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虐,豪门世家)作者:风过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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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虐,豪门世家)作者:风过南国-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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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俗气,却这样静好。
  西门遥见他发呆,便随意寻了个话题:“你的字比我好多了,能帮我写副对联么?”
  他回过神,反问:“你要用来挂在哪儿?”
  西门遥不料他会认真,静默刹那,方道:“我住的地方,也许是书房。”
  他忽然浅浅笑了:“好啊。不过,我还未去过你住的地方,不知写什么合适。”
  西门遥一愣,随即亦微笑起来:“是个小院落,地方不大,但庭中有梧桐,窗外有碧竹,夏日里极是清凉。我想,你会喜欢。嗯,若不喜欢,另搬个地方,也好。”
  说着,西门遥轻轻握住他袖底的手。十指相扣,仿佛郑重的承诺。
  而他但笑不言。
  船来了。
  舱内乘客不多。他们并肩同坐。河上雾已散了,明亮的阳光渐渐淌满了整个船舱,温暖的,安静的。
  舷边的泓河流水潺湲不绝,年光似水声。是谁说过,渡过这条河,就像经历了一生?
  他忽然有些倦了,靠着西门遥的肩,阖上眼。怀中的方盒带着他的体温。
  他的一生,似一张洁白温软的信笺,有人曾在其上留下永世不灭的印鉴,亦有人使它蒙尘、变脆、发黄,不堪辨识。而此刻,他觉得自己被小心地折叠、封缄、收藏。仿佛一切都尚未发生,他仍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尚未残缺,尚未玷污。
  而世间所有的信笺,都终将投递于虚无。
  流年如流水,浮生若浮沤。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但此刻,还有这样好的阳光,还有身畔之人的温暖,这就足够。
  桨声咿哑。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渡船向光明深处驶去。
  遥向彼岸。

  番外《弈》

  《弈》
  〔一〕
  南宫聿知道,他一生中与东方淇的对弈,从未赢过。
  〔二〕
  第一次失利是在十五岁,他在试剑中败给了东方淇。
  从出剑到剑脱手坠地,一共十九招。
  毫无疑问的惨败。
  而在此之前,他的记忆中从无“败”字。南宫家的教育不是失败者的教育,任何失败都是不可原谅的奇耻大辱。他却败了,虽然那只是一场非公开的私下较量——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他的兄长南宫慎在场。
  但拂雪剑脱手坠地的刹那,他的惊讶甚至超过了失败带来的痛苦——他从未想过,从小被誉为天赋异禀的他,会败在一向看似平庸的表兄东方淇手中。
  是他识人不明,还是东方淇太过成功地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东方淇拾起地上的拂雪剑,递到他面前。
  剑刃上反射的清冷光芒,映着东方淇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看上去并不难过。”
  不是不难过。但如何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是南宫家的人最基础的技能。
  “南宫家的人,即使输,也要输得比普通人更优雅。”他接过剑,淡然以对。
  “有趣。”东方淇凝视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里多了一丝罕见的认真,“但明智的人会避免失败——如果不能成为强者,就应选择追随强者。”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东方淇幽深的目光与温和的声音都是一种诱惑。
  南宫聿知道,他的这次失败不仅仅是因为掉以轻心。实力的差距,仿佛天堑之隔。
  面对东方淇的邀请,他动摇了。
  但南宫慎及时阻拦了他:“抱歉。我们可以与人结盟,但不会追随任何人。”
  东方淇看着挡在南宫聿面前的南宫慎,轻轻笑了,眸中映出南宫家的兄弟二人一同转身离去的背影。
  “东方淇的眼睛里藏着魔鬼的影子。”后来,南宫慎如是说。
  魔鬼的影子?其实,南宫聿并不觉得。有时,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东方淇是他的同类。孤独时,同类之间也许会相互援助相互慰藉,但没有谁会真的爱上自己的同类。
  当然,这些话,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
  〔三〕
  三个月后,南宫慎乘船沿江而下,去洞庭湖办理一些家族事务。
  他记得,送别兄长是在一个微雨的晨。渡口处,烟波千里,云水濛濛。
  南宫慎轻拍着他的肩,轻声叮嘱:“照顾好自己。”
  仿佛要出远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这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弟弟。
  和所有典型的南宫家的人一样,南宫聿在很多方面都算得上精通,却唯独不擅长表达感情。因此,他只是别过头去,淡淡道别:“再见。”
  南宫慎微笑:“别老是皱眉,多笑笑。不要装得少年老成。”
  真是把他当成孩子了。
  他忍住了心底的抗议——那也太孩子气了。
  南宫慎登舟而去。
  看着小船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茫茫烟雨中,他忽然有莫名的奇异预感。
  他想赶上去阻止兄长的这次远行,但终究没有——他向来不够自信。
  但那一次,他的不祥预感竟然应验。
  南宫慎再也没有回来。据说,船在险滩沉没,全船无人生还。尸骨无存。
  听到噩耗时,南宫聿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暮色笼罩的天地。他知道,从此,这世间再无人会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
  〔四〕
  南宫慎的葬礼上,他穿着深墨色的丧服,立在一片雪幡素烛的背景之中。
  自始自终,他神情冷淡。
  眼泪没有任何意义,只代表软弱。而他需要足够的坚强来面对东方淇。
  深夜的灵堂内,空寂如死,只有黯淡的烛光飘忽闪烁。
