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染天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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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染天蓝光-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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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在我刚刚得知这种图腾一样的印记所代表的意义后,我看每一个经过面前的男孩子的目光便先从脖子开始。

  但现在,我除了震惊,就是失望,当然,我不排除还有些许的嫉妒。我想这样的情绪是正常的,试想一下,当你看见你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脖子上出现这种标志性印记的时候,我敢保证你比我还要不淡定。

  我相信他清楚地感觉到我在注视着他脖子上的印记。然后我看见他用一种丝毫不想掩饰的动作扯了扯衣领,哦,天呐,那个动作的代名词简直可以用“故意的得意”来形容。

  我承认我有些气郁,因为接下来的一秒钟,我便忍不住把自己的情绪化为酸里酸气的语言:“姑姑等会来了,看见了就不好了。”

  他一愣,随即歪头示意了下自己的脖子,以证明我是在说这件事情,“你知道的挺多的。”

  “当然,我相信姑姑知道的更多。”

  “她?”他嘴角弯起不屑的笑意。

  “张老师留下的?”我承认自己很恶毒。

  “是又怎么样。”他倒是气定神闲,一如既往的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能奈他何的表情,不置可否地摁着遥控器,早间新闻到处在播放着沙尘暴肆虐的地区,说是能见度极低的原因,车祸频发。告诫市民出门谨慎,尽量乘坐公共汽车。

  我话锋一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是指,谁先提出要在一起的?”

  他转过头专注地盯着我看,“你很感兴趣?”

  “当然,既然都能不顾师德在黑板上写出对学生不利的话,应该下手也很敏捷吧。”

  这下轮到他震惊了,“程天光告诉你的?”

  “难道你不知道那是她写的吗?”我答非所问。

  他倾向于我的身子忽然坐直了,朝沙发仰躺下去,双手衬在脑袋下面,“你刚回来那天,我问你是不是你写的,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写的。”

  “我知道,再笨,这么长时间,我也该想到,你不过是想要确认而已。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你总是让人觉得要欠你,你才甘心。”冉苼平静地说道。

  “什么意思?”

  “以前是你离开,让所有人觉得亏欠了你。现在你回来,你一句留下,又让所有人觉得欠了你。”

  “我没有想过这些。”我有些不高兴了。

  他倒是淡看云卷云舒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抽样儿,话锋一转又说到程天光身上:“他肯定没告诉你,其实他也知道那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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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再见了最爱的人(3) 

  其实我早该想到,程天光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之所以不说,定是有他的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不能说,我只能藏在心里。这一切也不过是我再次回到喜城才想到的。

  然后我看见冉苼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了。

  “你抽烟?”

  “现在高中男生哪个不抽烟。”他反驳道。

  说的也是,不用说学校外面的小超市小商店的专门面向青少年的零散销售方式,据我所知,甚至连学校里的超市也在偷偷摸摸卖给学生香烟。一下课,他们便涌向厕所,吞云吐雾,完全顾不上满鼻子的臭味。

  “不过话说回来……”他沉吟道,像是在思索什么,继而继续说:“舅舅的事情……”他看向我,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算了,当我没说。”他摇摇头,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似乎他比我还不想要听到接下来他想要了解的事情,关于我的爸爸的事情。

  “就那样呗。”我深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用更加平静的话说下去,“他早在我三岁那年,就死于一场意外,说起来,也有将近十四年了吧。

  “舅妈也蛮辛苦。”他淡淡地说道。

  我不置可否地保持沉默,他说的对。

  “小衣。”他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向他,老实说我不太清楚他现在的情绪。他总是这样,脾气不好,但是又极为开朗,情绪像是过山车,一分钟前可以乌云密布,一分钟之后又极有可能热情高涨。“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要我告诉他说,我们为了不让家里人识破妈妈的秘密,而不惜打肿脸像小丑一样赶往火车站么?打死我也不能说这件事情,我不能被他看不起,我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也保持着这一份的警戒,我也不想去思考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其实也就那样。过得好也不是要走到现在这一步?过得不好又能怎样呢。”

  “呵呵。”他笑,他笑起来极为好看,嘴角咧成一个让人感觉难以此人难以捉摸的角度。

  我想那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美好的一面,所以他总是毫不吝惜地将它表现出来。

  “你知道吗?”他深深地看着我,“其实这些年来,程天光,他很想你。”

  “当然,他不是常常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谁都关心,谁都想。他甚至还想我爸呢!”

  “那不一样。”他强调道。

  “有什么不一样?”我反驳。

  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这家伙整整失落了将近一个月,就他妈跟失恋了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特别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家伙除了闷骚,其余的其实都还好。”

  “……”我投给他一个被打败的白眼。

  紧接着,我们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中。我当然明白他说的意思。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明白。毕竟,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纵使是血缘关系,因为程天光,他从来没有像包容我那样,去对待冉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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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再见了最爱的人(4) 

  我们三个人,都明白这种微妙的情愫。所以,在三年前,当那句话出现在黑板上,我甚至有一刹那的恍惚,难道不是应该要将我的名字跟程天光的名字放在一起才更具有杀伤力么?

