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明草率的回答又令郑晓生气。见吴之明要往外走，又赶紧问：“你到哪儿去？”
“你不是要出院吗？我去叫医生。”
吴之明边走边说。
“你别去！”郑晓大声说。
吴之明停住了，回头吃惊地望着妻子。郑晓只好解释说：“我有个要好的朋友是这儿的医生，我去找找他。听说医院有个整人法则，病人出院时还得补交医疗费。”
郑晓边说边下了床，吴之明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但他不再往外走，而是回到病床旁坐下了。
郑晓出去了约摸一个钟头才回来。她已经软硬兼施地和李克光达成了协议，无论如何也不向她的家人和朋友透露她的病情。在李克光的好心劝慰下，郑晓答应每周到医院接受一次化疗。
第四部分：风起云涌苦不堪言
出院手续很快办完了，郑晓又如正常人一般行走在大街上。出院后，她没有听从丈夫和母亲的安排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律师楼。
“郑律师回来了！”
郑晓刚进办公室的大门，同事们便异口同声地嚷嚷起来，而后蜂拥而至，把她团团围住，长长短短的嘘寒问暖。郑晓拿眼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没有见到顾阳宁和陈娟的影子，便忍不住问道：“小顾和陈娟呢？”
“他们俩都辞职了！”有人说。
“可能是双飞了吧！”有人开玩笑说道，惹来哄堂大笑，郑晓也跟着傻笑，心头却涌起别样的苦涩。
外边的笑闹声把李明给引了出来，他从玻璃门中探出脑袋，见郑晓来了，也兴奋得一阵小跑过来。
人群倏地为李明闪开一条道。李明边跑边打着招呼：“这么快就出院了？”
“你这不是咒我吗？”郑晓也开着玩笑。
李明赶忙解释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该好好疗养一段时间。”
郑晓一撇嘴：“还疗养呢。那医院是人住的地方吗？宾馆的消费，牢房的待遇。老待在那里，没病的也给憋出病来。”
同事们又一阵哄笑，李明乘机示意郑晓到自己的办公室说话。
“他们俩真辞职了？”刚进李明的办公室，郑晓便没头没脑地问道。
“唉！”李明有些夸张地长叹一口气，说：“年轻人哪，脾气太倔了。顾阳宁听说去了另一家律师事务所，陈娟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郑晓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李明没有答话。他为郑晓沏了一杯茶。郑晓呷了一口茶，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李明：“你不是要去政法委吗？”
李明用手抹了一下脸，肯定地点了点头：“就等你回来了！”
“等我回来？”
“是呀！我要走了，你不回来，这摊子怎么能罩得住！”
“我能罩住吗？”
“你别谦虚了，郑律师！以后也得叫你郑主任啦！”
“你这算是许诺呢，还是任命？或者就是单纯地开玩笑？”
“我呀，不敢许诺，没权任命，也无暇跟你开玩笑。这是上边的意思！”
“上边？中央？”
“你美嘛，你！”
“那就是说你去政法委已成了铁定的事实？”
郑晓开始严肃起来。李明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停地摩娑着扶手。
“我这是被人赶鸭子上架呀！”李明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
“你这是高升呀，干嘛这样愁眉苦脸的？”郑晓的语气是玩笑式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好多人一辈子都盼不到你这样的荣升！”
“别开玩笑了！”李明说，“说正事吧！刘国兵已经退了！”
郑晓一诧：“你说什么？”
李明眼神犀利地盯了一眼郑晓，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刘国兵退下来了！是病退！”
“病退！没听说他有什么病哪？”郑晓满脸疑惑。
“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实质上是被解职！”
郑晓沉默了。她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又仿佛什么也不懂。但她无意再向李明追问下去。过了一会儿，郑晓又接着上一个话题问李明：“你替他那个位置？”
李明苦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那个位置暂时由李劲吾代着，我是副职。”
“这好啊，没把你推上前沿！”
“没上前沿却是炮灰，说白了我才是真正的替身，他是用来摆架子的。”
郑晓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第四部分：风起云涌突然冒出的念头
周嘉一在电话里焦急地说：“郑姐吗，我是嘉一。我们到医院看你，说你已经出院了。”
“是的，我刚出院！”郑晓说。
“你现在在哪儿？”周嘉一又问。
“我在办公室里！”郑晓如实相告。
“说话方便吗？”周嘉一明显是压着嗓子在讲话。郑晓快速地瞥了一眼李明，发现他正在埋头整理自己的文件夹，便说：“有什么事你讲吧！”
“是这样的！”周嘉一刚要说出事情的原委，又停了下来。郑晓辨不出是通话线路中断，还是对方没有讲话，便大声地叫道：“喂，嘉一，你讲话呀！”
“喂……”
电话终于挂断了。郑晓拿着手机呆呆地出神。李明抬头望了一眼郑晓，说：“有事你先忙去吧！”
“没什么事！”郑晓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你别和那几个记者瞎搅和！”李明突然说道。
郑晓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李明：“什么意思？”
“记者都是惹是生非，爱多管闲事的人。”李明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也是！”郑晓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蹿起一股无名火，扔下这句话便折身走出了李明的办公室。
