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很嫌弃地抖抖腿:“有报上名讳吗?”
家丁恭敬垂首:“未曾。”
他和小王爷又核对了与廉昀约好的时间,遂打算前往入云庄看看这次的客人。黏着他裤腿不松开的无厌幽幽开口; 声音小到外人听不到:“这回是情欲啊……真好吃。”
貔貅真想一巴掌把这烦人精拍死。
入云庄如今在神兽们中间日益打响名号。在过去的半年中已经有十数神兽来到梁国,拜访入云庄。神兽们企图『摸』清这兼具臭名昭着与蜚誉天下两种截然不同声名的神秘山庄,窥探它使神兽轮回的真相。
入云庄; 是神兽之间新兴起的着名的轮回之地。
貔貅一开始并不想打开大门和那么多神兽做生意; 他只想偷偷试清楚那诡异石头的用处。只是无厌盯上了他,事情就变得难以控制。
他借用入云庄的掩护做实验,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如何让别的神兽在此处待满近一个时辰还觉察不到异样。花有百样,人有千面; 应付起不同心『性』的神兽来总得有不同的套路。
无厌的出现; 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貔貅应付其他神兽的无知无措状态。无厌是能短时间内『摸』到别人隐秘心『性』; 并乐于抓住他们执念加以运作的神兽。
他这样奇异的本领造就了他喜欢捉弄摆布别人的臭『毛』病。这只神兽体弱; 心气却极高; 仿佛要站在所有神兽的头上,一眼看穿他们的心。同样的,他也乐于制造站在他们头上践踏踩弄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沦在自己的执念中。
他能让神兽安详,也能使其暴怒。
引来寒青企图看貔貅笑话就是他暴『露』其搅事精本『性』的一步。他热衷于借着貔貅的手捏住别的神兽的咽喉,掌控他们的生死。
他一开始确实得逞了。貔貅看到他能看穿别人的心绪并加以利用,填补自己不能摆布别人行止的缺陷,颇为有兴致地和他合伙干掉了一只抛妻弃子精神有异的神兽。
干完这桩貔貅就受不了膨胀的事儿精无厌同志了,他更喜欢自己单干,或者接受小王爷这样乖顺的伙伴。于是他有意引导一番,『摸』索着将入云庄从一个实验基地变成一个『自杀』圣地。
神兽们都喜欢来这里自绝。庄主还包身后服务,待他们死后会将他们的魂石送往指定的安眠地点咧。
当然,轮回的服务价格不菲。
垄断生意都是暴利的,尤其在做生意的人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以此为业的状态下。
小王爷要攒钱养小家,虽然他和廉昀的小家还没有成立,但存钱是一个预备成家的男子应负的责任。貔貅更缺银子了,他可是个吃灵气的主。不偷不抢就得花费大量银子去买合口味的食材,或者干脆吃银子。他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才会有安全感。
他现在和鲁班班分不开,但他确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分开。或者在预料不到的某一天突然脱体,或者在某个小王爷寿终正寝的安逸午后。那就是他急需银子的时候。
非要估量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的话,按照他先前眼一闭一睁再一闭一睁就花了两百年,期间只长出过一次身体的『尿』『性』,他再一次拥有肉身应当是在鲁班班百年之后。
赚钱屯粮等复活,是暴食者的应有素养。
貔貅迎着无厌絮絮叨叨的聒噪声线上山:“你不要装成与世无争的清净德行,你身上怨恨的气息一点都没有减少。做什么『自杀』生意啊,跟我一起玩他杀,我们和那些有心里缺陷的神兽玩一玩命,多有趣啊。”
轿子摇摇晃晃,他并不想应和无厌,听到最后一句还是要冷哼一声:“我也有缺陷,你才对我这么念念不忘。无厌,你什么时候来蛊『惑』我摧毁我呀?”
