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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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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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太阳升得很高了。它已经达到的位置使它总是在一个眼皮里闪闪烁烁。肯定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他却没有什么印象。我刚才睡着了,他想,但是比睡着了更差劲。我刚才心不在焉;但是我的心思刚才在哪儿呢?他在海滩上已经不再孤独。两个身穿比基尼三点式泳装的少女正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进行日光浴,帽子盖在她们的脸上,那儿还有其他人。他感到炎热而心绪混乱,于是磕磕绊绊地径直朝公共厕所走去。所有的龙头依然是干的。他把两条胳膊从工装上衣里褪出来,坐在流沙堆上,上身赤裸到腰部,努力使自己镇定一下。    
    当那个高个男人和那个他认为是那两姐妹中的老二一起走进厕所的时候,他依然坐在那里。他试图站起来离开,但是那个人拥抱住他。“我的朋友伐木者先生!”他说道,“我看见你真高兴!为什么今天早晨你那么早就离开了我们?我不是告诉你了今天将是你的一个了不起的日子?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从自己的夹克衣兜里提拎出一瓶半品脱装的白兰地。(他住在山上,怎么能保持得那么整洁?K感到惊奇)他领着K回到流沙堆上坐下。“今天晚上我们要举行一个晚会,”他小声说道,“在那儿你将会遇到很多人。”他喝了点儿酒,然后把瓶子递过来。K喝了一口。一种倦怠感从他的心脏扩展开来,给他的头脑带来一阵令人愉快的麻木。他躺下,又回到一种飘飘悠悠昏头昏脑的状态之中。    
    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然后有人解开了他的工装衣裤的最后一个扣子,一只凉爽的手滑了进来。K睁开了眼睛。是那个女人:她正跪在他身旁,抚弄他的阴茎。他推开她的手,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那个男人说话了。“放松吧,我的朋友,”他说,“这儿是海角,这是所有的好事儿发生的日子。放松自己,尽情享受。你自己伺候自己喝酒吧。”他把酒瓶放在K身旁的沙土上,然后走了。    
    “你的兄弟是谁?”K大着舌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叫腊月,”那个女人说道。他没有听错吧?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话。“这是他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明天他就可能有一个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证,不同的名字,应付警察用的,所以他们把他搞混了。”她弯下身子,把他的阴茎放到自己的嘴里。他想要把她推开,但是他的手指在碰到假发那生硬僵死的毛发后退缩了。这样,他放松了,一任自己迷失在自己头脑的旋转之中,迷失在那遥远而潮湿的温暖之中。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可能睡着了,他不知道,她挨着他和他并排躺在那流沙上面,并且依然把他的性器握在她的手中。她比戴着那头银色假发时看上去要年轻。她的嘴唇依然是湿漉漉的。    
    “那么他真的是你的兄弟?”他含糊地说道,心里想着那个等在外面的男人。    
    她微笑着。用一个胳膊肘支着身子,她的嘴完全贴着他的嘴,吻着他,她的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舔来舔去。她精力充沛地在他的腹股沟和他紧紧结合在了一起。    
    干完了事情之后,他感到为了他们双方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此刻所有的言词都从他嘴边逃走了。白兰地带来的那种平静似乎也正在离他而去。他就着那个瓶子里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递给那个姑娘。    
    一些形象正在朦胧地出现在他身体上方。他睁开双眼,看见那个姑娘,正在穿鞋。在她旁边站着那个男人,她的兄弟。“睡会儿觉吧,我的朋友,”那个男人用一种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说道,“今天晚上我会回来,接你参加我答应你的那个晚会,在那儿会有很多吃的,在那儿你将会看到海角如何生活。”    
    K以为他们终于走了;但是那个男人又回来,俯身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了最后几句话。“对一个什么也不想要的人,”他说道,“是很难表示友好和善意的。你千万不要担心说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到就会得到。这是我对你的忠告,我的瘦猴朋友。”他轻轻拍了拍K的肩膀。    
    终于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由于寒冷他哆嗦着,他的嗓子干透了,刚才与那个姑娘一起经历的那段令人羞耻的插曲,好像一个阴影在他思想的边缘等待着,K自己扣好衣裤的扣子,走出那个厕所来到海滩上,太阳正在西沉,那些穿比基尼泳装的姑娘们正在收拾东西离去。蹚着沙子走路甚至比过去更加费力;有一次他甚至失去了身体的平衡,东倒西歪差点摔倒。他听见那个卖冰激凌的小贩的丁当铃声,于是快步追着他走着,但随后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一文不名。有一阵他的头脑变得很清醒,使他足以意识到自己病了。他似乎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温度。他在同时既发冷又发热,也许这是可能的。这时一阵模糊朦胧又降临在他身上。在台阶最下面一层,当他正扶着栏杆站在那里,两个姑娘从他身边走过,她们转移开自己的目光,并且,他疑心,还屏住了呼吸。他看着她们的臀部走上台阶,他很惊讶地发现在自己的内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要用自己的手指在那柔软的肉体上掐上一把。    