郑晓坐在办公桌前，怔怔地望着面前厚厚的几本法律工具书，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感觉到有点累了，索性闭上了眼睛。眼睑关闭的那一刹那，黑暗迅速包围了她。她的思维在黑暗中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渐渐地，她感觉到头昏脑胀，继而有一股疼痛刺激着太阳穴。她猛地睁开眼睛，白亮的灯光刷地直刺过来，郑晓突地一个寒噤，周围的事物便哗啦啦地摇摆起来。
“贫血！”
郑晓猛一个激灵，为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而心悸。她使劲地揉压着太阳穴，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患上白血病的事实。可是，思维是不受控制的，她越是强迫自己不想，脑子便越发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幸好她的手机又响了，暂时分开了她的注意力。电话仍然是周嘉一打来的。她说自己和纪月有要紧的事找郑晓面谈，地点是南河大厦附近的一家小茶楼。郑晓挂断电话以后，便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出租车在南河大厦门口停了下来。郑晓下车四处张望，寻找周嘉一所说的小茶楼。这时，手机又响了。郑晓原以为又是周嘉一在催她，一看号码却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郑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与对方招呼。
“请问是郑晓郑律师吗？”对方是一个浑厚的男声。这声音依然很陌生，而且说话的口气冷冷冰冰的。
刚刚遭遇不测的郑晓开始警觉起来。她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便对着电话低声地说：“我是郑晓，请问你是谁？”
“你先别问我是谁！”对方说：“我手里有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相信你会相当感兴趣的。”
“什么重要的东西？”郑晓觉得对方的话很像是电影中黑道人物的台词，便莫名地紧张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对方显然是个敏锐角色，似乎是看穿了郑晓的心思。他不慌不忙地说道：“别紧张，郑律师，我不会伤害你，相反我是你的朋友。”
“我没有你这个朋友！”郑晓终于平静了些，壮着胆子冲对方说道。
那个男人却是毫不生气，甚至开始在电话里傻傻地笑：“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
郑晓觉得对方可能是个无聊之徒，便想挂断电话，但那男人又赶紧说道：“你想要做的事情只有我能帮你！”
郑晓一愣：“我，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对方说：“先别打嘴仗，郑律师，你先看看东西便知道我没有恶意。”
“到底是什么东西？”郑晓竟然开始有了兴趣。
“看看就知道了！”
“到哪儿去看？”
“喏，你现在向右转，朝前走20米左右，那儿有一个电话亭，电话亭里有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有包东西就是我要交给你的。”
好奇心使郑晓依照对方的提示右转向前，果然便看见一个电话亭。她开始有些犹豫，但见到电话亭里果然只有一个小女孩时，便壮着胆子朝前走去。
第四部分：风起云涌胡编乱造的材料
小女孩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正在四处张望。见郑晓走到自己身旁，小女孩十分高兴地问：“阿姨你姓郑吗？”
郑晓一愣，“是，我姓郑，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小女孩说，“但一位爷爷让我把这个纸包交给姓郑的阿姨！”
“爷爷？”郑晓皱了皱眉头，凭直觉判，刚才和自己通话的男人应该不够格当“爷爷”吧。郑晓又本能地朝四下里看，但仍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注视自己，便屈身对小女孩说：“那爷爷长什么样子？”
小女孩认真地想了想，说：“个子不高，很瘦，戴着眼镜，有白头发。”
郑晓开始按小女孩描绘的样子回忆自己身边是否有这样的人，但结果是没有。她便对小女孩说：
“我就是爷爷要找的姓郑的阿姨，你把东西交给我吧！”
小女孩很爽快地答应了，而后如释重负般又蹦又跳地走开了。郑晓拿过油纸包，手有些发抖。她战战兢兢地好一会儿，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打开了油纸包。
油纸袋里是一个用报纸包裹起来的厚厚的包裹。随着报纸一层层地展开，郑晓的心跳也一次次加快。最终，她惊讶的眼神定格在一摞厚厚的文稿上。她快速地翻阅着这些文稿，其中大部分为复印件，内容是对三环路承包工程弄虚作假的深刻披露。其中最令郑晓兴奋的是，有长达两页的材料说明，所谓“永丰”的三环路中坝村路段施工单位纯属冒名顶替，其真实身份是东风建筑工程队。而这家名为东风建筑工程队的二级施工企业，两年前因工程质量问题已被有关部门吊销执照。更令郑晓吃惊的是，“东风”原来的老板竟是现南河集团的法人代表金焕庭。
郑晓对这些材料的真实性仍有怀疑，但这些材料仍然使她兴奋不已。匆匆地翻阅完毕，郑晓将材料重新装进油纸袋。一切做完以后，陌生男人又打来电话。
“郑律师，看过那些材料了吗？”
“唔！”郑晓仍不敢明确表态，但口气比先前平稳了许多。
“是不是对你有很大的帮助？”男人又问。
郑晓未置可否，而是转而问道：“这些材料是不是你胡编乱造的？”
对方显然急了，郑晓话未说完，便赶紧说道：“那上面大多盖了公章的，都是原始材料，我哪儿来的胆子去编造。”
“可这都是复印件，根本不能证明其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