无厌狂笑:“瞎说什么呢,小王爷,我爱您这样隐忍坚韧始终没有崩溃预兆的主儿。”
“你和那些好揣摩践踏的家伙不一样,你是天下无双。”无厌此刻说话,语气颇为缠绵,“我怎么会看轻你,对你下手呢……”
貔貅否认自己是饕餮,寒青这只早年侍奉过饕餮的神兽也不认为他是,无厌便知道自己九成九是真认错了。他撬不开貔貅的嘴,只能随大流管他叫小王爷。他常年在入云庄蹲守着过过杀神兽的眼瘾,并不去貔貅面前碍眼,只是时不时就要趁着做生意的当口撺掇一番。
搅事精的天『性』就是如此,百折不挠,非常执拗。
鲁班班借着貔貅的掩护对这等为了掩饰恶意而说的肉麻话语表达了呕吐的想法。
貔貅忍俊不禁,不『露』声『色』地安抚和自己共用身体的小朋友:“忽略他,想想白花花的银子和俏生生的廉昀。”
神兽中间活腻味的家伙还真不少。他们不老不死存在于天地之间,生对他们来说不算恩赐,只是寻常。倒是死,绝大多数神兽没有体验过,常怀好奇。生活有点不顺,有部分神兽就想把自己的兽生推到重来,去寻访新生了。
貔貅把第一只在他这儿『自杀』的神兽运去客户想长眠的地方,又将他与客户生前签订的契约复写百份往其他神兽住处一放,双重宣传打响了他们大肆敛财的第一步。
自绝山庄的生意一本万利,两人无论谁接管身体都对这事怀有十二万分的热情。
貔貅屁颠颠跑上山去接待新来的客户,对银子的渴望促使他嘴角无意识『露』出和善的弧度。他三两步下轿进庄,就见得待客的大厅之中坐着一个颀长瘦削的男子。
男子优哉游哉品下人沏上来的茶,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一方庄园。貔貅一出现在拐角,他就察觉到了。
俊美年轻的男子微微一笑,礼貌问好:“阁下可就是入云山庄的主人?”
两百年未见,青鸾一如既往地风采动人,俊秀美貌没有丝毫削减,只是眉眼间有无法掩盖的倦怠。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
情敌见面,自认不敌的那方总要没底气些。貔貅心里在咆哮“『奸』夫『淫』夫速速去死”十分顺溜,嘴上却不争气地磕磕绊绊起来,干巴巴地憋出了一个“是”字。
青鸾给他的初期印象太过美好,几乎是完美的化身,貔貅找不到比他更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如沐春风的人。年幼时他羡艳青鸾姿容,哪怕是难堪过后,他也倾向于把不是加诸鲲鹏头上。乍然见面,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青鸾很是有礼:“吾名青鸾。”
“唔。”
“山庄可还接生意?”青鸾美人倦怠,懒懒饮尽茶水,提要求道,“事成之后可否把我的遗骸,投入活跃的火山口,叫我轻易不要再醒来?”
貔貅这时候才从乍然遇见男神牌『奸』夫的手足无措中清醒过来,找回立场开始暗喜:呦,鲲鹏老贼,你的小情儿竟然主动撞到我的网里来了。你说我是干掉他呢,还是干掉他呢,还是干掉他呢?
千里之外的滇南山地,一抹火焰掠过群山之间缱绻的云烟缭绕,降落在一座小竹楼之上。火流卷过半边天空,将冬日山间的阴冷空气卷成旋涡状的热流。
“鲲!”惶然的声线惊起漫山觅食的小动物。
“何事?”
