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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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漫步-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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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开了去,谁是他们的绝对领袖,谁又依附于谁,这就很难说了,牛僧儒参与党争的史料就很少,比如:

  “时僧孺与李德裕皆有入相之望。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八年不迁。以为李逢吉排己,引僧孺为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李宗闽引荐牛僧儒。辛卯,以僧儒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于是二人相与排摈李德裕之党,稍稍逐之。”

  李德裕与李宗闽交锋的史料倒是很常见,比如:

  “初,李仲言流象州,遇赦,还东都。会留守李逢吉思复入相,仲言自言与郑注善,逢吉使仲言厚赂之。注引仲言见王守澄,守澄荐于上,云仲言善《易》,上召见之。时仲言有母服,难入禁中,乃使衣民服,号王山人。仲言仪状秀伟,倜傥尚气,颇工文辞,有口辩,多权数。上见之,大悦,以为奇士,待遇日隆。仲言既除服,秋,八月,辛卯,上欲以仲言为谏言,置之翰林。李德裕曰:‘仲言向所为,计陛下必尽知之,岂宜置之近侍?’上曰:‘然岂不容其改过?’对曰:‘臣闻惟颜回能不贰过。彼圣贤之过,但思虑不至,或失中道耳。至于仲言之恶,著于心本,安能悛改邪!’上曰:‘李逢吉荐之,朕不欲食言。’对曰:‘逢吉身为宰相,乃荐奸邪以误国,亦罪人也。’上曰:‘然则别除一官。’对曰:‘亦不可。’上顾王涯,涯对曰:‘可。’德裕挥手止之,上回顾适见,色殊不怿而罢。始,涯闻上欲用仲言,草谏疏极愤激;既而见上意坚,且畏其党盛,遂中变。寻以仲言为四门助教,给事中郑肃、韩佽封还敕书。德裕将出中书,谓涯曰:‘且喜给事中封敕!’涯即召肃、佽谓曰:‘李公适留语,令二阁老不用封敕。’二人即行下,明日,以白德裕,德裕惊曰:‘德裕不欲封还,当面闻,何必使人传言!且有司封驳,岂复禀宰相意邪!’二人怅恨而去。王守澄、李仲言、郑注皆恶李德裕,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宗闵与德裕不相悦,引宗闵以敌之。”

  总之,文宗朝主和的牛党得势,武宗朝主战的李党得势,到了宣宗时,牛李党争才算告一段落。 

  杜牧所生活的时代,除了士人的争斗,皇权的废立也被宦官掌握着。有一次,唐宪宗问宰相崔群:“玄宗之政,先理而后乱,何也?”崔群对曰:“玄宗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韩休、张九龄则理,用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则乱。故用人得失,所系非轻。人皆以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为乱之始,臣独以为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愿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宝末为戒,乃社稷无疆之福!”崔群所言非虚,果然,宪宗自己就死于一次疑似政变:“初,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谋立澧王恽为太子,上不许。及上寝疾,承璀谋尚未息。太子闻而忧之,密遣人问计于司农卿郭钊。钊曰:‘殿下但尽孝谨以俟之,勿恤其他。’钊,太子之舅也。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于中和殿。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弑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即位的穆宗和敬宗也不是什么好鸟:“上(敬宗)游戏无度,狎暱群小,善击球,好手抟,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钱万缗付内园令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辄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十二月,辛丑,上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饮酒。上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苏佐明等弑上于室内。刘克明等矫称上旨,命翰林学士路隋草遗制,以绛王悟权句当军国事。壬寅,宣遗制,绛王见宰相百官于紫宸外庑。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定议,以卫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策、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克明赴井,出而斩之。”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在黄雀的身后是不是还潜伏着更为凶猛的捕食者呢?这个故事里的黄雀王守澄后来很快也被吃掉了,那是文宗朝的事了:“李训、郑注既得幸,揣知上意,训因进讲,数以微言动上。上见其才辩,意训可与谋大事,且以训、注皆因王守澄以进,冀宦官不之疑,遂密以诚告之。训、注遂以诛宦官为己任,二人相挟,朝夕计议,所言于上无不从,声势炟赫。注多在禁中,或时休沐,宾客填门,赂遗山积。外人但知训、注倚宦官擅作威福,不知其与上有密谋也。上之立也,右领军将军兴宁仇士良有功。王守澄抑之,由是有隙。训、注为上谋,进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权。五月,乙丑,以士良为左神策中尉,守澄不悦。宪宗之崩也,人皆言宦官陈弘志所为。时弘志为山南东道监军,李训为上谋召之,至青泥驿,癸亥,封杖杀之。李训、郑注密言于上,请除王守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就第赐鸩,杀之,赠扬州大都督。训、注本因守澄进,卒谋而杀之,人皆快守澄之受佞而疾训、注之阴狡,于是元和之逆党略尽矣。”李训、郑注同样没有逃脱螳螂的命运,大和九年发生了著名的甘露事变,李郑没有除掉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仇士良,反倒命丧黄泉。

  没有任何出人头地机会的天才诗人杜牧就这样做着“十年一觉扬州梦”,作为一个纵欲主义者的天才诗人杜牧为什么还会“尘世难逢开口笑”,“但将酩酊酬佳节”呢?现在,他的诗作的价值终于被同样失意落寞的人们所发现,他确实再也“不必登临恨落晖”了。

