢牢坐在床前,眼睛凝视着自己的膝盖。

  这一天的上午,中午,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46

  第二天,刘双喜带着何春秀出了爹爹坑,沿途讨乞。他们一出爹爹坑便是一个月不回来,投宿在避风的草寮里或人家的屋檐下过夜,鸡啼了就起来赶路。碰到有些好心肠的人家,他们不但给一点米谷,还能送一角二角钱的票子。可也有些吝啬的人家,碰到这些人面前连剩着的菜水也不愿给,遭受白眼。

  何春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很显眼了,走家串户时让人瞅着它免不了拿人讥笑:“看哪,叫化子都要传宗接代哩!”这话虽然平常,刘双喜和何春秀听着肚里却如喝下一勺粪水难过。何春秀拼命把肚子勒得紧匝匝的,裤头绷裂了,用藤绑,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肚子挺起来。

  刘双喜把何春秀当作一块金,因为何春秀有一副好嗓子。从前刘双喜并不知道。讨乞的人平平静静伸手向人家要,不动多少口舌的话,尽管能够同样得到主人的施舍,但毕竟显得冷落。通常讨乞的人大多会弄一些土手艺,如吹笛、拉琴、唱歌等,利用这些土手艺来招引主人的欢心。何春秀从小跟她那老奶奶学会了唱《骂野婊子歌》、《蛤蟆歌》、《十问妹十劝郎》、《绣荷包》、《十八摸》、《五回到妹房》、《半夜等老公》等民间歌谣,而且唱得真情意切,风韵无穷。何春秀唱得最好听的是那首《一年戒嫖》,让人捧腹大笑,那词如下:“正月戒嫖是新年,眼前有妹我不想,老哥决心来戒嫖,耐心在家勤种田。二月戒嫖是春社,再好妹子不理她,老哥如今要学好,不学歪人贪野花。三月戒嫖不再贪,任那小路生溜苔,遇到*弯路走,一本正经脚不歪。”

  刘双喜有一日在一个村子里不留心被狗啃了一口,啃在大腿边,差点挨着那腿间的宝贝东西了。只过了两日,那伤口就肿了起来,刘双喜疼得咬牙切齿简直没法走路,天气又冷,何春秀把他背到一个废窑洞里住下来。她在附近找了草药剁烂成酱,糊在刘双喜腿上包扎好,在窑洞里像老鼠似的钻了几天,却仍是没好转,伤口烂了流出脓水,腥味直透鼻子。更让何春秀发慌的是刘双喜腿间的那东西,因连带着血脉也不断肿起来,看到刘双喜屙尿时痛苦地呻吟,浑身冒冷汗,脸皮如干枯的青菜叶。何春秀忙去喊近前的医生给刘双喜打了消毒针,开了药方,刘双喜的伤势才好转。

  刘双喜这时刻特别想念那爹爹坑的家。

  何春秀同样渴望有个归宿。别人拥有的,她也想得到,得到它……为什么自己要做一个讨乞的人呢,真下贱,下贱……命哪,注定了……掌握在阎老王手里……

  黄昏走来了。这一天黄昏是这样宁谧、温馨。淡淡的云霞缠绕着高高的天空,星光寥落,月白风清,无声流淌的银河撕扯着薄薄的夜幕,渐渐沉睡的田野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刘双喜明天勉强可以走路了,他打算最后在这窑洞里住上一夜,在这窑洞里算起来呆了有十多天,他在这里像蜗牛蜷缩在螺壳里一样孤寂得心都碎了。特别是白天,何春秀丢下他继续要去讨乞,剩下他一人躺在窑洞里简直让他死了似的。

  萤火虫在窑洞口飘忽着,偶尔飞进一只两只来。

  蚯蚓在地皮里窜动,咀嚼着草根,咝咝地微响。

  何春秀在刘双喜怀里呼吸着,她的胸脯一颤颤地涌动,如拉紧的弓弦贴在他的身上。他搂着她,听着她的呼吸声,没一点睡意。

  这时不知在哪里传来一声牛叫,刘双喜听得很分祥。蓦地,他感到了一种被翻卷、被撕裂、被切割的痉挛般的激情,身上有一群蚂蚁爬动似地从那腿间痒到五脏六肺里。原来他因为牛叫联想到了公牛与母牛亢奋的*。

