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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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下部)-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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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目光落在尤瑞郎身上,倒也未变,只漠然移开,道:“七公子可以去,只得有人陪著,我早就好了,天天关在大帐里,骨头都发痒了,不如我去。”
  我扶他坐下,才道:“你伤势未好,去了有什麽用?即使去了,你我二人之力,他们倘若翻脸,也没什麽用,我一人便足够了。”
  周正青抿唇一笑,道:“出了事,总要有收尸的,这个我还是能做的。”尤瑞郎却转身过来,伸手捉住他的衣领将他全然拎起来,又轻轻放下,一笑道:“弱得跟只病猫一般,还去出什麽丑?”
  我正要喝止尤瑞郎胡言乱语,却见周正青慢悠悠笑道:“你是何人?我可没见过?你家主子好麽?噢!我险些忘了,你主子多得数不过来,我病中体乏,也问候不过来。”言罢,悠悠一笑。
  尤瑞郎登时沈下脸来,我情知他来了,这些言语事儿便少不了,周正青一腔怨怒,哪里那麽容易排解,尤瑞郎从他手中把祺焱带走,他心下还不知怎麽不是滋味,只好各打五十,道:“唇角官司少计较,没事儿就散了吧!”便抬腿出帐,回自己的营房歇息。
  我想著尚德鑫说的夷族王的大约性情癖好,脾气态度,便盘算怎麽说服,却见尚德鑫挑帘进来,将一盆热腾腾的水放在地上,我因道:“这些事儿,路上也就罢了,你在你的兵士面前,不好如此,我也不是残废,难道不能自理麽?”
  尚德鑫嘿嘿一笑,道:“我治领他们,不用那些虚名,将军的威信怎麽来的,不过是打仗时第一,撤退时断後,发饷时绝不亏待他们,这三条做全了,他们就不搭理什麽,天地老子娘,干他们鸟事!我愿意伺候主子,主子也应体恤我一片心意。”
  我一笑,道:“我在京里还听说你是儒将,可见人言甚虚,你现下满嘴鸟语,哪里儒雅?”
  尚德鑫笑道:“丘八爷里头,会拿笔的便是儒将,我同他们厮混久了,自然也沾染丘八习气。”
  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丘八习气也没什麽不好,吃肉喝酒,那些樱桃嘴的秀才们可比不了。”
  尚德鑫咧嘴笑道:“这是七爷不嫌弃!”
  又谈了几句其他,尚德鑫便也回去歇息,自京城动乱以来,他怕是没睡过一天好觉。
  我抬手揉了揉额头,拨亮灯芯,拿出一本书来默读,脑子里喧腾一片,胀得人心发慌。刚翻了两页,便见尤瑞郎侧身进来,一直走到我面前,才道:“说服之事,不允我前去,是信不过我?”
  我合上书,压平书角,才道:“事关重大,我不想假托他人之手。”
  尤瑞郎道:“你是不信我一人,还是不信这儿全部的人?”我起身慢慢道:“自祺焱去了,我才明白,人生行事,大多时不知底细深浅而为,尚德鑫方才还在这儿说笑,又怎麽知晓明天会不会把我献上去,可不管如何猜疑,该下的棋还得下。”
  尤瑞郎冷笑道:“七公子这话果然伤人,普天底下无好人,倘让尚德鑫听了这话,这奴才做的也没意思,还不如把你洗干净送与祺翰做人情!”
  我抿唇笑道:“这行径,你可是尚德鑫的师傅了,不如现下就过去指点他,告诉他,你如何步步算计,我又是如何蠢笨如猪。”我上前一步执住他的手,捧在眼前,粉红的手掌,清晰的指纹,还是少年的肌肤,因道:“你嗅得出来麽?这上面的血腥气。”
  尤瑞郎後退一步,抽出手,眼中惊恐,一闪而过,轻笑道:“七公子就这麽释怀,我看这西疆二十年也难平定。用兵者贵在心静如水,七公子现下整个儿的疯魔,可见四爷所托非人。”
  我低头一笑,道:“不劳尤公子担忧,祺毓知道深浅,死也死对时候!”