  东方淇不以为意地微笑:“这样不好么?没有了南宫慎,你将名正言顺地继承南宫家,成为与我地位平等的对手。”
  这就是南宫慎的死因?南宫聿忽然觉得好笑。
  “你想我恨你?”他问。
  “若你愿意,不妨恨我。”
  东方淇转身离去。衣袂间带起的风扑灭了虚弱的烛光。
  他独自在黑暗中静立到天明。
  〔五〕
  从此,他生活的唯一动力是超越东方淇。为了复仇,为了家族利益,也为了,自己。
  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偏执是为了自己的什么。
  他只是一天天地愈发沉默,愈发冷淡。
  人们都说南宫家的公子天资极高却性格孤僻。不会再有人微笑着摇头道:“那孩子只是害羞罢了。”
  〔六〕
  十八岁时,他再次败了。
  这次,一共七十六招。不能更多。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
  单膝跪地的刹那,他在东方淇面前放下了南宫氏的所有尊严。
  “你要臣服于我?”东方淇并不诧异地微笑。
  “不。我承认失败,并愿意为你做事,但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所有物。”
  “很好。”他抬起他的下颔,轻柔地拭去他唇角的血迹,“那么,我们不妨达成一项契约。”
  那一夜,他上了东方淇的床。无可否认,东方淇是一个娴熟且温柔的情人。当然,他知道,东方淇在此之前已有许多情人。很多人以此为荣,而他从不打算取悦任何人。
  只是一场交易,没有感情。对此他坚信不疑。
  同年,父亲病逝。他顺利接管了南宫家族,并在东方淇的暗中支持下,取得了江湖中无可撼动的地位。人们敬畏地仰望着他渐渐登上权力的巅峰,但他明白自己只是东方淇的傀儡。
  与权力伴生的,是死亡。那一年,他铁腕无情地杀了许多反抗他的人。甚至灭门。
  而他在暗夜里的痛哭,只有从背后拥着他入眠的人知道。
  “不要哭。”东方淇的声音温和得如同四月的微风。
  但这只是一种危险的、令人沉溺的幻觉。
  〔七〕
  幻觉总是短暂。
  十九岁时,东方淇娶了北苑氏的女子,并安排南宫聿娶了他的妹妹东方婵。没有丝毫犹豫。
  两家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那个黄道吉日,他们分别成为新郎。
  掀开新娘的盖头时,看着龙凤烛光中美丽的少女,南宫聿只觉得毫无来由的深深厌恶。
  就像他厌恶自己。
  但在众人面前,他只是恰到好处地微笑着,如同任何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
  他不认为他会在伪装上输给东方淇。
  〔八〕
  一年后,东方淇的孩子出世。据说取名东方曙。
  在没有旁人看见的暗夜里,他轻笑着讽刺道:“你真的见过曙光么?”
  他们从未生活在光明之中。
  东方淇只是轻抚着他的背:“你还记得你五岁时说过自己最喜欢《诗经》里的哪几句么?”
  这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令他有片刻的恍惚。
  但他记得,是最简单不过的四句诗——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东方淇的声音呢喃般响在耳畔:“‘岁聿其莫’,但也许你能看到我所失去的曙光,不是么?”
  那一刻,他竟动摇了。
  五年前他动摇时,是南宫慎及时阻拦了他。而这一次,正是因为再也不会有南宫慎的阻拦,他终于冷定了决心。
  一个月后,那个有着曙光之名的孩子的母亲死于非命。
  他没料到,杀死她那么容易。简直枉费了他之前的那么多步步为营的努力。
  据说,复仇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他没有感到丝毫快乐,却觉得可笑——原来东方淇根本不在乎她。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即使被打碎,东方淇也不屑一顾。
  他知道自己又输了。
  一败涂地。
  〔九〕
  契约结束的那个夜晚,他坐在月光微凉的床边,有条不紊地穿衣、束发。
  虽然背对着东方淇,他依然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为失去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而感到遗憾?他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冷笑。
  当然,没有挽留,也不需要挽留。
  从此之后,王不见王。那是他与东方淇的最后一次对话——
  “为何偏偏是我,为何你要选中我作为你的玩偶?”他平静地问。
  “你不记得了么?”东方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遥远而飘忽,“那时,只有你愿意与我对弈。”
  他蹙眉:“你说什么?”
  东方淇笑了:“果然,你只会记得赢过你的人,不是么?”
  他这才模糊地记起,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从未失败过的自负的孩子时,一次节日宴会,四大世家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有人建议下棋。其实他对下棋毫无兴趣,因为从他九岁起,就少有人能赢过他。但当他不经意地看见一个不起眼的男孩独坐一隅、受人冷落时,他犹豫了刹那,终是走上前,坐在男孩面前的棋枰对面,敛袖,拈起一枚白子,垂眸静道:“请先。”
  原来,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就是东方淇。
  虽然他已完全不记得那次对弈的结果,但想必他赢了,毫不费力。不然,他不可能对东方淇毫无印象。那时的他,从不会真正在意不如自己的人。即使有,他也不会承认,直到彻底失去,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比如,他的兄长,南宫慎。
  实际上,直到数年之后他接到邀请“试剑”的战帖时,他才记住了东方淇这个名字。从此,这个名字深深铭入他的一生。痛入骨髓。
  而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一个荒诞的梦境中。难道,仅是因为多年前他一时的心软,害死了南宫慎,葬送了自己,造就了眼前这个魔鬼?
  “你疯了。”最终,他只能吐出这三个字。
  “是的,我疯了。”东方淇淡然微笑着,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情,“所以,我要把你变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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