  刘双喜悄悄伸手去解开何春秀的裤头,裤头拉至膝边,窑洞口刮进一股刻骨寒风,何春秀*的大腿冻得颤抖着……刘双喜心疼了,煞煞辣辣的那股狂热劲一下子消失了,将自己身上的烂袄包裹住她的下身。他咬紧牙齿忍耐着寒冷,腿间那硬硬的东西像泡沫一样化了,缩进肚子里泥鳅那般钻着。

  多漫长的夜啊。

  三更时刘双喜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轻手轻脚推开怀里熟睡的何春秀,抓起扶手架出了窑洞口,何春秀醒了,稀里糊涂之中问了一声:“去做什么呀?”刘双喜道:“屙屎。”何春秀一会便接着睡了。

  离这窑洞不远是一个村庄,刘双喜就在这村里被狗啃了一口,他心底里此刻恨不得砸死这村里所有的狗。刘双喜现在打算去这村里,并不是去打狗,他的主意是想偷几件御寒的东西,因为他和何春秀身上太单薄了。刚来这村里时,他看到各家门口的屋檐下都晒着被毯、衣服等。刘双喜料到夜里肯定有的人家会忘了将这些东西收进屋里去的。趁着他们睡着静静地摸它几件,第二天一亮就离开这地方,不是个很妙的办法吗?抓着了是他的,抓不着是我的,我刘双喜不干也得干,眼鼓鼓的白挨冻,唉……没点人样子的刘双喜啊,你又做拿人白眼的事啦,你为什么不正正直直的活着呢?刘双喜为自己的行动忏悔起来却又死不下这心,他仍是鬼鬼祟祟地向那村里晃去,一拐一拐的把扶手架控制得发不出一丁点碰击的声音。

  月亮散布着银光,映得地上清清楚楚。

  刘双喜还没走到村里,村里的狗就汪汪汪地吠叫着,这时他想起那祖辈流传下来的藏身咒,默默地念……“打马藏人魂,藏盖何人藏,藏身令神不见,见令鬼不知,急急如律令敕,云头鬼脚吞鬼精,恶杀不闻,天灵灵地灵灵,祖老大上君,天日是新地是利,荫荫龙水生,天皇皇地皇皇,年月日利大吉昌,廿四山并无煞,廿四山鬼中藏,年杀,月杀,日煞,时煞,自有雄鸡一刀担当。”

  刘双喜进村里后大群的狗围住他狂吠,可是没有一个人从屋里出来看个究竟。刘双喜绕了几转,在几户人家门口找着了两条女人的红裤衩和一双男人的布鞋,其他什么都没找着。

  回来的路上过那渡小木桥时,刘双喜那扶手架没点中桥板,如一粒老鼠屎似的滚进了桥下的圳沟里。圳沟里水面虽然不太深,刘双喜湿了一身爬起来后,扶手架也顺着水流飘走了。没有扶手架刘双喜站不起,只好一直爬回了那窑洞。何春秀看了吓了一跳,问刘双喜去做了什么,刘双喜半句未说。

  何春秀不敢多问,出窑洞外捡来一捆柴草,点起火烤干了刘双喜的湿衣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47

  “刘天金,你为什么不当这个支书?对我讲个实话啊,别打圈子了,你真的不愿意当也算了,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意思,我叫别的人当。”

  陈春林对闷坐在老木桌对面的刘天金说完,将满满的一杯茶水叽哩咕噜两口灌进肚里。

  白雪林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刘天金。

  刘天金仍垂着眼皮想什么。

  “当不当?”

  刘天金迟迟地抬起头,但没有把眼睛正视陈春林,盯着桌面说:“不当。”语气低落,是用气息呼出来似的。

  陈春林默默沉思起来。

  刘天金起身为陈春林和白雪林倒茶。

  “你不当,没什么的,可你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不担任支书也应该积极带动村民振兴家乡。爹爹坑一共才有五名党员,你是最年青的一个,刘福祥还不是党员,在目前还没有支书的情况下,村委由刘福祥负责,你们五名党员。刘思明出去了,其实还有四名,你任党小组长,带领三名党员拼死拼活要撑着刘福祥,谁对着干的开除党籍!你转告他们,我不多说了,今天中午就在你家里吃饭,下午我要赶出乡里去。”

  “就在这住一夜吧。”

  “不,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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