  一个不解之谜

  拜读了入谷仙介先生的《王维研究》,先生作为一个外国人,对中国古籍钻研之精深,对华夏文化认识之透彻,着实令我们这些晚辈汗颜。值得注意的是,先生对王维和陶渊明所作的比较,认为两者有重合的地方,也有不重合的地方:“王维以陶渊明式的用田园来保持自己的主体性这一观念为基础,融合大小谢的观察现实中的农民和客观写景两种方法,使田园诗的创作达到了一定的艺术高度。在诗的世界里导入农民作为独立的客观存在,是王维的一大功劳,使他的田园诗成为到杜甫、白居易的写实诗的过渡。尽管如此,他却在表现农村、农民的诗里,加入了与贵族官场对立的隐逸世界,其结果,使他的田园成了乌托邦。”入谷仙介先生在书中提了一个问题:在当时的大诗人之中,王维为什么独与李白没有过交往?不知为何,入谷仙介先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两人几乎同岁,又都是桂冠诗人,虽然李白并不是正统的官场诗人,又或许两人并不属于同一个政治集团或者文人集团,但两人应该没有任何道理从未有过接触。据说王维的诗丢失了十之###,或许这十之###里就有涉及李白,又或许机缘巧合两人确实并无赠答也在情理之中,总之,暂且存此疑难,有待学理精通之高士来破解。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看了几篇文章,一篇是《天马的终结——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说微》,一篇是《重建知识与人格的立足点——徐复观的知识分子论》,一篇是《梁漱溟“乡村建设”思想及其发展观叙论》,现仅就各方观点作一个粗略的梳理。

  一、现在学界的普遍观点是,并不存在一个徐复观所谓“两千年的专制统治局面”,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道”与“势”的生死抗衡。说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是统治集团的附庸,也应该分而论之,王戎是的,山涛是的,向秀是的,阮籍可以说是的,稷康就不是的,刘伶也不是。宋代政治更是相权政治。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皇帝都是很可怜的,如东汉中后期的那些皇帝,如唐代中后期的那些皇帝,还有明代中后期的那些皇帝。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主流一直是具有独立性的。陈寅恪在《魏晋南北朝史演讲录》里所引的王祥不向司马昭跪拜的事迹即是道统。

  二、中国知识分子自身的问题:“作为一个中国思想史家,徐复观并没有把中国历代知识分子看成是一成不变的,在他看来,两千多年的中国知识分子历史,以唐宋为界,可以分为两个不同的历史阶段。在唐宋之前,知识分子在政治面前还能保持相当独立的姿态。汉代的察举制虽然将士人引向仕途,但能否入选,不是像后来的科举制度那样取决于皇帝的意志,而是要看乡曲的清议,无异于政府将人事权公之于社会,社会拥有一种原动力。知识分子要进入政府,首先要进入社会,这就使得汉代的知识分子不得不以社会为本位,因而还有廉耻之心,知道要砥砺品节。到了魏晋南北朝,实行九品中正制,虽然多有流弊,但中正的品鉴,仍然以士人在社会上的行谊为标准,并在理论上可以不为政治权力所左右,皇帝对于中正的品第,亦无从加以干涉。知识分子依然是站在皇帝与百姓的中间,发生一种贯串平衡的左右,知识分子在这平衡之中,对政治保持了相当的尊严,维持住若干的人格。然而,从隋唐开始的科举制度,是中国知识分子命运的一个大变局。科举只着眼于文字,与士人的行义名节无关,使得士大夫与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脱节,对文化缺乏真正的责任感,使得以成就人之道德行为的文化精神,沉没浮荡而无所附丽。而文字的好坏,要猜测朝廷的好恶,与社会清议无关,这使得士大夫在精神上完全与社会脱节,更使其浮游无根。另一方面,在科举考试下士大夫的前途,全靠天朝的黄榜由上而下吊下来,完全依赖政治权力。科举简化为一单纯的利禄工具……虽然,在宋明有程朱陆王一辈人站出来,指出科举之外,另有学问,功名之外,另有人生,朝廷之外,另有天地;而在明末又有顾炎武、黄宗曦一批人出来伸张地方、培育民力、制衡朝廷,然而,徐复观看到,仅靠中国文化的力量,并不能转换中国的历史条件,无法解开中国历史的死结。”这就引申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即个人品行与知识能力的关系问题。《魏晋南北朝史演讲录》所引的曹操的“求才三令”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问题,曹操的“惟才是举”固然与其自身的出身有莫大关系,但事实上两者也确实没有很明显的关系。诚如徐复观所认为的,知识与道德的脱节,严重偏离了儒家“以天下为己任”的原始教旨,使得后来的中国知识分子普遍丧失了社会责任感,读书的目的只是为了考试,考试的目的只是为了做官,而做官的目的还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徐复观看来,只有知识,没有理想的人并不能算作知识分子,而只能算作技术专家,算作统治集团的工具:“儒家德性文化的道德尺度由于不恃外力,其尺度只是各人的内心,只靠自验于心之安不安,而没有办法做客观的规定。这种只能信自己而无法信于别人的德性,若不上升而向下坠落,便会转为自私自利的自然欲望……在这样的主观的德性文化之下,中国知识分子也分化成为两部分人,一小部分是少数怀有人文理想的知识分子,而大部分是自利自利的个人主义知识分子,他们既无内在的德性‘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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