    他在蓝色海岸饭店后面的水龙头喝水,一边喝一边合上眼睛,想象着那清凉的水从山上流下来,流到蒂瓦尔公园上面的水库,然后穿过埋在街道下面黑土里的几英里长的管子,流到这里,来为他解渴。他忍不住,排空了自己,然后又喝起来。现在他感到轻飘飘的,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双脚在接触地面,他穿过最后的天光,走进过道的阴影,毫不犹豫地扭动了那扇门的把手。    
    这间他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家具。当他的眼睛习惯了周围的昏暗之后,他分辨出有几十把钢管椅从地面一直摞到天花板,一些收拢的巨大的海滩伞,一些中间有一个窟窿的白色聚氯乙烯塑料桌,在最靠近那扇门的地方,有三个上了颜色的石膏像:一头有着巧克力色棕褐眼睛的鹿,一个穿着麂皮坎肩、齐膝短裤的侏儒,头上戴着绿色带流苏的帽子,还有一个比另外两个大一些,是一个长着木钉长鼻子的人物,他认出那是木偶匹诺曹。在所有这些东西上面,覆盖着一层白色尘土。    
    


第三章第三章(3)

    被那种气味引导着,K探察了门后面的黑暗角落。他在黑暗中用手摸索着,发现在光光的地板上有人用一些压平的纸板箱做成了一张床,床上有一条皱巴巴的毯子。他碰倒了一个空瓶子,那瓶子滚到了一边。从那条毯子上发出一种甜酒、香烟灰和陈年的汗味混合成的气味。他用那条毯子裹住自己的身体,躺了下来。他刚一安顿下来,那营营声又开始在他的耳朵里响起来,随后到来是陈年的严重头疼。    
    现在我回来了,他想。    
    第一声警报器响起来,宣布了宵禁时刻的到来。紧随它的哀号声,是响遍全城的警报器声和汽笛声。这噪音越来越响,然后消失了。    
    他无法入睡。尽管他并不愿意想,但是那俯在他的性器上的像头盔一样的银发,又回到了他的心头,还有那个姑娘在他身上一阵阵用力时发出的呻吟声。我已经变成了博爱的对象,他想。我走到的所有地方都有人等待着要在我身上实施他们自己形式的博爱。这些年来,我依然带着一副孤儿相。他们对我就像对那些加卡尔斯德里夫的孩子们一样,他们准备喂养他们,因为他们还太小不会干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从那些孩子那里,他们只期望得到结结巴巴的几声感谢作为回报。而从我身上,他们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更长久。他们希望我敞开心扉,讲给他们听一个住在笼子里的生命的故事。他们想要听到有关我住过的所有牢笼的事情,好像我是一只虎皮鹦鹉,一只白鼠,或者一只猴子。如果我在休伊斯·诺雷牛斯学习过讲故事,而不是整天削土豆皮和做算术题,如果他们让我每天练习讲我生活的故事,拿着一根教鞭盯着我,直到我能够毫不打磕巴地进行表演,那我就会知道怎么才会讨他们喜欢。那我就会讲述自己在监狱度过的生活故事了。在监狱里我站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把额头抵在铁丝网上,凝视着远方,梦想着一些我永远不会有的经历,在那里,看守骂我,踢我的屁股,派我去擦洗地板。当我讲完了我的故事,人们会摇头叹息,难过愤怒,硬劝我吃东西喝酒;女人们会把我领到她们的床上,在黑暗中爱抚我。然而事实是,我曾经是一个园丁,起初为市政委员会干,后来为我自己干,园丁们总是把他们的时间和艰辛花在土地上。    
    K不安地在硬纸板上翻来覆去。他发现,这刺激着他,要不顾一切地说出事实,关于我的事实。“我是一个园丁,”他再次大声说道。另一方面,对于一个园丁来说,在大海波涛的拍打声里,在一个小房间里睡觉,不是很奇怪吗?    
    我更像一只蚯蚓,他想。它也是一种园丁。或者一只鼹鼠,也是一个园丁,它并不讲自己的故事,因为它生活在宁静之中。但是一只生活在水泥地上的鼹鼠或蚯蚓又会怎么样呢?    
    他试图一点点一点点地逐步放松自己的身体,像他曾经知道的那样。    
    至少,他想,至少我过去并不聪明,回到海角来,脑子里装满了关于营地的故事,关于在那里他们如何打我,直到我瘦得像一把火钩子,脑子像个傻瓜的故事。在一开始,我就沉默寡言头脑糊涂,在最后我也将沉默寡言头脑糊涂。头脑简单没有什么可害臊的。他们在关押其他人之前首先关押起那些傻子、笨蛋。现在他们拥有专为那些父母逃亡的孩子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那些唱反调心怀不满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长着大脑袋和长着小脑袋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那些没有明确的求生手段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那些失去土地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住在排水水泥管中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妓女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那些做不出二加二等于几的算术题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那些把身份证忘在家里的人准备的营地,有专为那些住在山里、在夜里炸桥梁的人准备的营地。也许事实是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走出营地,同时走出所有的营地。对于这个时代,也许这足以构成一种成就。现在还剩下多少人没有遭到关押或者软禁?我已经逃离了那些营地;也许,如果我躺得位置很低,我也能逃过人们的博爱。    
    我犯的错误,他想,追溯往昔,是没有拥有很多的种子,在每一个兜里放上不同纸袋的种子:南瓜种子,西葫芦种子,豆子,胡萝卜种子,甜菜根种子,葱头种子,西红柿种子,菠菜种子。也应该把一些种子放在我的鞋子里,放在我的大衣的里子里,以防一路上的那些强盗。那时候,我的错误是把我的所有种子都统统种在一块地里。我本来应该把它们种在大草原上绵延几英里的许多地块上,每块地不比我的手掌大,并且画一张地图始终带在身边,这样我每天夜里都可以进行一次到各个地块的旅行,给它们浇水。因为,如果说我在乡下有什么发现的话,那就是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做想做的每一件事。    
    (这就是它的全部寓意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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