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请让我平安复读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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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请让我平安复读一年!-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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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我的箱子、米袋和棉被走出这个小站的时候,还笑眯眯地指着热闹的街景说:“志强你看,这儿不是跟县城一样吗?挺好的嘛。”其实我知道父亲的笑脸是装的,他怕我的情绪不好,他要装出轻松的微笑,鼓励我,安慰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哥那年第三次参考高考又失败了,我哥读的也是三中,我是踏着我哥的足迹前行啊。十五岁的我知道父亲心中的苦,但父亲一字不提哥哥的事。对于我的六分之差,父亲也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责备的话。

  父亲挑着担走到前头,虽然全身都是汗水,脸上却始终挂着看似幸福的微笑,父亲甚至还幽了一默,跟我开了个让我终生难忘的玩笑,父亲说:“志强你看咱们俩这样像不像是古时候进京赶考啊?书童和书生位置颠倒啦!”接着父亲又一次跟我讲起了三十多年前他考上高中却不能去上学的往事,那年父亲因为出身不好(祖父是解放前的高级知识分子,却被错误划为万恶不赦的地富反革命,虽然父亲后来改名换姓成了贫农的养子,但这笔历史旧帐还是要清算的),前面录取通知书都已经发下来好几天了,但临到祖父(父亲的养父)正打算高高兴兴地送父亲去学校报到时,上面工作组的人突然来通知祖父说,你儿子不能去了。祖父愣了半天,问是什么原因,工作组的人说,因为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地主富农出身!祖父抖着双手说,工作同志,建国是我们一手带大的呀,建国他打七岁就到我们家,他是我们的儿子呀,你看我们脸盆、毛巾都买好了呀……父亲停顿了一下回头对我说:“你知道吗,志强,我当时把你爷爷买的那个新脸盆一拳砸破了,扔到屋顶上,我倒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你爷爷和你奶奶都没出工,坐在床边劝了我三天三夜,后来我自己爬上屋顶,把那个脸盆拿下来,重新用胶水胶好……”父亲接着说:“你爸那时候是没书读,没赶上时代,考上了也不让读,到你们这一代,好哇。不管什么学校,考上了就要读,学校好坏有什么要紧?我们那时候晚上常常连油灯都没得点呢。读书主要靠自己,知道吧?”父亲回头看我一眼说:“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家,你爸这一代是时代造成的,没办法的事,现在就要靠你们这一代了,你要用功用功再用功,努力努力再努力,千万不能像你哥啊。”

  想起四年前的往事,我突然心头一酸,尤其是父亲跟我开的那个玩笑。我仿佛又看到父亲四年前挑着担子的样子,仿佛又看到父亲脸上挂着的浅浅的笑。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情是何其迫切!其实当时父亲的心在流血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我……我真想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抱头痛哭一场……

  4

  我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对面的人群中匆匆闪过,那不是管明福吗?管明福此时怎么会出现在霞溪镇呢?他不是上师专线了吗?我迅速转过身去,生怕他发现我。管明福是我这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人,因为,如果以他平时那样稳定的成绩还上不了师专线的话,那我真的不用再来三中了。管明福一直是我们班的前三名,除了英语稍差之外(他动不动就拿几道习题向我“请教”,我有时候给他讲解一下,有时候就推托过去了,我平常向他讨教数学习题,他也一样对待我。其实我们俩心里一直有点不舒服,或者说互相妒忌吧),其他各门课程样样拿得起,尤其是数学,十分了得,可这个现届时大家就预言至少能上省重点的种子选手,补习一年后仍然在最低录取线上徘徊,这次本来听说是上了师专线的,是不是因为后来师专线提了分数,又被刷下来了?可怜的同类项!明年我们还是对手啊。

  我正睁着眼睛望着街景发呆,蒋咏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下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这个蒋咏梅是考艺校的,跟我是同届,算是熟人了。她原是日辉那个班的,拥有一副魔鬼身材和一张古典美人脸,听日辉说她初中时就跟老师谈过恋爱了,后来好像跟日辉也有那个意思。蒋咏梅胸前抱着几本书,歪着脸盯着我看,脸上带着一丝似乎是惊诧的笑意。蒋咏梅身边还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同样胸前抱着几本书,一双漂亮的眼睛躲躲闪闪地看别处,想必也是个老三界。我一时非常局促,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我皮笑肉不笑地说:“看着我干嘛。”蒋咏梅笑得更灿烂了:“你又来了。”见她那假开心的样子,我也假装放开了,我说:“什么又来了,我就不能来吗?”蒋咏梅又一笑,说:“我刚才看你很久了,你的样子怎么像哭。——你到哪里挖煤去了?晒这么黑。”看她那个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假装更加轻松了,我指着脚下的三个包说:“别这样笑话我好不好,同是天涯沦落人嘛。我都站这儿半天了,碰不到一个熟人,干脆你们俩帮我搬到三中去吧?”那个漂亮女生低头掩嘴一笑。蒋咏梅夸张地说:“屁!想得倒美。这样吧,我们回去帮你跟那个谭日辉说一下,让他来。”我喜出望外,说:“你看到他了?”“怎么没看到,谭日辉整个像死过一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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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复读生涯
第二章

