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发现这些先生们正顺着围场而行走。我上前去向他们道歉,向他们解释了失约的原因。中国人的礼仪不允许他们向我回答其真正的想法,却采取了一种相当清楚地表示已经尽到义务的口吻。他们告诉我说,那就只好等下一次约会吧。我接过话头来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那就在今天晚上吧!因为我今晚不进宫门(觐见皇帝),我将早早地赶到翰林大学士那里。”我确实是第一个到达的,因为这些先生们必须在大门关闭时离开。他们在到达时看到我很高兴。
经过一般性的寒暄之后,每个人都各自就座,在一个大火盆四周围成了一圈。大火盆又位于帐篷的中央。人们尽量降低帐篷的门帘,以增加热量。〖=Z(〗171因为在他们看来,热度有碍于这道工序的成功。他们首先开始谈论一起无关紧要的事,当他们看到我仅仅作了一次简单谈话的准备之后,便自信我完全是为了前来道歉,或者是为了取笑那些幼稚地相信可以在一个很热的地方使水结冰的人。
当我发现热度已相当高,以至于它迫使他们摘掉其帽子或貂皮盔形帽时,我便笑着对他们说:“好吧!先生们!我相信我们很快可以饮冰了。难道你们不认为我应该尽可能早对此作准备吗?”这项建议被一阵笑声接受了,人们将这番话当做了一种说笑。翰林大学士问我,我是否在认真严肃地讲话。我回答他说:“在这样受人尊重的人们中,难道我能以另一种方式讲话吗?请您严肃地命令您的仆人给我带来一个装满雪和一小碟水的金盆,我将会让你们看到,我从来都不会提议我无法实施的事。”
立即有人为我端上了所需要的东西。因为我在到达时,便小心谨慎地告诉这位翰林院大学士的属下,必须为我准备好这一切。我坐在了一块坐垫上,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样盘腿而坐。他们为我端上了装满雪的雪盆和装满温水的盘子。这套器具引起了围观者们的注意。但此时要将我带来的硝石与雪混合在一起,却不能使别人对此有所觉察。我的借口是为帐篷照明的火把离我太近了,妨碍了我的视力。有人立即令仆人将火把置于他处。我在此移动期间,便将硝石悄悄地塞进了雪中。
我首先将雪盆放在水盘之上,使它一直接近于火盆边上。我假装非常困难地捧好这两件东西,〖=Z(〗172于是便请一名轻信的翰林学士捧住水盘,我与此同时只端着雪盆。此人非常乐意地这样做,以便有幸更靠近地研究整个操作过程。但他的好奇心使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他又不敢对此发出抱怨。其他翰林们都放声大笑,他们看到了我用手搅拌的雪融化了,但他们却远不会相信放在下面和更接近火的盘中的水会偶尔结成冰。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三部分致法国科学院德·梅朗先生的信(2)
然而,冰的的确确凝结成了,而且是在我进行操作的很短一瞬间内完成的。由于那位轻信的翰林学士勉强能在较长时间内忍受火热的炙烤,所以他在整个期间都将头转了过去。我对他说:“我同情您。此后,我不再需要您的帮助了,您可以放开盘子而又不必害怕它掉下去了。”他果然双手松开了盘子,而且尽快地退了出去。所有这些先生们都看到了该水盘悬在我手执其耳的雪盆底部,他们感到了极端惊讶。他们径直向前并以手指触摸新冰,拿起这两件已凝结在一起的器具,并非是十分小心翼翼地触摸它们,躲避着落到他们衣服上的雪水。我对他们说:“请稍等一下,先生们,你们感到非常满意,从而使你们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在将水盘底部放在火上烤了一段时间并以同样的方式将盆翻扣在火上之后,我手中便只剩下一块很纯洁和很明亮的冰了,每个人都想触摸它并在火把下观看它。那名很轻信的进士既不相信视觉,又不相信触觉,于是便打碎了盘子,将其中的一块冰放在口中,认为味觉比其他感官能更忠实地证明事实的真相。需要指出的是,北京的中国人在盛夏时不仅要饮水,〖=Y(〗173而且还吃大块的冰,却又不使之有害于健康。在他吃掉一块冰之后,便惊叫:“这确实是冰,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冰。但我承认,如果这种变化不是在我面前出现,那么我永远不会相信其可能性。”
但是,先生,我并未意识到在向您讲述一次奇遇时,会使您感到无聊和厌倦,因为它根本不会引起您的兴趣,也不会使您有任何收益,可能仅仅会使您学会更好地了解中国文人的才能和性格。如果这是出自我一方的错误,那么它就应该受到原谅了,因为这是由于您对于冰的讨论才使我犯了这样的错误。
在这次试验的翌日,我随皇帝前往狩猎。这些先生们也完全如同我一样仅仅是普通观望者,他们在迫不及待地想与我在一起时,便可离开其队列,而且他们也这样做了。如同前一夜一样,他们也徒劳无益地试图制冰,模拟他们所看到的我的做法,他们非常好奇地想知道妨碍他们成功的因素是什么。我回答他们说,他们只需问一下翰林院大学士就可以了。大学士说:“是啊!先生们,我已对此做了试验,而且已经成功了。我将告诉你们这一秘诀,但却不是现在。那些缺少信仰的人应该为此而多少付出一点耐心。”他接着对我说:“我很想知道冰雹、雷电和暴雨是怎样形成的。”我尽可能地向他解释了所知道的一切。我的解释并非未遭到反驳,但非常幸运的是他们的反驳却几乎都是围绕着雷电的作用而展开的。他们对我说:“雷经常下落而不是上升,更不是如同火药的作用那样炸散。”〖=Z(〗174我回答他们说:“先生们,我清楚地看到,我还必须以亲眼所见的证据来说服你们。我将为你们配制一种火药,它会如同炸雷一样爆炸,它不是于上空而是于下部发生作用的,甚至能穿透一个于其中加热这种火药的铁盆的底部。”我确实有制造雷汞火药的材料。他们亲眼看到这种新操作工序的成功,更增加了他们对我的崇仰。这就意味着我今后可以欺骗他们之中的一个人了。因为经过他亲眼看到的情况之后,他便会情不自禁地相信我讲述的其余一切了。我回答他说:“我无法欺骗任何人,而相反只是希望相当顺利地为您解除在宗教问题上的疑惑,它比对某些自然作用一无所知,会更大地影响您的幸福生活。”