  “还是灭了吧,等会姑姑来了,女人的鼻子总是最灵的。”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燃烧殆尽的烟头,嘀咕了一句。

  “她才不关心这个。”他不屑地回答我。

  毫无疑问,这样的对话方式会让我们更快地从尴尬里解救出来。

  “怎么会。”我说,看着他不在乎的样子,真是让人又急又恼,“姑姑其实一直蛮关心你的。”

  “哼……”他冷笑着,但还是摁灭了香烟。

  我趁机打开窗户,争取在她出现在这个家之前,把烟味放出去一些。因为前几天姑姑已经打过招呼,这个周末要过来吃饭。说是吃饭,其实是想看看冉苼。

  有很多的人情世故,并不是不承认,它便不存在,相反,当事人越是极力否定一件事情,那么它就一定是根深蒂固地存在着。至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

  比如关于冉苼。

  我相信在他的成长过程里,除了我的奶奶整日告诉他其实他的妈妈有多爱他,离开他也是迫不得已,程天光也间接性告诫过他不要冷漠对待他的妈妈,更别说在他还没有生活在这个家之前,在他生活在他爸爸的家时,那些他爸爸家的善良的亲戚一定也无数次当着他的面提起过。

  我相信冉苼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他不承认。他其实一直是个比较固执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便表现出了惊人的固执。而这个家的所有人也迁就着他的固执,失去妈妈的孩子总是惹人可怜,鉴于此,人们可以忽略掉他所有的叛逆。并且从心里认为他本该就是这样。

  你若让一个从小失去母爱,并且其实也并没有得到父爱的孩子阳光快乐地生活着,而且还殷勤地以讨大人的喜欢为己任,那么多数人会觉得这个孩子没心没肺。

  那么关于冉苼的冷漠,也不过是上一代人教给他最初的处事认知。

  我是指,在很小的时候,小得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小心翼翼谈及一件事情时所要拿捏情绪的时候,他便已经学会了用冷漠将自己紧紧包裹,以便于击退一切袭向他的,不适合他的关心。

  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这些复杂的情绪竟然真的出现在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子身上吗?那么我也许要向你讲述一些他的过去。

  至今为止,我都清楚地记得那件事情。

  那个时候,冉苼还没有被他的爸爸送去他的战友家。那一年,他跟着自己不懂得照顾自己儿子的父亲生活。我是指,当七岁的我跟着奶奶,去喜城的郊区的那座学校去看冉苼的时候,他刚好被他的爸爸偷回去半年。

  他的班主任是一个和蔼的妇女,教授语文的,听说冉苼的外婆来看他,立刻支使一个孩子去教室里喊冉苼过来与我们相见。

  我该怎么说下去呢?

  我简直认不出,那个干瘦的怯生生地站在老师面前低着头,却任是奶奶喊他也不抬头看我们一眼的大头男孩子,就是几个月前还跟我在一起分苹果时一脸狡黠地说因为他小所以我要给他吃大半的冉苼。天知道我那可怜巴巴的智商怎么分得清谁大谁小。数九寒冬,他穿着单薄的风雪衣,对,当时羽绒服这种玩意儿在喜城还没有出现,我们管冬天的棉袄叫风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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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再见了最爱的人(5) 

  他的袖口滋生出一层油亮的污迹,整张脸埋在领子里,冻得通红,裤子可能是因为他疯长得迅速的原因而短了一截,滑稽得像是马戏团的丑角穿的大裤衩,一双看出来样式的鞋子套在他裸露在空气里的大拇指上,如果你看得够仔细,你会发现其实他是穿了袜子的。只不过那袜子也恰好在大拇指处磨破了而已。

  我的奶奶登时就哭了。

  她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最后他的老师,也跟着红了眼睛,从头到尾,冉苼都不让奶奶抱一下,只要奶奶一拉他,他就缩退到老师的身后,他的老师安慰着我的奶奶,不断开导他说你外婆给你带了新鞋子,快去试一试呀冉苼。

  那个时候,我天真地以为他哑巴了,我问奶奶,冉苼是不是不会说话了,奶奶没有理我。

  我们离开的时候,奶奶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他老师的办公桌上,然后,在我们踏出教师室的时候,我忽然回头,看向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学生一样的冉苼,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在他生了冻疮的脸颊上,划开一道清冽的泪痕。

  从那以后,我是指当我们看过冉苼后他就消失了,而当我们再次把他找回来之后,冉苼才又回到了我们身边,又开始跟我们生活在这个家里。但不论是我,还是奶奶,都没有再提起过那次相见的状况。好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奶奶和冉苼都忘记了那件事情。

  我以为只有我记得,但是我错了。

  而且,我没想到的是,程天光竟然也知道了,不仅他知道,连当时悲伤过度根本没有正常思考能力的冉苼的妈妈,我的姑姑,竟然也知道。

  后来的事情是程天光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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