  1

  霞溪镇离我家八十多里路,四年前我跟着父亲第一次来到霞溪镇,也是第一次来到姑姑在三中的家。姑姑家住在女生宿舍楼下,走过宽阔的操场,拐两个弯,再走过一条窄窄的胡同和飘着诱人饭香菜香的教工食堂,就到了。四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姑姑家里时,姑姑摸着我的头,对父亲说:“建国你这个老二是条好苗子呀,建国你放心,这个老二我是看中了,肯定比老大强。”父亲强带几分笑意说:“天晓得,还得多靠你们当姑姑姑父的关照关照。”四年来,姑姑一家对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儿的关心和照顾,真可以用无微不至四个字来形容。就说喝水吧,学校是有开水供应的,但姑姑从不让我喝食堂的开水,姑姑说那水烧得半开不开的,不能喝,让我口渴了一定要到她家喝水,有时候我隔了几天没去姑姑家,姑姑再看到我时,就责备说:“志强,你又喝食堂的水了?姑姑家生疏是吧?”姑姑后来干脆腾出一个热水瓶给我用,让我每天到她有打开水,那条窄窄的胡同,不知留下我多少脚印。姑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六张嘴吃饭,全靠姑父一个人的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即使这样,几乎每个星期六晚上,姑姑都让我到她家吃饭,姑姑担心学校食堂的饭菜太差,要让我换换口味、改善改善。每逢元宵、端午、中秋,甚至重阳节、国庆节、七月半等大小节日,我无一不是在姑姑家吃饭的,真不知道我这四年来在姑姑家吃过多少顿饭了!去年过端午节时,姑姑把一只肥大油腻的鹅腿压在我碗里,说:“希望志强今年高考考出最好的成绩,让我这个当姑姑的也高兴高兴。”今年过端午节时,姑姑再次将一个肥大油腻的鹅腿压到我碗里,说今年我这个当姑姑的一定是没功劳也有苦劳了……

  姑姑是我此时最害怕见到也是最愧于相见的人之一。我不敢想象今天姑姑看我的第一个眼神会是什么样的,我该首先说些什么。

  2

  日辉骑着他家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和日辉互相看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往后座上放东西。日辉大我一岁,才相隔三个多不见,现在看起来好像真的苍老了许多,本来就很白的皮肤现在更像一张白纸了,一副厚得像啤酒瓶底的近视眼镜把他的鼻子压得扁扁的,他低头帮我搬袋子时,那眼镜似掉未掉的样子让我揪心。真的是同病相怜啊。

  我说:“日辉你变白了。”日辉头也不抬,说:“整个暑假都像老鼠似的缩在房间里,能不白吗?你啊,晒得太黑了,我们俩是地球的两极,一黑一白。”

  听了日辉的话,我又是一肚子的悲伤。我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平常暗地里互相竞争的同学,甚至还有校门口那经常让我们赊账的小炒店老板……这些人有的曾经在我身上寄予过很大的希望,有的曾经当面或暗地里嘲笑挖苦过我,有的对我恨铁不成钢,有的巴不得我再补习三年。这些我现在不想见但势必要见到的人,不知他们看到我的第一道目光是怎么样的,他们是不是用他们的眼睛说:“哈,林志强,你又来了,欢迎光临啊……”

  日辉见我愣愣的样子,说:“你呀,不要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喃喃地说:“我们两个真是天底下最悲惨、最不幸、最倒霉的两个了。”接着我把昨天晚上我和父亲争吵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日辉说:“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出校门口了吗?整整三个月啊。”他说,“你知道我刚才骑车出来的感觉吗?我感觉我整个人就像在飞,我路过操场时,感觉自己看不到一个人,就像天空中一支迎风飘飞的风筝,真是爽啊!”我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你跟我一样,是在逃避,逃避一切。日辉抬头看看天空,说:“好久没有好好看看蓝天白云了,好久没见到绿水青山了,好久没有出来呼吸这流动的新鲜空气了,这几个月天天埋着头走路,捏着鼻孔出气,真像个鬼似的,今天终于重见天日啊,我真是高兴啊。为了庆祝本人今天重见天日,我建议,我们俩到山坡上走一走,反正现在回去太早了,肯定会碰到熟人。还有,你知道吗?我有好几个月没像今天这样畅快地说话了,舌头都快转不过弯来了,我们上走一走,说说话,好不好?”

  我见日辉今天心情并不像我预料的那么坏,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我突然想,有日辉这样的难兄难弟做伴,我考上大学前的最后*个月应该不会太孤独吧?知音还是有的啊。我大声对日辉说:“我跟你一样,也是好久没有畅快地大声说话了,咱们先上去走一走,聊一聊再说!——你爸妈不会责怪你吧?”日辉说:“管他呢,责怪个屁!出来都出来了,难道透口气也不成?”我说:“可是,这些东西放哪里好?”日辉说:“呶,放前面老板娘店里好了。”日辉指的是我以前经常在那儿吃饭的小吃店。我说;“恐怕不好意思吧。”日辉说:“怕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放你这儿了。”我说:“日辉你今天真的心情不错啊。”日辉说:“那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到来,因为你来了我才有机会出来转一下,等晚上回到家里,我又会被一棒打回原形,回到我的黑夜里去了。唉,不幸的教师家庭,不幸的黑色七月,不幸的高考制度!”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朝不远处一个缓缓的小山坡走去。小山坡叫前头山,山上有草坡,有庄稼地,还有小树林,站在山上,可看到三中整个校园及大半个霞溪镇,是三中学生们每天上晚自修前最爱来的地方,他们常常三五成群地散落在山坡上,看书、聊天、畅想未来。小山坡也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偷偷约会的露天电影院,那时候我们经常可以从一起来游玩的男女同学走路的姿势和表情,来猜测哪位跟哪位可能是一对儿,然后对他们起哄,而每看到一位漂亮女生走过,也会莫名其妙地对人家大呼小叫,以至常常忘了带在身上的准备看的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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