  尤瑞郎不置可否,翩翩出门,红衣入夜,漆黑如墨。
  我了无睡意,出了营门转悠,见周正青处尚亮著,便踱步过去。
  周正青正吃药,青瓷碗盛著漆黑的药汁,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骂骂咧咧。
  我因道:“正青,我过来看看!”
  周正青一口灌下,才转头笑道:“我正想过去呢!”
  我随意坐在一边,踌躇了半天,没有开口。周正青喉咙哽咽一声,道:“七公子过来,是想问问四爷跟我说过什麽话,是麽?”
  我点点头,松开绞在一起的手指,低声道:“他跟你说了什麽话,仔细告诉我吧!”
  周正青一面回想,一面道:“当时乱极了,我假托圣旨带四爷出来,就碰上尤瑞郎这个混账王八蛋,他笑嘻嘻地隔开我和四爷,便下令拿人。我记得都杀红了眼,无奈人太多,四爷自己手无寸铁,没多少工夫便被尤瑞郎拿下。我被一箭射在肋间,摔下马来,什麽都不记得。在牢里,四爷只说了句:别跟著我,去找老七。”
  我眼前一阵模糊,头疼欲裂,周正青突然跪在我眼前抱住我的腿,凄声道:“七公子万万不要自责,一切都是我不该,救人错了时机,也误了你一生!”
  我拉他起来,却倒坐地上,头脑没了思量,胃里一阵阵翻滚,只捂著胸口喘息,脸色如金纸,周正青连声道:“你不要闹腾,我现下去杀了尤瑞郎,为你消气,赶明儿反到京城,一把火烧了,活埋了祺翰!”
  我扯著他的衣襟,勉力摇头道:“不要活埋,我……我要……把他点了天灯!”周正青慌手慌脚地为我擦拭唇边的血迹,连连安慰道:“什麽都依你,你身子那时候好得很,除了成亲,没病没灾,快别吓唬我了!” 


半晌,我才平复血气,回营房安歇,周正青不放心,也跟著过来,谈论了几句夷王事体,因道:“我比七爷过来这里早些时日,那些夷人对他们的王信赖得紧,个个刚烈,好不容易留下个活口问话,也是死扛著大刑不说。”
  我点点头,道:“中原人的气节未必不如他们,只可惜闲杂事务太多,俗事磨人心志,便也生了淫奢放纵之心。利字当前,必怀刀刃。”
  又说了几句,各自睡去,第二日午时,尚德鑫来报,已经同夷族安排周详,我可以过去了。
  上车时,尚德鑫又婉言相劝,莫要深入虎狼之|穴,周正青道:“让尤瑞郎同去吧,他武功好,诡计多端,可保七爷一人安危。”
  尤瑞郎一笑,道:“自然前往。”便纵身上车,我只好点头应允,不管他处於什麽心思,总不至於杀了我。
  渐入敌境,尤瑞郎将一香囊递来,道:“夷人体味浓厚,七爷拿这香避避,省得到时候只顾遮口鼻,忘了正事。”却是桂花香气,浓郁非常。
  我接过来,纳在袖中,因道:“那日宴会,你倒是知道。”尤瑞郎笑道:“不用宴会,我也知道,你那胭王府待客的厅堂,终年燃著香,能熏死人,我第一次闻了,差点儿被那香气冲个跟头。”
  我一笑道:“那真委屈你了,我向来就是这麽个古怪的性子。”因想起祺焱曾抱怨我用香过分,百无禁忌,我没敢告诉他是我有些嫌弃欢爱後的味道,拼命用乱七八糟的香来遮盖。
  从车窗望去,皆是夷族士兵,半裸著一条宽大的臂膀,衣服都是毛轧扎的兽皮,面色深铜,略显狰狞威武之色,不由猜度他们汗王的样貌。
  再远处,是一所宽大的乌灰帐篷,两人多高,应当是首领的住所,还未下车,便听有人唧唧咕咕的说笑,尤瑞郎唯恐我不够败兴,向我道:“他们说中原无人,为何派两名女子前来,莫非要收买他们汗王,若当真如此,应当派几十个来,不然怎麽尽兴!”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泛起些红,却十分兴致勃勃,因一字一顿道:“不劳尤公子转告,我也听得懂!”尤瑞郎讪讪一笑,跟著下车。
  一对人自大帐中出来,迎前是一中年相貌的夷人,满脸堆笑,却沧桑冷漠,眼中精光若现,应是军师之流。
  那人行了夷族之礼,开口是十分流利的汉话,道:“欢迎天朝使者!”