“你可知神兽之间近日出现了一个专门用以自绝的山庄,好些神兽拿生死当儿戏,去那处寻觅所谓的轮回。你快去管管。”
鲲鹏不耐烦地开门,『露』出一张面容不修的大叔胡渣脸:“『自杀』而已,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火鸟气急地冲他喷了一嗓子,燎焦了鲲大叔的一缕鬓发:“你侄子,我废了老大劲养大的王八羔子,脑子有坑打听那山庄的所在后已经进了山庄了。”烟火缭绕间,比青鸾还明艳几分的男人冲到了鲲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自己绝艳的脸庞凑近:“你去管管,快去快回。他的事我不好出面,只能拜托你了。”
凤凰焦头烂额状给自己的老兄弟抹掉脸颊上的焦黑,讨好道:“青鸾最喜欢你这个叔叔了,你去把他接回来,别跟他提我。”
鲲鹏转了个身,冷酷拒绝:“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去接,别拖上我。两百多年了你也没点长进,活该闹得决裂。”
第58章 要凉()
青鸾一举一动都是从容与优雅; 好似一个被教养得过分良好的青年。实际上凤凰那样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处于狂躁状态的鸟不会那么精心教养捡来的鸟崽; 他长成这副脾『性』; 纯粹是走上了与凤凰截然相反的那一端。
早年有多么百般讨好眷恋自己的养父; 现今就有多么疲倦。好似一个人被抽了脊梁骨,纵然身躯高大; 也不过是具风一吹就倒的空壳子。
貔貅与他签好协议; 领着他进行赴死之前的净身。以净身为名; 掩盖轮回的真实『操』作。
无厌这个甩不掉的大包袱黏在他领口上伪装成衣服破开『露』出的棉质纤维; 丝毫也不引人注目。他难得地没有怂恿貔貅将『自杀』变成他杀; 反而在得知这个青年的身份后; 忧心忡忡想要拒接这单生意。
借着山间水声风涛的掩饰,他小声打着退堂鼓:“小王爷; 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不过我劝你还是立即停止这单生意为妙。”
无厌向来唯恐天下不『乱』,从没有这样缩手缩脚的时候。貔貅冷面冷心隔着温泉池外的两重帘布任青鸾入水; 饶有兴致地问缘由。
“你既然也是神兽; 应当知道青鸾有几位待他不薄的长辈。其中有一位,待他更是……”他正打算给这位村通网的小王爷科普一下青鸾有个手刃好些个神兽,身背血债的叔叔。告诫他不要招惹鲲这个突然从仁君转变为暴君的老家伙,就被里头的人出言打断了。
“庄主在外头吗?可否进来一下。”青鸾听到外头说话声; 温良有礼要求额外服务; “请捎带拿些纸笔。”
貔貅很不喜欢别人帮他回忆鲲和青鸾那点子不干不净的关系; 单指弹掉聒噪的无厌; 公事公办地托了纸笔进去找青鸾。
他同样不喜欢青鸾; 只是一想事情已过了两百多年,不由得便感到泄气。时间冲刷掉最为激烈的情感,只在故人乍然出现时给他重重一击,再后续,是绵长而稍显浅薄的怨恨。不足以激得他和青鸾来个鱼死网破。
昔日的情敌落在眼前,成为稍微有那么点特殊的客人。一点点,不多。
他身上穿着王妃缝制的衣物,腰间佩戴王爷赠与的佩刀。在这凛冽冬日里从头到脚包裹他、温暖他的无一不是进一年所得,无一不是饱含爱意的玩意儿,渐渐地软了貔貅一身厌世狂暴的兽骨。他近来沉『迷』鲁家这个温柔乡,仿佛找不回初初苏醒时急于报仇的那个自己。
他心情复杂半蹲身子,将纸笔铺在青鸾面前的平坦砖石地上。
青鸾趴在温泉池的边缘,整个人萦绕在热气构造的『迷』蒙中,执笔的时刻突然开口挽留行将退出的貔貅:“庄主可否留下。”
许是选了自我了断的路子,这个温润的青年终于在时日无多的时刻保不住从容的人设,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庄主可否留在这里陪我说会儿话。”
貔貅:恕我直言我现在只想把你一脚踹到温泉里,让你早早上路。
青鸾没得到回应,抬头看了貔貅一眼。凄婉,哀伤,眼中是将死之人惯有的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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