另一天,我们的谈话落到了有关岩石于大地内部的形成方式问题上了。我的回答很简短,因为对于那些仅仅是出于好奇而丝毫不相信地听讲理论的人来说,一种更冗长的答复是非常无益的,这些人将一切都简化到感官证据上了。我于是便对他们说:“难道你们希望我一直把你们带到大山中心地区和道路的尽头吗?而这仅仅是为了使你们用手指触及我刚才向你们讲述的有岩石的形成及其增长的内容?”其中的一位先生对我说:“不,我更喜欢相信您的话,而不是从事特别默默无闻和非常危险的旅行。但是,如果不冒如此之大的危险,您以您的方式而向我们出示一块小石头,那么您就让我们受宠若惊了,您将会发现我们更顺从地听信您讲的有关其他问题的话了。”
我回答他说:“我非常乐意接受您的建议。但不能在这里这样演示,因为我缺少为使〖=Y(〗175您感到满意而必需的一切东西。我将在北京演示,我将在那里为你们造一块石头,而又不使用任何坚硬物体。远不止如此,我将教会你们制造石头,你们一旦从事第一次试验,便会完全掌握这方面的技术。你们付出的代价只是将两种溶液混合在一起。你们首先会看到一次沸腾,两种溶液在搏斗,最后必然会以破坏此种或彼种而告结束,于钵底就剩下一块白色的石头了。但您还记得您许下的诺言吗?即以后在一个更要高雅得多和对您有无限好处的题材上,要更加顺从地听我的话,因为它会使您得到永久的幸福。”那位进士(翰林学士)说:“您自己做曾向我许诺的事吧!我会毫无困难地相信您。”
先生!如果我致信于一个不如您那样具有睿智的人,那么我就会删去我荣幸地向您所写的一切。因为他可能会责备我,认为一名传教士只适宜简单地向不信基督的人们传播教法,而不应该以与他们谈论物理和纯粹的珍异物之内容为消遣。我对这些责备的回答是,历史经验已使过去的所有传教士们都深知,当涉及向该国的大人物和文士们宣讲教法时,人们在开始时,都是通过我圣教的奥义,一般是不能获得成功的。一部分人觉得这些奥义含糊不清,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它们是不可信的。他们坚信外国人没有任何宗教知识,这些人与他们的伟大教义具有可比性。这种坚信使得他们在一段时间内会听我们的话,他们立即会使谈话转向另一主题。他们的虚荣心,他们对自己的尊重、对其他民族的鄙视,都不自觉地通过他们那假装的谦虚和他们偏爱使用的词句而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因此,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力,〖=Y(〗176则必须获得他们的欢心,以他们大都一无所知并且迫不及待地想学习的博物知识,来赢得他们的尊重。没有任何办法能更好地促成他们在基督教的神圣真谛问题上聆听我们的说教了。我还必须在这一切之中补充许多献殷勤的语言,以及听取和解决他们提出的难题之耐心,无论这些难题是好还是坏,都会显示出我们重视他们的才能和个人功德。由于这些巧妙的谨慎方式,才能使宗教真谛于人们无意识中深入到他们的思想中,深入到他们的心中。
我现在来讲您的信,它是对我有幸于1730年12月致您的信的答复。我于信中向您指出了科学尤其是天文学的发展传播到中国时都很晚的大部分原因。您在很大程度上承认我对此提供的理由之可靠性。但您会遗憾地感到,中国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在一片如此美丽的蓝天下,处于与我们的第一批天文学知识的出处迦勒底和埃及一样理想的方位中,中国人却再未于这一学科中取得更大的发展。
对于所有那些仅仅从遥远的地方窥伺到中国的人来说,这一切确实令人感到吃惊,因为他们确实是这样推论的。在古希腊的骑兵司令们计算星辰,确定其大小,提出比前人能更准确地计算日月食的公式时,托勒密(Ptolomée)在未使用望远镜和天文钟的情况下,便研究天体,确定了自己的天文学体系。我认为,这一时代正相当于中国大汉王朝的第五和第六位皇帝执政年间。中国皇帝也有数术学家,他们可以继续和改进先人于数世纪之前已经开始的工作,正如史书所证实的那样。〖=Z(〗177因此,他们为什么会在如此之好的成就中裹足不前呢?我认为,那是由于这些远古时代的中国人基本上与今天生活在那里的人具有同样的性格和同样的天资,这就是一些迷信的、懒散的、厌恶任何专心用功的人。他们认为,他们更喜欢一种现实的和扎实可靠的利益,而不是曾在天下发现过某种新东西的一种虚无缥缈的和无实际利益的名声。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三部分致法国科学院德·梅朗先生的信(3)
更有甚者,我还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