  我一笑,用汉话答谢。若论礼数,这汗王应当出来相迎,现在倨傲如此,著实要人调理。
  我低头入帐,正中便是新王赫戈哲,身材伟岸,相貌凛然,眉宇间英气逼人,可惜嘴上一把茂盛的胡须,毛毛团团,又是连鬓的络腮胡子,竟想起一个笑话,说男子毛发茂密,若胡须同荫部毛发相连,便是青龙之相,须得白虎女子来配,不由一笑。
  那赫戈哲拄案而坐,伸手指问道:“你是何人?”持的是半生的汉话。
  我立於当地,沈声道:“听说汗王英明惠颖,深得人心,这就是汗王的待客之道麽?”
  赫戈哲面露不悦,自案上拿了个酒杯,道:“这便是上次挑剔我礼数的使者的头骨,你瞧好看麽?”那酒杯白惨惨的颜色,怎麽喝得下去酒,恶心都恶心死了,不过倒是好个下马威,谁说夷人不如汉人懂得御人之道。
  我抿唇一笑,道:“听汗王的言辞,是研习过汉人诗书的。我不才卖弄,汗王以己之妄凶,成他人之赤胆忠心,後人只闻那些果敢赴死的名臣,不闻其戮者为谁。”
  赫戈哲嘴里咕哝一句,方笑道:“那麽,你坐下来,说你的事吧!”
  我遂坐於一侧,问道:“汗王手下所率甚众,个个勇猛善战,为何却一直打不过汉人?”
  赫戈哲有些惊异,口中道:“汉人狡诈。”
  我一笑道:“兵不厌诈,汗王是说汉人聪明麽?”
  赫戈哲有些不悦,道:“汉人的土地繁茂肥沃,我地寒苦。”
  我又笑道:“汉人连年,无不饱受水灾,旱灾,蝗灾,其余天灾人祸,不可计量,汗王有什麽灾荒?”他自然有灾荒,只天性如此,不知从何计较。
  赫戈哲耷拉下眼皮,摇摇头,道:“好像没有。”
  我起身踱了几步,才道:“我可为汗王估量,汗王疆土不是不广袤,人众不是不兴盛,汗王若能善理经营这土地,连天朝都要羡慕它水土丰美,物产精良。”
  赫戈哲问道:“如何经济?”
  我因道:“胭脂族善游牧,可曾规划路线,保养土地?胭脂族并非无粮产,可曾精耕细作?胭脂族再向西行,远处又为何族何土,可有人堪量?”赫戈哲有些毛躁,抱肩而视,摊著腿脚。
  我轻笑一声,不再开口,归坐静声。
  赫戈哲便问道:“为何不接著说?”
  我答道:“此等事务,过於繁杂,须长期详谈,慢慢施行,治国当如烹小鲜,万万不能急於求成?”
  赫戈哲大笑,道:“原来用意在这里,你有什麽要求?”
  我一笑道:“没什麽要求,只是和汗王闲谈而已。”起身欲辞。
  赫戈哲笑嘻嘻过来拉我的手,因道:“急什麽,我同天朝向来和睦,先生留几日耍耍。”
  我因笑道:“既然和睦,我时时可来,叙情不在这一时半刻,来日方长。”
  赫戈哲略咬了咬唇,才笑道:“不错,那麽──送先生!”
  我拱手辞离,上车时,那军师过来问道:“请教先生台甫?”
  我眯了眯眼睛,笑答:“我是多觅罗齐.祺毓。”军师登时面露惊色,只听尤瑞郎轻笑一声,传音入密道:“七爷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他们拘留下来!”
  回到营地,尚谭周早在门口等候,团团转转。我入帐将经历一一说明,尚德鑫道:“七爷有些唐突了,他们若是心生歹意,留下七爷,可怎麽是好?”我拍了拍他手背,似有安抚。
  谭培因道:“七爷把话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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